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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汤家楼的怒火

这是郝大成下南屏山后的第三个早晨。完全笼罩在浓重晨雾里的山路上,十八名民夫打扮的人向汤家楼迅速地走着。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夹在这伙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中间,显得很不协调。这一老一小不是别人,正是郑万春和小铁柱。

走在最前面四十岁刚冒头的壮年人,是纪松田。他是木匠出身,是原来党支部的组织委员。在党的组织被破坏以后,他和上级党失去了联系,但他凭着党性一天也没有停止工作。他又把没有暴露的党员串联起来,组成了支部,形成了一个有力的战斗集体,一面积极寻找党的组织,一面认真开展群众工作。他听说红军到了南屏山,立即发动群众,凑了粮食和盐,准备送上南屏山。在上南屏山前,他亲自到汤家楼去了解汤三磙子修寨墙的情况,想请红军协助打掉汤三磙子,解决群众的生活困难,并且把工作开展起来,打出一个轰轰烈烈的革命局面。

当他前天晚上和郝大成见面的时候,这位纯朴的木匠,竟一头扑在红军大队长的怀里,像见到渴念已久的亲人一般啜泣起来。

郝大成紧紧握住木匠的粗糙有力的大手,这使他想起了那些火热的斗争,想起了新建的红军部队和革命群众情同骨肉、亲如鱼水的关系,想起了和战友们在火热斗争中建立起来的战斗友情。他深切地感到,在这偏僻的小小的山村里,在灾难深重的人们心里,蕴藏着无比巨大的革命热情。他又不禁联想起,那些散布在全国各地的共产党员们,不管敌人多么残暴凶狠,不管环境多么艰险困难,他们以奋不顾身的革命精神,永不停止地工作,永不停止地斗争。他们像红色的革命的种子,到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他们像熊熊的火炬,撕裂夜的黑暗,引导着群众奋勇向前!……

当天夜里,他们就在郑万春的草棚里举行了一次会议。商讨了铲除汤三磙子的作战方案,研究了打掉汤三磙子后建立工农政权,分粮分田,扩大红军,组织赤卫队的各项工作。心急的战士们包括姚光明在内,都提议第二天拂晓就去袭击汤家楼。认为汤三磙子那二十条破枪,根本用不着认真对付。用姚光明的话说是“坛子里捉鳖——手到擒来”,容易得很。

郝大成却主张推迟一天,他说:“打仗慢了不行,会失掉战机,在白马山峡谷突围的时候,就是迟缓一分钟也不行。可是有些情况,操之过急也有害,锤头不打没烧红的铁,打仗也得看火候。哪怕是一次最小的战斗,我们也要认真对付,准备得越充分,胜利的把握就越大,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郝大成这种对革命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和胆大心细,不骄不躁的战斗作风,使战士们深深感动。

在做了一天紧张而又充分的准备工作之后,便开始了战斗行动。

郝大成一行十八人,迅速而机警地向汤家楼走着。他们都不讲话,怀着激动振奋的心情,去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朝雾渐渐散开,山路两旁显露出密匝匝的树林。

山路随着山势,转了个陡弯。向汤家楼急行的“民夫”们,突然看见两匹白马迎面颠踬而来,并且隐约地看出骑马者是两个军人。

“注意!”郝大成对行进着的队伍低声命令着,“看我的动作行事,不许开枪!”

马渐渐地近了,已经能听到“嘚嘚”的马蹄声。骑马者穿着保安团的军装,每人挎着一支驳壳枪。看来,路上行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把驳壳枪的木壳打开,随时可以操枪在手。

“抓活的!”郝大成判断着敌我双方的力量和处境,向部队暗示了自己的决心,并把手里的铁锹一提,走到队伍前边去。

队伍依然在山路上不急不慢大摇大摆地走着,但每个人的心情都像拉满了弦的弓。

“你们是干什么的?”

