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待徐徐走后,秦子七将录音笔拿了出来交给了徐迭生。
这段录音,徐迭生只听过一次。今天这是第二次。
{我真后悔当年放过他们。}
{阿华这般痛苦全是拜她所赐。}
{至今大家都以为顾家老爷是因为。}这句话,到这里便断了,后面是一连串的杂音。几人停了几遍都没有听清后面的话。
{他那般的高傲,定然是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与其他男人有过关系。}
{怎样,到最后他跟他女儿都毁在我的手里。}
长长的一段录音,能听得清楚的只有这简短的几句话。萧清然握着录音笔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言语中的他定是萧莫廷。原来,顾卫华所言非虚,他一生从未爱过顾雨冉,怪不得他们从不同房。现在回想起两人的相处,到真是有点太过客套的相敬如宾。
顾雨冉陪着一个心里藏着其他女人的男人生活了那些年,从不见她有过怨言,有过伤悲。她的脸上从来都是恬静美好的笑容。只有每年的7月19日这天,萧莫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她才会露出悲戚的神情。她曾以为那是担心萧莫廷,才知那是比担心更深层的落寞。后来她才知道,这天是顾卫华跟萧莫廷分手的日子,也是顾雨冉跟顾家断绝关系随他远走他乡的日子。多年的陪伴,却未换来萧莫廷的一丝一毫的情感。
萧清然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支录音笔。想不到贺荣浩的一朝算计,毁了顾卫华与萧莫廷,也带给顾雨冉多年的伤春秋悲,日益加剧。只是,不知顾雨冉离世那刻,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
两人看着萧清然,抓着录音笔的那只手骨节凸出,心中的怨恨全都在骨节中淋漓展现。
徐迭生在萧清然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问道,“你打算如何?”
萧清然抬眸看着徐迭生,含水的眸里有着一丝愁怨,淡淡说道“原来我爸爸从来没有爱过我妈妈。”此时,她的心里全都是顾雨冉的委屈。她无法承认那样有爱慈善的萧莫廷在心底对顾雨冉是这般的冷漠。寥寥数语,竟然将萧清然心中萧莫廷的慈父形象模糊了。
徐迭生将萧清然拥进怀里,安慰道,“都过去了。”
“怎么能过去啊?我妈妈该多疼啊。他怎能对一个陪伴了自己这么些年的竟那般冷漠呢?”原来他们之间的恩爱,全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给她营造一个恩爱和谐的家。想必,也只有当萧清然在家时,顾雨冉才是快乐的,才是幸福的。因为只有这时,萧莫廷才是爱她的,尽管是份带着欺骗的爱。就连自己这个从街边捡来的小孩他都能细心呵护,百般疼爱,可怎么到了顾雨冉就如何无情呢?如果萧莫廷还在,她多想问上一句这些年,心里有没有一丝感动,哪怕这感动与爱无关?可人死灯灭,随风逝去,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答案的一厢情愿,寂寞厮守。
徐迭生扶起萧清然,擦干脸上的泪水,“这段录音只是片面之词,不能信的。”他安慰道。
萧清然推开徐迭生,起身准备离开,“我相信。只是我无法相信那样爱我爸爸是如此冷漠的人。”萧清然拿着录音笔,提起包包走到了门口。是啊,就连对她这个从路边捡来的小孩都能百般疼爱,怎么会是如此冷漠的男子?
在回去的车上,萧清然的泪水不断,像是自己在哭又像是在替顾雨冉哭。
徐迭生将车停在路边,抽出纸巾擦干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都过去了。我相信叔叔到最后是爱阿姨的。”
萧清然摇着头,“你不懂。他连对我这样一个从路边捡回家的小孩都能那样好,怎么对待顾雨冉却如此狠心呢?”
“路边捡来的小孩?”徐迭生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并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分房睡得。所以,我相信录音里面说的。”
“你的意思他们只是你的养父母?”
萧清然靠着椅背,点点头。
“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不知道。”随后萧清然闭上了眼睛,表明了对于这个话题她不想继续。
徐迭生也看出了她在逃避,便也没在问。重新发动车子,往都景苑走去。只是,对于萧清然与家人失散这件事一直在他脑中回旋。想起昨晚萧清然在秦子七家说的话,想着那支纸飞机,想着秦三爷第一次见萧清然的场景。
秦睿找到萧清然是在她准备去找顾南城的路上,刚出电视台就被秦睿请到了车上。这几月来,秦睿总会时不时的来问下她有关张氏案子的事情。可是,她知道的在第一次便如数告知。然而,他依旧乐此不疲,似乎是在跟她玩一种心理战,消耗她的心智与耐心。当然,这些她是没有告知徐迭生的。
“秦警官,新年好。”多次照面,两人已然熟悉。
“萧小姐,现在三月中旬了。”果然,秦睿这人太直。
萧清然淡淡一笑,问道,“秦警官今天找我又想问什么?”
“我们得知张氏在死亡那天出门去见过一位女士。”
“你们觉得哪个人是我?”
