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可以乘着彩云直接飞到皇宫里去,但昼离还是觉得得尊重一下人族。于是坐上了马车,任其颠簸了三日,也死死咬着唇,未有多的怨言,终于到了皇城脚下。
饶是垫了五层软垫,此刻的昼离依然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经要散架了,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受得了的。
打开纱帘经过闹市,才觉得皇城到底是皇城,经过数年的风雨刁难,风华依旧,不减丝毫。
进城路上见着染疾的百姓都被隔离在了城外,城中好似不曾发生过任何灾难一般,只是草木不兴罢了,也还依旧是繁荣昌盛之态。
进到皇宫里,便又是一副气派景象,仪仗摆开数百尺远,昼离随着那迎候的公公进宫,每走十步,便有一声。
“恭迎神驾!”
这排场大的,叫昼离越发迈不开腿,不敢再往里走,回首对着那公公嘀咕道。
“咱能不能低调点儿?万一一会儿我救不了你们的百姓,那得多尴尬。”
“您可不能说这话。”说罢,公公便摆了摆手,叫那些恭迎的撤开了。
“可我也不想接这活儿呀!”
昼离挑了挑眉毛,觉得这台阶儿上了一步,至于再上不上得去,那总之都是下不来了。
至正殿时,便由公公领着进了,引至靖帝案前。
“竟是仙子来了。也不见通传一声,越发没了规矩。也不知这位仙子如何称呼?所司何职?”
靖帝是一副弱不禁风儒生模样,见昼离来了,便放下折子,先是责备了那公公两句,又笑着询问昼离。
“我叫昼离。”
所司何职?简直是个不想再提的事情好吗?大哥你能问点儿别的吗?
虽这般想着,昼离却也还是礼貌性地回了。
“所司白日之灵气,也就是你们说的万物之灵。”
“原来是司灵之神!想来司灵神也听闻了我大靖近年来国运不济之事,委实叫孤寝食难安,现今掌权国也对我大靖坐视不理,唯独能请司灵神了。”
这一口一个司灵神叫的昼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连打断。
“虽然我这样不太好,但还是请您叫我昼离吧,您那称呼叫的我难受!”
此时一个宫女奉茶上来,靖帝又正引其坐下,不料一个转身便打翻了茶盏。靖帝清楚看见那茶水如同珠子般从昼离身上滚落,将红毯打湿,再看她身上,的确是丝毫未沾上水渍,便愈发肯定了,转而对那公公吩咐。
“着孤亲谕,七日后举行敬神大典。”
“敬神大典?会不会太隆重了点儿?”
靖帝只勾唇一笑,便将昼离划给了一位姓苏的姑姑,命其安排昼离衣着用度,吃喝住宿事宜。
“这七日里,司灵神,不,是昼离姑娘,请随意走动,也好看看这偌大山河,可还入得了你的慧眼?”
听靖帝这般说辞,怕不是真要奉她为尊的意思了?
某些司灵神开始有些飘飘然起来,便指着那苏姑姑要这要那的,把自己要住的宫殿好好布置了一番,全然是非得一次爽个够才罢休之势。
至于那什么打破天机什么的嘛,那就随性了!左右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岂会在意这些小节,顶多再死一次,又无挂念,走的亦安心。
昼离这般想着,便是决意要帮到底了。
——仙界——
行刑那日,晚阳下了一道指令,点名道姓要帝尊胥去妖界与妖王商谈御风事宜。毕竟御风仙禁对昼离上神的一片痴心,众所皆知,若是他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影响了大局,届时便希望妖界出面处理此事,以免影响妖界与仙界之和睦。而整个仙界,除了晚阳,就属帝尊胥声望颇高,修为亦是最高,这才好去与妖王探讨事宜。
于是这个不二之选,无言推辞,只好亲自前往,便生生错过了那一场好戏。
碧生殿内。
“忆方的确亲眼见晚阳帝君一怒之下,将她打下了天刑台。那天刑台下层层天雷遍布,饶是帝尊之身也难堪其痛,不可能再复生了。”
胥摊开手掌看了看那团淤青,始终难以散去,深吸一口气。
“再去找。祸端始终是祸端,更何况她还危及晚阳帝君,不可懈怠。”
“晚阳帝君?”
忆方有些惊异,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扯到了晚阳帝君头上,不过自家帝尊心系整个仙界,自然心细如发,什么都思虑在前的。
而胥却陷入了深思。
若是如晚顾所言,昼离确是晚阳命中大劫,那多半是情劫,算算时日,听闻昼离倾慕晚阳帝君也有数万余年了。真是如此,那晚阳那一掌,便不可能真的打在了昼离身上。
“御风仙禁现在何处?”
