项十一跟华先生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说到虎子身死,华先生也是唏嘘不已,说这样重情重义的汉子世间罕见。项十一写了一封信,交代了虎子的死讯,交给华先生,请他派人送到老鹰寨去给张强。
周深也被带来见华先生,周深说自己名叫柳明,是朱玄王朝信阳郡人,带着些锦缎来京城做生意,却在城外遭了歹人毒手,货物被抢,随从被杀,自己也被打伤。
谈完话,项十一和周深一起离开,周深打算回自己的房间,项十一要去看十二。要分开时,项十一才想起周深有伤在身,询问是否要帮他请一位郎中,周深说自己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只不过一向体弱多病,又被惊吓过度了,不必请郎中,修养几天就好。多事之秋,十二重伤垂死,项十一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关心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何况周深说自己并无大碍,项十一看他行走动作也的确是越发正常了,就不多和他客气,自顾去看望十二。
华先生倒是谨慎许多,项十一和周深离开后,马上交代管事传书去信阳郡求证这个柳明的身份。
时依和田晓晓都在十二房间里照顾十二,确切的说时依是陪着田晓晓,因为不管是熬药灌汤还是擦身喂水,田晓晓都一手包揽了,就像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本来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变得小心谨慎,只要是和十二有关,事无巨细都做得井井有条。项十一进屋的时候,田晓晓正在向时依打听关于十二的所有事情,时依刚认识十二就离开了济川,说的都是一路上的事情,有甜有苦,有喜有忧,田晓晓都听得津津有味。
项十一进屋以后径自去看十二,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时依问他“华先生怎么说?”
“华先生说会调查,让我们等消息。”没有人接话,项十一又说“我写了封信交给华先生,请他帮忙送去给张先生。事已至此,还是要把消息告诉张先生,不能让他一直蒙在鼓里。”项十一让两个姑娘回去休息,他守一夜,时依把田晓晓拽走了,结果才到凌晨,田晓晓又回到十二房间里,说她睡不着,只有守着十二才感觉踏实一点,项十一陪着她守了一夜。接连几天,田晓晓都一直守着十二,在十二房里铺了地铺,几乎寸步不离,项十一和时依也轮换着来陪她。
十二就这么昏迷了五天,第四天,十二发起了高烧,额头滚烫,郎中来看完以后说是好迹象。第五天,田晓晓给他擦汗的时候,十二醒了,虽然虚弱,连话也说不出来,但是眯着的眼睛说明他总算是有意识了。十二开始能吃下一些流食,田晓晓更加尽心尽力的照顾他,连他今天多喝了一勺粥都会高兴很久。
再过几天,十二能说话了,每天絮絮叨叨地抱怨田晓晓笨手笨脚,要求换成项十一来照料他,田晓晓从来不还嘴,只是越发小心地照料他。后来连项十一都看不下去了,趁田晓晓去熬药,说十二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犯贱!田晓晓每日里的所作所为项十一都看在眼里,确实挑不出一点毛病。有一次,十二情绪激动了,项十一换田晓晓给他喂了一顿饭,后来听时依说,看见田晓晓悄悄躲在墙角掉眼泪。以往田晓晓要是哭起来,声势浩大,巴不得全世界都听见看见,那天躲在墙角哭,比光明正大哭的时候可怜百倍。
连华先生都跑来说十二过分了,十二还是梗着脖子不领情,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时依说他就是个木头疙瘩,一点都不懂女儿心思。
再后来,一个月过去了,天气寒冷起来,十二恢复得不错,每天趴在床上骂田晓晓,要多硬气有多硬气。太傅府里每天回荡着他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连府里仆役下人都知道客房住了个臭脾气的小伙子,整天刁难一个贤惠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还不生气,一直贴心照料着他。都说这姑娘大度,从来不计较,只有时依知道十二那些嫌弃的话语对田晓晓的伤害有多深。
房间里人多了,十二就说自己恢复的挺好,虽然伤口时常剧痛,但是日子过得滋润极了,每天吃饱就睡,睡醒就各种大补的伙食往肚子里灌。等到没旁人,他又悄悄跟项十一讲“咱们在街上要饭那时候,做梦都想过上这样的日子,有人伺候,吃饱就睡,睡醒就吃,还尽是大补的好东西。尤其是这样天寒地冻的时节,巴不得有个温暖的被窝,睡死在被窝里。可是现在真的过上这种日子,在床上趴了一个月,我都快要被憋疯了。可是这脚一直没知觉,要不然每天走两步也好。”
项十一回答他“就是能走也不能让你瞎动弹,伤口好不容易才有愈合的迹象,要是恶化了,苦日子就长了去了。”又警告他“你可老实点,别动歪脑筋。还有,再烦再闷也不能拿晓晓出气!要不是看你身上有伤,就这段时间你的所作所为,我非揍死你!”
十二嬉皮笑脸的顶嘴“有本事你等我伤好了,我让你一只手,看谁揍谁!”
面上装作漫不经心,项十一却把他的话记下了,和时依商量着请几位郎中来,再给他检查检查。田晓晓知道了,跑去求华先生,华先生也心疼这懂事的小姑娘,从皇宫里找来御医给十二检查伤势。项十一先跟御医通过气,御医进去给十二做检查,检查完只说一切正常,要十二老老实实养伤。
等御医从十二房里出来,私下告诉项十一“依老夫的经验,这位小兄弟伤了脊梁骨,可大可小,就目前的症状,生命倒是无碍,不过......“
项十一问“不过什么?老先生但说无妨。”
“依老夫看,这位小兄弟应该是瘫痪了。”
“什么!”
“看这症状,应该是瘫痪了?”
田晓晓问“那要多久可以恢复呢?”
“一般情况下,不会恢复了。但是也不一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送走了御医,项十一心情沉重,虽然十二捡回来一条命,但是依他那种活泼的性子,如果下半辈子都只能瘫痪在床,无疑会是一个天大的打击。田晓晓同样很难过,抱着腿蹲在地上不说话,时依拍拍她的肩,本想说些安慰的话,田晓晓仰起头,眼里虽然含着泪,但是笑容明净动人,就像是风雨里盛开的向阳花。
“我不在乎的,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我就很知足了。就算他下半辈子都瘫痪在床,我也不在乎的,我可以永远照顾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他骂我打我都无所谓的。可是他那种上蹿下跳,永远都安分不下来的性子,他多痛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