骑马的匪兵,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马鞭子,气势汹汹地叫着,对这些不早给他们让路的民夫很是恼火。

“我们是到汤家楼修围墙的!”郝大成回答着,然后向队伍使了一个眼色,“快给老总们让路!”

战士们做出躲路的样子,闪到了两匹马的两边。郝大成却仍然拦在马前。

“躲开!”匪兵对着郝大成吼叫着。

“老总,我看你们还是下马的好!”郝大成平静地说着,语调里显然含有一种威慑的力量。

“你说什么?”带头的匪兵掂了掂手里的鞭子,似乎就要对着郝大成劈下去。

“在前面,我们碰见了红军!”

“在哪里?”匪兵立即紧张起来。

“就在那里!”郝大成向旁边山林里一指。

趁匪兵伸长脖子向山林里张望时,王尚青在郝大成的暗示下,猛然扑上去抓住了马嚼子,战马大吃一惊,“咴——”一声长嘶,扬起了前蹄。

郝大成一个箭步跨到马边,扯着匪兵的皮带猛力一拽,由于力量过大,匪兵惨叫一声从马上倒栽下来,几个战士立即扑上去,像拖死狗般地把他拖进了路边的密林。

另一个匪兵正要抽枪,却被姚光明一铁锹捣下马来,战士们也用同样的方法,把他拖进了山林。

经过短促的审问,弄清了匪兵的来历:原来谷敬文回到九里十八坪后,就提升为三县“剿共”司令。这是送请帖给汤三磙子,请他去赴祝贺荣升的喜筵,已经完成使命,向回赶的两个信差。

郝大成留下两个战士在山林里看守俘虏和马匹,等候他们回来。他们一行十六人又踏上了去汤家楼的山路。

汤家楼是一个三百户人家的大山村,因为房屋全都散落在高低不平的山坡上,所以没有围墙,汤三磙子的宅院就坐落在村子中间。围着他的院子有一圈垣墙,上面拦着铁蒺藜。不知为什么,汤万田总觉得还不够安全,便拆掉重修——增高加宽。来修垣墙的近一百五十个民夫,大都是汤家的佃户,被逼迫来以工顶租,都对汤三磙子有着深仇大恨。只要有带头的干起来,这些民夫手里都有工具,汤三磙子的二十几个“看家狗”是不够敲打的。这就是纪松田所说的“铲除汤三磙子的最好时机!”

当十六名假扮的民夫来到汤家楼的前一天,红军到达南屏山的消息,很快就在汤家楼传开了。汤三磙子刚刚起床,洗过脸后,正半躺在竹榻上吸大烟。他的账房慌乱地跑进来,极端神秘地压低声音说:“三爷,真他妈的糟糕,红军又到了南屏山啦!”

“红军?”汤三磙子吃了一惊,把大烟枪一丢,条件反射地滚了起来,“听谁说的?”

“人们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讲得有根有梢,有鼻子有眼,可是我一追问,他妈的一个个装聋作哑装傻卖呆,一句真话也掏不出来。”

“是哪里来的?”

“听说是九里十八坪一带的口音,我想就是前些日子报上登的那些流窜到白马山一带的散匪!”

汤三磙子一听,立即镇定下来,哈哈一笑说:“不必大惊小怪,这一定是当地那些没有抓净的共产党有意散布的谣言!你把刚到的《民国日报》拿过来看看。……”说完又躺下来,继续抽他的大烟。

账房从茶几上拿过报纸展开一看,报上有这样两条消息,一条是这样写的:“九里十八坪一带,共患已基本肃清,少数流窜白马山的共军残部,现已被追剿扑灭。……”

另一条是这样写的:“九里十八坪,原保安团团长谷敬文,剿共有方,功勋卓著,荣升三县剿共司令之职。……”

账房把报上所载消息默念了两遍,仍然忧心忡忡地说:“未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还是小心为妙!”