“我们有理由怀疑。”
对于秦睿三番五次的问询,萧清然明显已经触怒,何况刚刚得知了录音笔的事情。她心情本就浮躁,自然不想跟秦睿多耗时间。拉开门,准备下车,“秦警官,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因为这种偏见,所以你认定了我就是杀害张氏的凶手。”在关上门之前,她弯着身对着车内的秦睿说道,“我没杀张氏,也没见过她。”随即便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秦睿开着车跟在她身后,倒像是故意要跟着她似得。萧清然回过身,站在车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既然秦警官这么闲,不如送我一程?”
这样的萧清然,到让秦睿有些诧异。
到了目的地,下车前萧清然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或许你们应该去查查张氏的亡夫,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没给秦睿任何说话的机会,下车直接离开了。
她不能直接供出贺荣浩,不能让他发现警方已经对他有所察觉。从胡杰这条线察起,定是能查出他与顾家与贺荣浩之间的所有事情。
跟顾南城约在了琉璃会所。此时还未到晚上,会所倒还算清净。因为顾南城事先跟会所经理打过招呼,萧清然刚到,会所经理便迎了上来带着她直接去了包房。
包房里面很清净,顾南城难得今天没点酒,手上夹着一支烟把玩着。萧清然走过去坐在顾南城身边,一时竟然找不到开口的话语。
打破沉默的是顾南城,“要喝点什么?”
“红酒吧。”
录音笔在包里静静地躺着,她反复几次依旧没有拿出来。所谓在这一场算计里面,她最担心的莫过于伤害到顾南城。
红酒送了进来,两人都静默的独自喝着,任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如今两人这样安静的坐着于顾南城来说是弥足珍贵的。所以,他不打破这份静谧,管他外面如何天花乱坠,如何纸醉金迷,他奢望的只是能安安静静的跟她坐在一起,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交流也没有。
两人不知在包房里面坐了多久,待两人走出会所时,外面早已是一片灯红酒绿,街边早已有了喝醉酒的人吐的肝肠寸断般难受。录音笔的事情,她终是没说。
“我先走了。”
“等等。”顾南城叫住了她,问道,“清然,我说过张氏的死我会查清楚。”
“嗯。”
“清然,录音笔的事情我知道。”在萧清然进入会所之前,徐迭生给他打过电话。对于萧清然的不提,他抱着感动。
“嗯。”
“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你也是。”
贺荣浩每晚有个习惯,便是睡前要小酌一杯。待所有人都安寝之后,一个人端着一杯红酒坐在花园的摇椅上,小酌慢饮,看着浩瀚星空。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是完全放下了心中的怨恨,偶尔也会忆起自己跟萧莫廷的大学时代,上下铺的关系,感情自然不浅。或许,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才会闪过一丝的愧疚与不安。
最先认识顾卫华的是他,可顾卫华爱上的却是萧莫廷,一个骄傲意气风发的男子。年少的萧莫廷可谓是东大无数女子倾慕的对象,谈吐不俗,风趣雅致,容貌俊秀,可以说那个时候的萧莫廷满足了一个女生对男友的所有幻想。
而他,跟萧莫廷相处之间,不知何时心中燃起了嫉妒,直到顾卫华要跟萧莫廷订婚,这把火总算是点燃了。他在嫉妒的火焰里面沉沦,万劫不复。
在两人订婚的前一夜,他设计夺了顾卫华的清白,并拍照发给了萧莫廷。果然,不出他所料,萧莫廷当众取消了订婚宴,扔下顾卫华头也不回的离去。骄傲如顾卫华,被萧莫廷当众抛弃,怎肯低头?又怎会去挽留?
三十多年了。他从不后悔当年所做的一切,比起背负的罪孽,远不及看着顾卫华跟萧莫廷双宿双栖来的痛苦。如果此生注定要在顾卫华一个人身上沉沦,那就随他而去,救赎这种事他不会做。一个人错了便是错了,比起对不起三个字他更想说不后悔三个字。
顾南城走到他身后,推动摇椅,像是小时候贺荣浩推着他,一圈圈荡起来。他会在前面喊贺叔,再高点,再高点。他推的很轻,不敢推得太高,怕把贺荣浩甩了出去。
“贺叔,你在顾家有三十多年了吧?”
“快36年了。”
“贺叔,这36年来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家人呢?”
“我的家人早都不在了。”
顾南城停下,走到前面坐在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递给了贺荣浩,“不知是谁邮寄到了公司。”
贺荣浩看着那支录音笔,由开始的镇定到一点点地惊慌,手里的红酒杯直接掉落在了地上。让他惊慌的原因不是怕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而是顾南城显然已经知道了。
顾南城像是看穿了贺荣浩的心思,说道,“录音我听过了。但是我相信贺叔不是这样的人。”
顾南城看着贺荣浩,笑容里面带着深深浅浅的寒意,竟然让贺荣浩有些发怵。
他将录音笔塞到贺荣浩的手里,语气深沉的说道,“我想着定是有人故意诬陷。毕竟贺叔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不是吗?”
贺荣浩怯怯的笑笑。
他拍了拍贺荣浩的肩膀,叮嘱他早点休息便离开了花园。
等到顾南城离开,贺荣浩慢慢坐直了身,眼神晦暗,看不清那含着污浊的心在算计着什么。他也不曾注意到站在房间角落里面的顾南城看着他的眸里闪着的冰冷的光。
脑中想起,当他第一次牵着萧清然走进顾家说过的话,“如果顾家有人伤害了萧清然,他顾南城第一个不放过。”放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