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城最喜欢的一句话是,“我们相爱一生,一生还是太短。”
他翻看着萧清然曾经的日记本。
{7月15日,晴。今天是南城哥哥生日,我逃课了亲手给他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却被他恼怒的打翻了。我知道他是在气我为什么逃课。}
{8月19日,阴。今天有位很漂亮的姐姐来家里找南城哥哥,她真的好漂亮。我怕南城哥哥等不到我长大,便被漂亮姐姐拐跑了。所以,我要快快长大。}
{9月15日,晴。今天我告诉老师,高二的课程我已经自修完了。我想要直接读高三。这样我就能提早一年进入大学,提早走在南城哥哥身边了。}
{5月3日,晴。模拟成绩出来了。老师说只要我发挥稳定,考东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好开心,我终于要进入到南城哥哥所读过的学校。坐在他曾经上过课的教室。}
{7月20日,阴。南城哥哥已经出差半个多月了。东大的通知书我已经收到了。我多想早一点告诉他,我长大了,是可以谈恋爱的大姑娘了。}
厚厚的一本,上面全是有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她用自己的全是世界来灌溉他寂寞的人生。他捧着那本日记本,泪不停的落下,浸润了上面的字迹,浸湿了萧清然的少女心事。一个个娟秀的字体在泪水的浸染下绽放开来,像是那段暗恋心思在开花结果了般。他把脸深深的埋在日记本里,泣不成声。
不知哭了多久,他拿出打火机将日记本焚烧。看着那些日记一点点的化为灰烬,他掏出了包里的一整瓶安眠药吞了下去。他倒在了灰烬的旁边,嘴角带笑,就像第一次遇见萧清然的笑容。他终于跟十八岁以前的萧清然在一起了。在缓缓闭上眼那刻,他仿佛看见十八岁的萧清然正朝他飞奔而来,笑靥如花。
顾南城被紧急送到安东医院,尽管几位医师全力抢救,可终归是送来的太晚。顾南城还是离开了。
顾卫华拦着医生护士不让走,拼命的求他们再救救,再救救。她刚明白过来,刚要开始弥补对他的亏欠,他便去了。她死死的拉着医生的手,不让离开。最后还是萧清然到来才拉开了顾卫华。
她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去安慰顾卫华,对于顾卫华她是没有同情的。在顾家七年,她见过太多次顾卫华对顾南城恶语相加,从未见过一次她对顾南城有过慈爱。所以,她拼命的对顾南城好,拼命的想要温暖那颗极度缺乏母爱的心。
她看着顾南城被从手术室里面推出来,就像云舒一样身上盖着一层洁白的被单。洁白,天使的颜色,同时也是代表死亡的颜色。哪一张白色的被单在医院的灯光下尤为刺眼,刺的她双眼泛疼。她抬头,尽量不去看。她把头埋到徐迭生的怀里,低声抽噎。
顾南城的葬礼顾卫华没有通知她。她知道,顾卫华定是将顾南城的死怪罪到了自己的头上。她不气,人总是会习惯性的找点理由来减免自己心底的愧疚与悲痛。
葬礼这天,她站在远处。待所有的人都离去后,她才走上前去。墓碑上的照片顾南城一脸静默,眸光深沉,毫无一点喜色。她抚摸着那张照片,“南城哥哥,那个世界是不是一点都不苦痛?下辈子希望你生在平常人家,有对疼爱你的父母,有个幸福的家庭。”
顾南城的遗物是在他下葬后由他的助理送到萧清然手上的。
她打开箱子,是两把钥匙,一封信。
{清然,这么多年过去,我依旧能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你时的场景。你那般的无助,那么的焦急,仿佛看见了当年幼小无助的自己。从不爱多管闲事的我,竟然下了车,最后还将你带回了顾家。我喜欢你坐在我自行车后面的样子,我喜欢听你叫我南城哥哥,我喜欢你对我笑。因为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原来我也是会笑的,我的世界也有别人都有的快乐。}
{其实,我并没有你看到那样好。我脾气暴躁,我占有欲极强,我自私的要求你斩断除了我之外的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我曾经还专门去学校威胁过那些喜欢你的男生。当然,这些你都是不知道的。在你面前的顾南城,是善良的,是大度的,是高兴的,是文雅的,仿佛就是一个翩翩君子。他隐藏了自己所有的不好,他不愿意将不好的暴露在你的面前。他害怕,你见到那个真实的顾南城会被吓跑。}
{果然,真实的顾南城将你吓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徐迭生很好,我很多次都搞不懂我到底是羡慕他还是嫉妒他。我羡慕他的清冽雅致,我嫉妒他的身边有你作陪。当你告诉我,你在乎他如同当年在乎我一般。我心里是高兴地,却也是失落的。想着如果你那时知道我并没有那般好,似乎还会那般喜欢我?}
{清然,今生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希望下一世能生成谦谦公子模样,再来寻你,再来爱你。}
她拿着信,拿着那两把钥匙,坐在办公桌上,泪流满面。
两把钥匙一处是萧家被拆迁后重建后顾南城给她留下的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房号跟原来的一模一样,2单元701;另一把这是顾亭阁的钥匙,说是给她的嫁妆。
徐迭生来接萧清然下班,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再看她手里的钥匙跟信,心中便猜到了大半。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这份悼念,他不打扰。
两人一路上无言,回了都景苑萧清然直接将自己关进了房间。徐迭生担心,一直在客厅里面不敢回房间。看着墙上的时刻一分一秒的转动。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他起身,还是推开了那道房门。
熟睡着的萧清然,眼角还挂着泪。他吻去那一冰凉的泪水,惊醒了萧清然,“吵醒你了。”
她摇摇头,拉起徐迭生的手,“阿生,我想去看看他。”
“好。”
阴雨沉沉的天气是最适合吊念亡者的。两人一身黑衣,萧清然手捧着一束郁金香,轻轻地放在他的墓前。她想起有一年母亲节,顾南城将一束康乃馨交给她。她自然懂,只是那束花被顾卫华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那一刻,她回过头在顾南城的眼里看到了无望。后来,每年的母亲节顾雨冉的墓前都会多出一束花。她知道,那是顾南城买的。
他们曾经用尽了各自全身的力气筑起了一个温暖的家。他们在这个家里嬉笑欢乐。他们就像城市里面的两个流浪者,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它。可是,有一天,这个家缺了一角。等两人醒过来时,才发现那是无论如何也修复不了的缺口。
她摸着包里的两把钥匙,她知道,那是顾南城最后想要修复缺口的愿望。
徐迭生撑着伞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男子。想起最后一次见顾南城的场景。
两人站在海边,不同于初次见面的剑拨弩张。那一刻,两人之间仿佛如同多年的好友。顾南城在他耳边缓缓诉说着萧清然的过去,诉说着两人如何从亲密走场了陌路。他问他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
他说,“因为我真的失去她了。”
那天的顾南城,是徐迭生见过最悲戚的顾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