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海面的天空中阴沉沉的，游曳着一些巨大的飞鸟，在黑暗的云团下盘旋着。阿水光着脚丫撒腿到处跑，闻到那股奇怪的味道，他有点不舒服。看着远处传来工地上劳作的声音，以及巨大的堆成山一样的木材，他心里有点向往。这些木材都是从深山老林里面，费尽千辛万苦运出来的，而且不许人接近，周围围着一圈守护的官兵，禁止任何人接近。阿水因为父亲的原因，见过几次，最大的木头，比整个村里人都在用的磨坊里面那个大磨盘都要粗，父亲说十个人都抱不过来。
见到海鸟在不远处海面的天空盘旋，年纪大的人自然念念叨叨，但是绝大多数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可能出了事情。
阿水从小就知道父亲是造船和跑船的，他每天也都在海边和村里的渔民们打交道，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父亲在阿水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那是一种吃死人肉的海鸟，在海上非常的不吉利，所以出海之前回看看有没有这种鸟，或者是在海上的时候，见到这种海鸟他们就会返航。
很快海边的渔村上就有人大声呼喊，还有人开始敲锣打鼓，于是阿水跟着大家从海边离开，暴风雨就要来了。村里人每次在暴风雨来临之前都会用这种方式示警，阿水也从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对于幼年的阿水来说，出海似乎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就是在他蒙学之后，父亲都没有透露出一种让他子承父业的意思，以至于阿水从小到大除了会游泳，就和普通的县城里面的富家子弟没有什么两样，当然，他长得也有点黑。
直到有一天。
阿水的父亲回来了，阿水并不知道父亲已经到家，已经成为一个俊秀的少年的他，从马上跳了下来，把马系在了拴马桩上，给马倒了一些精饲料和水，然后就走进了屋里。
放下书包的他惊讶的看着流泪的母亲以及脸上疲惫还没有消除的坐在太师椅里面的父亲，急忙跪了下来：“父亲大人，您回来了！”
父亲欣慰的笑了笑，开口道：“我儿回家了，学识如何？”
“恩师说今年当可中举！”阿水站立了起来，回答非常的骄傲，毕竟十岁就中了秀才，现在他仅仅才十二岁。
“可曾落下了身体的打熬？”父亲还是温和的问道。
这个问题让阿水身体一颤，但是他没有犹豫，再次躬身回答道：“不曾落下，每日清晨起床跑一个时辰，骑马就学，射箭也不曾落下，日落之前一百箭。”
父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示意阿水坐下。
“为父这次回来，以后都不会出海了。”父亲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却如同惊雷一般在阿水耳朵边炸响。
阿水是母亲带大的，都说慈母多败儿，可阿水并不是，他从小就被父母严格要求，除了村里的蒙学读书，自记事起，他就由母亲带着读书，父亲在家对他也极为严格，但是父亲会几年出一趟海，然后几年才会回来一次，上次回来，父亲把他送去了县学就读，这是阿水第一次离开母亲，因此阿水从小对于这个不经常在身边的父亲极为畏惧，但是又期盼着父亲能够一直在身边。
这一天终于来了。
阿水激动的心情被父亲的下一句话给浇灭了。
“明日起你带着我的文书和信物，去大营，以后郑家就交给你了。”父亲疲惫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释然的解脱，阿水一下子懵住了。
麻木的从父亲手中接过文书，只见上面推荐人写着父亲的名字，而被推荐的人的名字叫做“郑清”，郑清是谁？
阿水还在疑惑，就听见父亲说道：“给你起郑清的这个名字是宝大人的意思，名为郑清，字正清，希望你能够做到正本清源。”
“可是父亲，我还未到年龄……”阿水疑惑的问道。
“听宝大人的就是了，我去休息了，你用了晚饭也早点休息。”
“是，父亲大人。”阿水恭敬的回答道。
送父亲回了屋，阿水这才发现母亲依旧跟在身后，看着泪眼婆娑的母亲，阿水知道自己即将离开家的事实，让把自己带大的母亲有点接受不了，但是个子已经比母亲还要高的阿水很快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父辈，祖辈一直传下来的规矩了，父亲在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就跟着出海，然后一直到现在年近不惑才归家，现在轮到自己了。
晚餐在沉默中度过，母亲安排下人收拾好碗筷之后走近了阿水，不，现在应该叫做郑清的房屋，看着儿子沉默的收拾自己的衣物，母亲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给郑清戴上。
儿子的沉默在她的预料之中，从小到大郑清都不是一个好动的孩子，除了难得有玩的机会，别的时候他都是安安静静的看书，写字，锻炼身体，或者是看着远处的海面。像幼年那种撒腿在海边飞奔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但是这个孩子，却已经长大了。
见母亲似乎有话要跟自己说，郑清给母亲倒了一杯水，和母亲一起坐下。
“你不要怪你的父亲。”母亲的话里面只有凄苦和无奈。
“母亲，我没有责怪父亲或者谁，只是突然想到要离开母亲，有点舍不得，而且我以后不在家，母亲虽然有父亲陪伴，但总会有段时间不适应的，我想我也是如此。”郑清回答道。
母亲点点头，开口说道：“傻孩子，你已经长大了，能够照顾自己了，母亲对你的想念多过于牵挂。母亲给你的这枚玉佩，你要贴身收好，如果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就把玉佩送给她，再带她回来。”
说到女子之事，郑清的脸红了，母亲以前也提过，郑清每次不是躲避就是红着脸不说话，但是这次，郑清却抬起头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母亲，这件事情等我和宝大人第一次出海回来之后再说！”
母亲欣慰的笑了笑：“那也好，母亲只是喜欢你快乐，能够做出让自己不会后悔的决定。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一天，你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子，要是觉得这个玉佩……这个玉佩不合适的话，你先回来禀报我们，先不要急着做决定，什么都不要做。”
虽然不明白母亲说到这个玉佩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母亲说的很是郑重，郑清还是点头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