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兵洞里,刘念君三人安身。吴惠珍有些累了,准备安歇,天也差不多要亮了,刘家湾的鸡啼了。刘念君此时不便回家叫门,毕竟爹娘都知道,儿子自打病愈之后,跟杨富周就成了莫逆朋友,天天睡在镇上,在家睡觉的时间,近几个月拢共也没有三五天。
刘念君用茅草塞紧洞口,自己就守在旁边,蹲猴儿桩。这让吴惠珍看得发了呆。
吴惠珍看刘念君如猴立,自己就闭眼睡觉。不一会儿,沉沉进入梦乡。
汤岙刘爷爷到后山山洞中,给孙子刘念君按摩。这是日常功课,三年来,风雨无阻。
相衙之中居住的吴惠珍,此刻一般都会从其口腔钻出来,看师傅按摩手法,从中学习他的医术。这对于吴惠珍而言,自己三年就以学师傅的按摩技法而乐,以揣摩其修魂之术为乐。
吴惠珍此刻突然感觉有丝丝异样,安静的魂儿突然有些惊扰。自己试着平静,仍无法平抑这魂儿欲裂的刺激冲动。“这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吴惠珍自问。
屯兵洞中的吴惠珍梦里画面纷乱。似有天外信息涌入,似无场地存放。零乱不堪的画面如丝如麻,纠缠成一团,解也解不开。
“刘念君,有大野猪。”吴惠珍梦里突然开口,大声叫道。
“妹妹,怎么了?原来是发梦癫啊。”吴惠珍的哥哥惊醒,说道。
刘念君听到吴惠珍梦里喊叫自己名字,知道这吴惠珍或许如自己一样,也有一丝魂儿附了体。“珍姐,不要对着猪正面,要折脚躲闪,不要劈棍,只戳,戳眼、鼻、耳。让它走开就是我们的目的。”刘念君用深层的意念在心中默默地喊道。
“好的,刘念君,你不是把它打死了吗?”吴惠珍还在梦里喃喃地念道。
吴惠珍的哥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妹妹,没有叫醒她。这些年妹妹太累了,晚上都没睡好觉,噩梦连连。
刘念君仿佛是只石猴,一动未动。但他的深层意识却与梦里的吴惠珍魂儿在交流。这是他们两人多长时间失联之后的第一次交谈,两人都很兴奋。
汤岙山洞之中的吴惠珍魂儿不安,但不觉得危险,反而有一种与刘念君的魂魄产生遥远距离之间的交流的冲动。她试着问:“刘念君,你还好吗?”
“怎么又有一个声音出现?刘念君。”睡梦中的吴惠珍问道。
“那其实就是你自己,不过是在另一个地方,珍姐。”刘念君答道。
“刘念君,怎么你以前认识我?”睡梦中的吴惠珍问。
“珍姐,我的身体是借人家的,我本来的身体现在在另外的地方。可能你也只有现在跟我说话的魂魄是珍姐你的,身体其他的是人家的,不过人家当你就是没变,还是人家。”刘念君回答得乱七八糟,但吴惠珍却点头表示听懂了。
“刘念君,你说我在另外的地方还有一个?”睡梦中的吴惠珍问。
“珍姐,是的。但你的身体不存在了,被人谋害了。因此,你现在就是全部,别想在另一地方的事。”刘念君哀伤地说。
“哦,刘念君,你怎么到这里来的?”睡梦中的吴惠珍问
“我也不清楚。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两人就好好地在此活下去,享受人生乐趣吧。”刘念君答。
睡梦中的吴惠珍安静下来,继续安睡。
“珍姐,你带我回到汤岙了没有?我爷爷还好吗?家里人没事儿吧?”刘念君试着在意识里问道。