汤三磙子很赞许账房的忠心,特意装出称赞的口气说:“你说得也是,应该是有备无患。”大概是大烟的作用,忽然他的心情一转,变得兴致勃勃起来。

“你看,他娘的谷敬文倒抖起来啦!上了报,当了司令,真是乱世出英雄。我看红军来也没有什么可怕,咱也趁机扩大扩大势力,也弄个剿共司令当当!……”说完,用两只胖手摸弄着西瓜一般滚圆的肚皮,悠然自得,真像已经当了司令一般。品味了一番当司令的味道之后,尽管他并不把红军放在眼里,可是“有备无患”这句格言,使他认为还是小心为妙。于是他对侍立在身旁的账房说:“你去把孙瞎子叫来,我有话问他!”

他说的孙瞎子并不全瞎,只是瞎了一只眼,是他那二十名保安队的队长。在账房的呼唤下,这位队长从刚摊开牌局的厢房里跑了出来,他毕恭毕敬地站在汤三磙子面前轻声问道:“三爷,有什么吩咐?”

“垣墙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大概还得十天!”

“十天?!”汤三磙子流露出明显的不满,“太慢了!”

“这些穷小子们净磨洋工,说是吃不饱没有劲干活。”孙瞎子哭丧着脸,好像有诉不完的苦衷一般,“来的民工净他妈的老弱残疾。我看这些穷小子们是有意和三爷捣蛋!”

“你们手里的鞭子是吃素的?穷鬼都是贱骨头,不用鞭子赶,别想叫他们给你卖力干活。要催得紧一些,限五天修完,弄不好砍他几个,也叫他们知道姓汤的厉害!”

“是,三爷!……”孙瞎子顾不上打牌,先跑到工地上去了。

就在这一天,汤三磙子接到了谷敬文派信差送来的请他赴宴的请帖。谷敬文并附短函一封。内容是说他在庆功宴后,即率兵西下,进剿流窜到南屏山一带的共军残部,并望汤万田加以配合,以竟全功。

汤三磙子把信看完,气哼哼地把信向茶几上一摔,骂道:“他娘的谷敬文还没有上任,就对我下起命令来了!……”

骂过之后,他又无可奈何地叫账房给谷敬文复信,说是一切照办。并嘱咐账房招待信差安歇,第二天一早登程。

这一早登程的信差,却被郝大成带领的红军半路拦住了。

郝大成一行十六人,在八点钟左右,就来到了汤家楼。

孙瞎子看着这一伙身强力壮的民工,较为满意。他用皮鞭子指着他们说:“汤三爷发火了!你们要好好干。若是哪一个有意磨洋工,老子对你们不客气!快干活去!”

纪松田迎上去笑笑说:“孙队长,你放心好了,我们保证慢不了!”

孙瞎子把眼一斜,哼了一声,用皮鞭向民工们做了个威胁的动作,就走了。

郝大成迅速地观察了工地,了解了保安队的分布情况和活动规律以后,他认为必须立即动手,并作了如下部署:袭击四个监工的保安队员,由纪松田负责,采取三人盯一的办法,每组配上一个红军战士,听到信号一齐动手;汤三磙子由姚光明带两个战士负责,争取活捉;保安队的队部,由郝大成亲自负责。行动信号由他发出,要求动作快、准、狠,一个也不叫跑掉,来个一锅端。

孙瞎子急匆匆地来到工地,向四个监工的保安队员宣布了汤三磙子的命令:“三爷要在五天之内完工。哪个民夫不下力干活,打死勿论!”

接着四个监工的便挥舞着鞭子奔向各个工段的民夫。工地上扬起一片“快干快干”的吆喝声。孙瞎子哼着下流的小调,又回到他的牌桌上去了。

纪松田对监工的说:“老总,天太热了,若是能有水喝,大伙干得就有劲了。”

“要水,自己到厨房里抬去!”监工的说。

郝大成和王尚青抬起水桶,穿过院子到了厨房,接着王尚青从厨房里伸出头来向工地上喊道:“伙房里没有木柴啦!来几个劈木柴的!”