“未能找到。”
胥便敛了敛衣袖,化雾去了晚阳宫。
晚阳宫内没了月白,倒是更显许多凉意。
“为何不见帝君宫里的月白仙子许久了?”
“帝尊胥看上她了?”
“只是觉得可爱,或许能为帝君分些忧。”
晚阳卧在榻上动也不动,持着一卷书看着。
“太吵了。”
“曾经昼离上神也那般吵闹,还以为帝君早已习惯了。”
“提她做甚?害的仙界还不够乱吗?”
胥便颔首,从溪流间引了水至茶盏中,以仙气呈至晚阳身边。
“这是妖王所赠的妖界茶酒,特来与帝君分享一二。”
送至晚阳身前时,胥突然脚下滑了一下,险些没站稳,茶盏失去了仙气支撑便也落地撒了,胥赔笑。
“这溪流边易滑脚,胥倒是忘了。这便重新沏一盏。”
胥便伸手对那落地的茶盏抹了,茶盏便随之消失干净,那处又恢复如初。
卧在榻上的晚阳关了书,微微伸展了一下,才懒散站起来。接过胥新沏的茶酒,浅尝了一口。
“这茶酒还不错,味道新颖独特,不愧是妖王所赠。只是关乎御风一事,不知帝尊胥与妖王谈的如何了?”
“由理来说,御风飞过无需山,入了仙籍,便当受仙界管辖,与妖界再无瓜葛了,只是我仙界帝君仁爱,愿六界亲和,才尊重妖界的意见。”
胥顿了顿,又道。
“妖王自然深知此道理。不过又因御风此前乃妖王座下最宠的,所以割舍不下,希望仙界将其交予妖界,必不叫他再干涉仙界任何。”
“本君知道了。那便撤销对御风的追捕令吧。只要他不入我仙界,便不予管束,若是在仙界,则抓捕交于妖界。”
“胥此来,还有一事,想问帝君。”
说到此,胥又摇了摇头。
“还是因昼离上神一事。现仙界并无白日司灵官,夜归上神总归分身乏术。涟漪上仙虽差了些,却也算是灵门出身,想必也是能担此任的,却不知为何那司灵之印迟迟未有抉择。”
“帝尊胥应当清楚,官印择主,非本君所能左右,总不至于自己造一个吧?”
晚阳算是看出来了,胥这趟来,频频提到昼离之死,又故意试探他是否能迅速接下茶盏,并非为问这些事,只是为了证实另一件事:晚阳是否身受重伤?昼离在晚阳心中又究竟占了几分重量?
如此便可知道,他那一掌将昼离打下去,究竟是杀,还是救。
“帝君说笑了,胥只是有些担忧。那便不打扰帝君休憩了。”
胥笑着恭敬行了礼,便转身已至殿外。袖间飞出一朵莲花,化身涟漪。
“你听到了。帝君也无法给你身份。”
涟漪咬了咬唇。
“这怎么可能?昼离若是真的死了,官印怎可能不择新主?!”
胥敛眸思索了半晌。
“也许,昼离上神鸿福……险过难关……?”
这便让涟漪火大了,她昼离到底是个什么不死之身,死来死去都死不了?饶是被天雷劈身也还要占着那个官印!
“她身上究竟藏着多大的鸿福?能逃过两次?”
胥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语。
“请帝尊胥明示。究竟有何说不得的?”
胥受不得涟漪这般纠缠,只好轻声道。
“仙界众所周知的是,昼离上神跟踪帝君数万余年,纠缠了数万余年,又舍身为帝君挡了那一刀。饶是再铁石心肠之人,也该有所动容了。”
“帝尊胥的意思是,帝君对那昼离动了心?她不过是个女流氓!是个叛徒!是整个仙界的耻辱!”
凭什么?!入灵门时比她晚了三百年,却夺走了她的名字,她的官印,做了仙界的叛徒,占据了魔族王尊的心头之好将她护起来,又还赢得了仙界帝君的垂青破了仙界的规矩也要救她一命?她究竟修了多少辈子的福?!
她分明只是个叛徒而已!
若是在那次仙魔大战前,涟漪本可以安分守己,忍受这一切,就一直压抑着也算是好的。
可偏偏她“死了”,作为仙界的叛徒“死了”。
这便让她心中那份不甘无数倍放大,并且得到了更为理所当然的理由。
可不是嘛,一个叛徒都配,凭什么她不配?
“胥也许一时迷糊,说错了什么,也请涟漪上仙谨言,勿要再掀风浪。”
胥便不再与她多言,自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