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路通达,世宗时,为打通江南漕运,征三万民夫自润州掘水渠至苏州,六年方成,名曰江南渠。苏州去往金陵,从江南渠经润州入长江可达。
车辇离开胡府,行了小半日,便来到盘胥渡口,在这里将换船走水路。盘胥驿早已得知皇妃一行到来,昨日便安排妥当。只见河边停着一艘三层高的大船,御林军指挥着驿丁将车马上的行李搬至官船上。高公公和刘继达护着胡妃和婉儿登上了船,船工摇起浆橹,官船离岸缓缓驶去。
进了船舱,小婉寻个椅子坐下,伸了伸腰。“坐车真是累死了,我这身上都要颠散了”,“你这孩子,这才半日不到,哪有你说的这般”,胡妃温静的坐在榻上,眼中露出溺爱的眼光。
“娘亲,我要出去走走”,小婉坐上这大船,甚是新鲜,坐不了盏茶时间,当下就闲不住了。“小心河上的风大,莫吹坏了身子”,胡挽云叮嘱了一声。“哎”,小婉脆脆到答了一声,带着果儿出舱而去。
四月的天气,已经不再寒冷,柔柔的风吹在小婉身上,让人轻爽宜然。小婉俏生生的站在船舷边,踮起脚尖看着外面,只见清澈透亮的河水拍着船身,层层的细浪卷着回旋的水花向后方流去。这大船行起来十分平稳,感受不到颠簸,小婉颇为称奇,也感叹古代造船技术已经很发达。
“公主小心些”,果儿见小婉扶在栏杆身子向前伸去,赶紧上来扶住。
“就喊我小姐就挺好,这样称呼倒显得生分了”,小婉转身看着果儿。“老爷吩咐了,这称呼不能乱,要不显得咱家没有规据了”,果儿低着头轻声的回道。小婉想了一下,也觉得有理,便由着她了。
“果儿,咱们进宫你高兴不”,小婉来了兴致。“娘娘高兴我就高兴”,果儿老老实实答着。小婉看着果儿一身浅绿色裙装,行为举止和母亲倒相似,也是个柔静如水的性格,便捉黠道“赶明进了宫里,让娘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也不知道哪家少爷有这个福气”,果儿鹅蛋脸上微微一红,“我才不嫁人,就一直服侍娘娘”。“哈哈,那可不行,嗯,要找个大官家的公子才行,到时我帮你挑”。
用膳时间,送上了筵席,倒是花样繁多,特别是一尾鲥鱼清蒸的鲜美无比。小婉不禁胃口大开,连自小锦衣玉食的胡挽云都多吃了几口。
在胡府的两日,胡家对高公公、御林军士善待有加,金银如流水一般赏赐下来。一众人自然喜笑颜开,护卫的又是皇上的妃子和公主,路上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用心服侍。
不一日,船行到润州,晚间便在甘露渡口泊下船来。润州通江之处,漕运交汇,货物中转之地,所谓“南去挟吴丝,北来收果实”。甘露渡口十分繁忙,岸边千帆林立,一派繁荣景象。
小婉是个好动的性子,喜欢在船上走动,这几日也与高公公、刘继达一众混的娴熟。小婉公主身份摆在那,又没有架子,众人自然乐于亲近。晚间餐后,小婉在舱外甲板便与高公公、刘继达在闲聊。小婉对大周朝讨伐匈奴一事很有兴趣,再加上对那个没见过面的老爹好奇,便让刘继达讲述战事经历。
刘继达见小婉有兴致,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口若悬河,细细道来。正在小婉沉浸其中的时候,只听远处传来扑通一声,似有个重物落入水中,旁边有人大呼“有人落水了”。
刘继达闻听便打住话题,急匆匆下去差人查看,此时岸边又隐隐传来哭喊声。过了一阵,刘继达前来回禀,原来是一个妇人投了江,附近船家闻知后,四处打捞,江水湍急,再加上夜晚,寻到时已没了气,剩了一个女儿在岸上哭泣。
小婉闻听心生恻隐,便吩咐将那女儿喊来。一会那女子上船拜倒在地,小婉询问缘由,原来这女子唤做柳含烟,父亲随着大军北征,却不幸战死。母亲素来身体不好,闻听噩耗,更是引动心病,一下卧床不起,整日汤药不断,已是家徒四壁,女儿小小年纪便担负起养家重任。这一日母亲身体略好,便要出来走走,于是女儿搀扶着来到江边,谁知母亲失了丈夫,又不忍拖累女儿,动了死意,趁女儿不注意就投了江。
众人听完女子哭泣,不禁唏嘘不已。小婉听的红了眼眶,便问道“你这今后如何打算?”,柳含烟父母俱已不在,万念俱灰,哽咽答道“母亲不在,待母亲入土为安,我既已无处可去,便寻了爹娘去了”。小婉大急:“万万不可,你母亲虽是寻死,也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若这样,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如今你若轻生,怎能让他们瞑目”。柳含烟闻听悲从中来,更是伏地大哭。
小婉本来就是心性善良,见状起了怜悯之心,便吩咐果儿取来银两,道“你拿些银两先去安葬母亲,若无处可去,便跟了我做个使唤丫头如何?”柳含烟本无计可施,安葬银两亦无处可寻,总不能曝尸野外,原寻思卖身葬母。见小婉如此便寻思做牛做马也不为过,感激之下,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柳含烟挽了一个小包袱就上得船来。一身素色裙装,身材清瘦,鹅蛋脸儿很是清秀,虽然粗布衣服却周周正正,干干净净。唯恐主人家嫌弃,不曾戴孝,心中也是无奈。
胡挽云闻听柳含烟之事也是颇为感叹,便也同意留了下来,便取了原来名字,唤做含烟。含烟得知船上竟是娘娘和公主,心中更是心生感激,也是决心死心塌地尽心服侍。
润州离金陵路程已不远,沿江而上便可到达。离岸后升起风帆,顺风而上。行至下午,一座雄壮的城楼逐渐显露身影,城门上“金陵”两个大字慢慢清晰,京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