姚光明按照预先约定的办法,立即带着两个战士到伙房里去了。

这时郝大成和王尚青抬着一桶开水从伙房里走了出来,但是他们并没有把水抬往工地,而是抬到东厢房,孙瞎子的大队部去了。

厢房的两边是两排通铺,十几个保安队员围在牌桌子四周,吆五喝六地正喊得起劲。另外几个则懒洋洋地躺在通铺上,枪支全挂在墙上。

郝大成把水桶一放,从腰里抽出驳壳枪,大喝一声:“举起手来!谁动打死谁!”

这一声霹雳似的喊声,把匪徒们都吓呆了。躺在通铺上的两个保安队员吓慌了神,晕头转向地蹦了起来。郝大成正好借此发出袭击的信号,“叭叭”两枪,这两个倒霉鬼从铺上翻跌下来。三个红军战士立即从后窗里跳进厢房,有的向墙上摘枪,有的就给吓得像母猪筛糠般簌簌发抖的保安队员们加绑。战斗就这样干净、利落地结束了。

工地上听到枪响,立即沸腾起来,几个人几乎同时向监工的保安队员扑去。只有一点没有按照原计划进行,那就是四个监工的并没有抓到活的,而是在上百的民夫们仇恨的喊声中,被铁锹、镢头、杠棒砸烂了!

姚光明和另外两个战士听到枪声,便从伙房里跳出来。这时账房先生从大厅里跑出来,正要对着迎面跑来的姚光明开枪,但是郝大成从东厢里向他开了一枪,他立即扑倒在台阶上。

枪声打断了汤三磙子当司令的好梦。他不知从哪里来的那股力气,不用人搀扶,竟然从太师椅上跳起来,没头没脑地向外奔逃。身子冲出门外,腿却没有跟上,一脚绊在门槛上,从台阶上轱辘轱辘地滚下来,一直滚到当院。姚光明扑上去把他按在地上,战士们像捆猪一样,用绳子绑他的时候,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不知是求饶还是呼救,由于喘得太厉害,只是在喉咙里咕噜了几声。

整个汤家楼都沸腾起来了,男女老幼都从家里拥出来,奔跑着、呼喊着:

“红军来啦!”

“把汤三磙子抓住啦!”

“快到粮仓去啊,红军要分粮啦!”

……

周密的计划和严密的组织工作,充分显示了它的良好效果——守护粮仓米店的红军战士和纪松田指定的民夫,对奔来的群众喊着:“快到汤家大院前的场子上开会,公审汤三磙子以后再分粮!”

“地分不分啊!”群众兴奋地提问着。

“去看布告吧,布告上有!”

群众纷纷向汤家大院拥来,拥挤着看那两张并排贴着的布告:

布告(一)

查大土豪汤万田,欺压群众,横行乡里,敲诈勒索,作恶多端,杀害革命群众多人,血债累累,恶贯满盈。中国工农红军为民除害,就地予以正法,以伸正义,以平民愤。凡土豪劣绅,应引以为戒。

切切此布

中国工农红军大队长郝大成

党代表吴可征

×月×日

布告(二)

查大土豪汤万田,所有财产,均系劳苦大众的血汗,理应全部分给劳苦大众。目前正值青黄不接之际,决定立即开仓分粮。各村农会,代行村政权之职,经过自报公议,将困难户分为三等,一等户一百斤,二等户七十斤,三等户五十斤,以救燃眉之急。其余则待彻底清理后,合理分配。关于土地分配,目前先采取权宜办法:谁种谁收,待麦收以后,再行分配。仰全体民众,一律遵守!

