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胡妃和小婉便早早起来梳洗打扮,今日要去拜见太后、皇后,确是马虎不得。
辰时刚过,高公公便进宫来带胡妃小婉觐见。小婉见到高公公也算熟人了,便笑眯眯的聊了几句。一会胡妃穿戴整齐走了出来,见高公公前来便赏了一个金锞子,高公公心中大喜,感恩拜谢。
高公公在前引路,去往太后慈宁宫。一路上只见树木茏葱,奇花斗艳,踏步于九曲回廊之上,廊下一潭春水,水中锦鲤弯折游动,不时迸出点点水花。出了曲廊,再行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一挑飞檐显露在树稍之间。
高公公心念胡妃赏赐厚重,且在胡府传旨之时也得了不少好处,当下细细向胡妃禀告这宫中之事。原来太后娘家姓周,乃是国姓。祖父随大周开国先帝征战天下,因从龙之功赐周姓,封镇国公。太后父亲,兄长亦戎马一生,为朝廷征伐四方,均立下赫赫战功。太后之兄现袭国公之位,封柱国大将军,虽年已古稀,但威望深重,仍是大周朝的定海神针。
行至宫门前,高公公前去通禀,不一时,太后身边的冯姑姑迎了出来,带着众人进了殿内。太后寝宫自然富丽堂皇,景文至孝,凡有奇珍异宝都奉于太后。清晨的阳光从四周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映得屋内陈设更是金碧流彩。青色的纱幔随着风轻轻拂动,殿前一只古色古香的熏炉升起袅袅的轻烟,只是墙侧一个褐色案几上放着一把青铜宝剑略有突兀。传闻太后年轻之时也是一身好武艺,是否如此,却无从得知了。
殿内正中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身绛红色云纹宫袍罩在身上,银发在头上挽成一个新月发髻,一只金凤含珠钗斜斜的插在发上,装束虽简素,却显出一派清贵的气息。
“快起来吧,坐下吧”,太后看着跪拜在地的胡妃和小婉。太后扫了一眼胡妃,眼光停留在小婉身上,“这是我的孙儿啊,快来让我瞧瞧”。小婉从果儿手中接过一个白玉长盒,行到太后面前,再次伏拜下来,“孙儿祝太后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太后听到小婉清脆脆的童音说着一连串的祝福,脸上显出了舒心的笑容,“乖,乖孙儿”。
小婉跪坐在太后面前,双手奉上白玉长盒,“这是母亲献给太后的礼物”,太后打开玉盒,只见里面一串奇楠念珠,每个珠子依据天然形态雕琢,形态各异却浑然一体,打开盒子一股沁人心脾的奇香袭来,每个珠子上还刻着不同形状的寿字。太后亦是识货之人,一见便明白这奇楠乃是顶级沉香,历经千年方可形成,甚是难得,其香气入脾、清神理气,常佩戴更可延年益寿。
太后把玩了一下,甚是满意,拉过小婉坐在怀中。目光看向胡妃,笑着说道“胡妃有心了”。胡妃连忙站起“太后德仪天下,虽富拥四海,却尚俭崇朴,此物天然长成,维愿太后福泽绵长,护佑我大周国运千年”。“哈哈”,太后听毕开怀大笑,对这个媳妇好感倍增。
小婉在太后怀里也感觉到太后笑的身体都发颤了,心下暗中佩服老妈,心道“看看这满屋子陈设,哪点简朴了,但老太太爱听这个啊”。便也接着说道“是啊,我们在民间常听闻太后福气厚远,乃我大周朝的活菩萨,都祝愿老祖宗长命百岁呢”。
太后长于富贵人家,后又尊为太后,周围之人皆战战兢兢,小心服侍,哪里听闻这些话语。一时老怀大开,笑容愈盛。手里拍着婉儿,口中只道“乖孙儿,乖孙儿”。目光转向冯姑姑,“去将我那串金锁拿来”。冯姑姑略迟疑,太后盯了她一眼,方才离去。一会,冯姑姑拿了一个金项圈前来,精致的项圈下面挂着一个小小的金锁。太后接过,亲自给小婉带上,“这个啊是老祖宗像你这个年纪一直戴着的,看着你啊,我就看到自个小时候的样子了”。
小婉看着项圈,式样虽古朴却光亮如新,想来是太后心爱之物。俗话说“长者赐,不敢辞”,小婉略一思索,道“祖母赐,不敢辞,孙儿也可承泽太后的福气了”,一脸荣幸的模样。
太后将门之女,本喜欢这种直爽烂漫的性格。此时越看小婉越喜爱,原本对胡挽云这个不是明媒正娶的媳妇颇不待见,眼下看着也顺眼许多。又闲聊了会子,眼见太后略有疲倦,胡妃和小婉便告退了,临行前,太后再三嘱咐小婉常来说说话,小婉脆生生的答应着。
出了慈宁宫,已是巳时,匆匆来到皇后宫中,不巧樊皇后旧疾发作。高公公解释说这几年来,每逢春夏,皇后就犯伤风,且浑身红痒,虽御医多次诊断,稍有好转又反复发作,如此下来,折磨得皇后卧床不起,身子愈差。皇后宫女满怀歉意将胡妃送了出来,临出宫前,小婉眼光扫到院子里盛开着一圃鲜艳的红花,每朵花由五瓣组成,一朵朵又簇拥成一朵大花,宛如一个艳丽非常的绣球。看到这里,小婉心中一动,却未言语。
回到宫中,小婉已是颇为疲惫。盘坐在软塌上,喝着含烟端来的香茗。一碗茶还未喝完,总管太监李公公前来,带来了四个侍女,一个小太监。循大周例,妃可享四个宫女,公主可享两个,加上果儿和含烟正好满编。
果儿自去带着一众人安排,小婉看着李公公微弓的身体、微显老态的面孔,略一沉吟,便吩咐含烟去取了一支老山参来,转手交与李公公,说道“原本公公在皇上身边什么没见过,我倒也没什么东西能拿出手。只是公公陪侍在皇上身边,劳心劳力,兢兢业业。我这做女儿的也不曾给父皇尽过孝心,幸赖有公公在。这只山参虽不稀罕,公公劳神之时也可略补气血”。
李公公闻言,心中大为感动,险些涕泪交加。按理说李公公能做到总管太监,常伴皇帝左右,何其能也,就是小婉赏了再多金银,李公公也不会看在眼里。谁料小婉一席话却是直击灵魂深处,让李公公体会到了尊重,一时百感交集。
双手接过,怀着百般滋味,李公公拜辞而去。
掌灯时分,景文帝又来到宜和宫,只是看到小婉颈上的项圈时,微微愣了一下。当晚,景文就宿在胡挽云殿中,久旱逢雨,对胡挽云而言这个日子等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