“已经回到汤岙三年了。爷爷现在天天给你按摩,我也在跟他学医术,不过他是不知道的,他看不见我。你叔和娘不知道你还在人世,他们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一直就驻在你的魄宫之中,未敢擅离。”吴惠珍答道。
“哦,好的。我会尽早回去的。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刘念君最后说。天渐渐亮了,刘念君的意识越来越清醒,突然就不能与吴惠珍交流了。
中断,让刘念君怅然若失。
天色微明。屯兵洞口前的白马湖上飘起白雾,如同浮云翻滚。
“吴惠珍,你们两位今天就暂时藏在这里,我回家弄些吃的来。”刘念君说。
吴惠珍昨夜梦中所见刘念君,与此人的形象的确有差异,但心里对他还是有亲热的感觉,仿佛是亲人之间的那份感情在涌动。
“刘念君,今天还得打听一下,我的兄弟在陈家大屋的情况,他受伤了。”吴惠珍的哥哥说。
“好的,上午我过去看看。”刘念君说。
刘念君回家,让娘做了饭菜,就偷偷地提着送进屯兵洞,给了吴惠珍。然后回到私塾,放了学童回家,说先生有事。
陈家大屋天明之后,热闹得很。先是陈星楼被捆,后是陈星楼女儿献身,众家最后都纳了一两银子的捐款,巡检大人才带兵回陈镇镇里。第二天一早出发上县城。
吴惠珍的那位落网同伴可就造孽咯。怎么造孽?说出来看官会作呕。但凡是人,不是畜牲,做不出这种事情啊!这主意是一个弓兵出的,因为他兄弟是躺在担架上,让人抬着走的。这让他有股怒气难消,因此,他就给强盗上了点毒刑。
将强盗受伤的腿浸在粪缸里,沾上滚滚的蛆粑粑,在那伤口里爬进爬出,不一会儿,伤口就化了脓,还引得臭苍蝇在他腿边纷飞。他的身上是臭气哄哄啊。
强盗早已被打得耷下了脑袋,进出的气息都变得十分微弱。
刘念君赶到陈家大屋,巡检大人与弓兵们都忙着收钱呢。
陈镇离县城六十里。纵然一早上出发,天断黑也到不了县城,因此最有可能在大树下村歇息,次日才能到县城。刘念君毛估估了一下他们的行程时间,得出这样的结论。
刘念君赶忙回家,偷偷潜入屯兵洞。吴惠珍两人正焦急地等刘念君的信儿。
“蒙古人还在陈家大屋收捐钱呢。明天他们会押解你哥回县城,今晚应该会在镇里住。”刘念君对吴惠珍说。
吴惠珍两人听说,没言语。
“珍姐,你们要相信我,你们有计划要告诉我。”刘念君说。
吴惠珍听刘念君叫自己“珍姐”,心头一震。这是一声很遥远又很亲切的命运之称,梦里千百回听到,但一直只是将它作梦看。现在刘念君这一声,实在让她认不清梦与现实的边界了。
难道自己真的来自异界?刘念君是自己梦里的那个“刘念君”?
“珍姐,这首歌儿你听听,
我是穷人我是仙,
一条单衫过新年,
几缕纱丝遮人眼,
只是丹田火生寒。
丹田结冰生梅花,
冷泉暗接火熔岩,
走上至阳人欢笑,
周天一个大泥丸。”
刘念君唱罢,眼睛盯着吴惠珍。
“这是在山里,刘念君四月天赤膊打猎时唱的歌儿。”吴惠珍若有所思地说,仿佛与自己关联不大,但与自己着实有关联。
“珍姐,你能感觉到你听过这歌儿?”刘念君问道。
“刘念君,我好像是听过。那你叫我一声姐,不白叫,我就赌命信你了。”吴惠珍犹豫之色褪去,坚定地说。
“嗯,刘念君,我知道你是不凡之人,几个月前你落水都死不了,还敢跟我们接触,冲你这勇气,我们命可以交给你。”吴惠珍的哥哥咬牙说道,其实心中不安,刘念君看看明明白白。
“晚上去救人,杀了那蒙古鞑子。”吴惠珍对刘念君说。这就是告诉刘念君,他们的计划。这计划之后的三条人命,一并送到刘念君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