切切此布

汤家楼乡工农民主政府代主席纪松田

代副主席郑万春

×月×日

郝大成、纪松田、郑万春坐在临时搭成的主席台上。

汤三磙子面对台下,站在地上,光秃的脑袋垂到胸前。汤家楼的群众,四乡的民夫和闻讯赶来的群众,人山人海,小场地挤不下了,就散坐在四面的山坡上,连大树枝丫上也都坐满了小孩子。

纪松田宣布了大会开始,然后宣布乡工农民主政府成立。现在乡工农民主政府正副主席由他和郑万春临时代理,等各村工农政权成立后,再正式选举。

接着他热情洋溢地说:“乡亲们,静一静!红军同志们帮助我们把大土豪汤三磙子打倒了。今天我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申冤,咱们穷人当家做主的日子到了。你们说,我们拿汤三磙子怎么办?”

“打死他!”

“枪毙他!”

“对,枪毙!”

千百个声音同时怒吼起来,这震撼大地的呐喊声,海潮般地滚过山野,吐出了祖祖辈辈积压在心中的仇恨。这是正义的呼声,是推翻不平社会的战斗的呼声。

这时一个披着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跑上了讲台,从怀里摸出一把剪刀,向汤三磙子扎去。两个红军战士拉住了她,说:“老妈妈,有话对大伙说,有苦向大伙诉!”

“我不亲口咬汤三磙子几块肉,难解我的心头恨啊!”老太太颤巍巍地挣扎着,用脚向汤三磙子身上乱踢。

郝大成走到老太太面前说:“老妈妈,你有什么冤仇就对着大伙诉说诉说吧。汤三磙子由我们来处置!”

老妈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大会哭诉着:

“……在南山坡上,我家有一块小山地,这是我那孩子一滴血一滴汗开荒山开出来的啊。……可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山地,还叫汤三磙子夺去了。就在去年除夕那一天,汤三磙子装得像个善人似的,派账房到我家来,叫我儿子到他家里吃饭,说是我儿子在他家帮了一年工,受了一年劳累,请他吃一顿饭表表财主的心意。我儿子去了,叫他们灌了一碗酒,就醉倒了。临回家时,汤三磙子给我儿子一个包袱,说:‘这是几件破衣服,拿回去可以改改穿。’我那老实孩子信以为真,就带着这个包袱回了家。回到家已是过半夜了,他把包袱往床上一丢,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谁知过了一会儿,就响起了咚咚的砸门声,我们全家人都惊醒了。

“孙瞎子带着一伙保安队,拿着长枪短棍闯进了屋里,口口声声说汤三磙子家里失了盗,丢掉很多绫罗绸缎金银财宝,要到我们家里来查赃。那还用费劲吗,一下就看见了床上的包袱。我儿子连忙说这是汤三磙子送他的几件破衣服。可是打开一看,哪里是破衣服啊,都是绸子缎子,还有一副银手镯。这可把我们全家都吓呆了。这伙强盗把我家里抢了个精光,砸了个稀烂,硬说我儿子通土匪,还有很多金银财宝没找到,把我儿子打了个皮开肉绽。……

“真是惨啊……”老人泣不成声了,“我的儿子叫他们活活打死了!我那山地也叫他们夺去了!……乡亲们啊,你们看汤三磙子有多狠毒啊!抄了你的家,抢了你的地,杀了你的人,末了,还在你身上泼上一盆脏水——叫我们背上个通土匪的罪名啊……”

“枪毙汤三磙子!”

“替老妈妈报仇申冤!”

会场上掀起暴风雨般的愤怒的吼声。

红军战士把老妈妈扶了下去。纪松田宣布说:“乡亲们,现在请红军大队长郝大成同志讲话!”

会场立即安静下来了,大家还不习惯以鼓掌来表示欢迎,只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精神焕发、威风凛凛的红军大队长。

郝大成站起来,激动地说:“乡亲们,今天我们把大土豪汤三磙子打倒了。这个家伙,他祖祖辈辈都骑在咱们穷人头上,为什么今天能把他打倒了呢?”郝大成等待着会场上的回答。

“是因为有了红军!”有人说。

“对,这全靠红军啊!”有不少人附和着说。

会场活跃起来了,到处是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红军是哪里来的呢?”郝大成说,“红军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红军就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拿起枪杆子的穷苦老百姓。乡亲们想一想,过去,我们为什么受土豪劣绅的欺压?那是我们手里没有枪杆子;今天,为什么汤三磙子跪在大家面前?这是因为我们手里有了枪杆子。……枪杆子就是咱们穷人的脊梁骨,有了枪杆子我们就能挺起腰来,把土豪劣绅打翻在地,就像汤三磙子这个样。……”郝大成有意停顿了一下,好让大家仔细思考一番这个革命的真理。

“红军走了我们怎么办?”会场上有人问。

“这个问题提得很要紧。”郝大成正好借着这个题目阐述他要讲的问题,“红军就是穿上军装拿起枪来的老百姓。乡亲们,你们拿起枪来,跟着共产党闹革命,不也就是红军了吗?这一批红军走了,你们就是红军!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建立起工农民主政权,建立起自己的革命武装,拿起武器来跟敌人干!我们劳苦大众,有枪杆子才能当家做主,有枪杆子才能打江山啊!我说得对不对啊!”

“对啊!”

“对啊!”

“我想当红军,行不行啊?”

“没有枪怎么办?”

会场上掀起一片吵嚷声。

许多青年人纷纷站了起来,以热烈的目光望着郝大成,殷切地等待他说出办法来。

“乡亲们!静一静!”纪松田摇着手,请兴奋的人群安静下来。

郝大成看着兴奋的人群,他的心激动得颤抖了。他仿佛看到了一股奔腾咆哮的革命洪流。他决定抓紧这个时机,发动群众,扩大红军,为进入四岭山建立根据地创造条件,准备力量。等群众稍稍安静之后,他继续说:“乡亲们要当红军,我们热烈欢迎。乡亲们哪,参加到自己的队伍里来吧!过去咱们穷苦人因为没有自己的队伍,才祖祖辈辈受土豪劣绅的欺压和残害。今天,开天辟地第一回,咱们穷苦人有了自己的队伍啦!咱们不参加谁参加啊!穷苦人的天下靠穷苦人自己打,穷苦人的天下靠穷苦人自己保啊!年轻力壮的可以参加红军,不能参加红军的也可以参加赤卫队!说到武器,只要我们有了人,我们就有办法!大刀、长矛、猎枪、冲担,全都是武器。我们还可以向敌人手里去夺。你们看,今天我们就从保安队手里夺来了二十多支枪!各村那些财主家里,也有一些用来欺压群众的枪支,我们一定要他们交出来……”

“他们若是不交呢?”会场上有人问。

“那就强迫他们交出来!让那些财主老爷们,也尝尝咱们穷苦人的厉害吧!”

“对啊,得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郝大成以更昂扬的声音说:“你们听听毛委员是怎么讲的吧:‘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咱们红军在战场上打仗就是这样:你不投降吗?我就消灭你!对于阶级敌人,我们不能手软,不能客气!”

会场上的群众,在郝大成热情洋溢的烈火般的语言的鼓动下,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着,深深感到了自己的力量。郝大成也从群众的革命热情中更加深刻地感到了这一点,如果把他激动的心情用语言表达出来,那就是:“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是舀不干的大海,是推不倒的大山,是扑不灭的火焰!”

行动迅速果决的郝大成,深知打铁必须趁热。他在群众情绪热烈沸腾的时刻,当机立断地说:“要参加红军的,现在就可以报名!”

“我!”

“还有我!”

……

会场上纷纷举着拳头。

“那就都站到前边来吧!要参加红军的,都站到前边来吧!”郝大成带头鼓起掌来。

当场就有四十多个年青力壮的庄稼人站了起来,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主席台前,排成了长长的一队。在一分钟之前,他们还是肩挑贫穷的重担,背负苦难的大山的奴隶,现在却成了革命的战士。他们肩靠肩膀靠膀地站在那里。

郝大成心里充满着胜利的欢乐。他看到的似乎不是一排挂满汗珠的黧黑的脸,不是一排坚强有力的青铜色的臂膀,不是一排高挺着的宽阔的胸膛,而是一排劈向敌人的钢刀,这钢刀无坚不摧,永不卷刃;他看到的是一堵钢铁凝成的墙,这道铁墙什么力量也不能把它摧毁。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昂扬有力了。他代表红军大队向乡亲们的支援表示感谢,对这四十名新参军的战士表示热烈欢迎。……

纪松田代表乡工农民主政府宣布:判决汤三磙子死刑,立即执行!

“枪毙汤三磙子!”

“为穷苦人申冤报仇!”

会场上掀起海潮般的怒吼声。

“拉下去!”纪松田高声宣布着。

几个红军战士和群众把已经瘫软了的汤三磙子,像拖死猪一样拉了下去。人群也跟着行刑队向山沟里拥去。

一声枪响,宣告了汤家楼乡的解放!群众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这热烈的欢呼声在山野里久久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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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在心里想:嘤嘤嘤,为何宿主你要如此不同?你看看那些外面系统的宿主,都辣么可爱,辣么善良。你呢?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花语阴恻恻的说:“我最近有点想喝猫肉汤了,你觉得呢?”系统义正言辞的道:“宿主,你怎么能把心思放在猫身上呢?您应该跟官配去撒狗粮啊!我觉得上次那个婚礼也不错。您觉得呢?”
  • 云色过往差云泥

    云色过往差云泥

    他们有两世之缘上一世,他们都是苏岩的高徒,肩负天下苍生的重任,因一场大战,姜可儿重伤,险些丧命,骆止戈拔山涉水,总是保住她一条命,得以轮回。这一世,姜可儿成了普普通通的一个平凡人,骆止戈只愿这一次好好守着她,让她健康无忧地做个普通人。
  • 十三维空间

    十三维空间

    十三维空间中,交织着古代、现代玄幻的人性故事,摒除杂念,方得自在。
  • 爱妍亦心

    爱妍亦心

    清晨,阳光撒向山间。尽管一切看起如此完美,但毕竟临近深秋,百花都在凋零,带给人们的只有阵阵的寒意。
  • 继承一个创世神

    继承一个创世神

    地球上的杨泓无意之间获得了一份遗产,这个遗产居然是一个世界。杨泓获得了遗产主人留下的创世系统,背负起遗产主人的遗训,经营起这个世界。千奇百怪的物种在他的手里诞生。图腾巨蛇,世界母树,神秘岛屿,深渊恐惧……文明与文明的碰撞,创造与毁灭的交替,在历史长河中隐藏着一段创世神的传说。
  • 修罗霸神

    修罗霸神

    时代天运,武道纵横!少年尹寒经脉堵塞,受尽屈辱,当一缕传说中的鸿蒙紫气进入体内后,便发誓定要复仇,从此逆天崛起,横空出世!“我要害我的人,后悔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想到我,是一种梦魔!听到我,带着深深恐惧!见到我,生不如死!”“世人反对,我就杀光世人,老天反对,我就踏平这天!”
  • 江湖歌

    江湖歌

    马蹄化新雪,冷酒入愁肠。勾心斗角,且饮我壶中浊酒一杯,唱唱那市井中广传的江湖歌,谈笑风生,总是会想起那坐镇死城的他,只有提起他,江湖的儿郎们才会感觉自己的血脉还能沸腾些许。毕竟他是一位活着的传奇。谁人不知,他正坐在那座城城头。谁人不知,他守望着人间芸芸众生,看那云起云落。白雪皑皑,满城寒烟。时闻犬吠,又见孩童在雪中满地打滚、欢笑连连,妇人踮脚换新联。再无仙人下凡扰乱人间,百姓安乐太平,不懂事的孩童又笑嘻嘻,稚声稚气地咿呀唱起了那首江湖歌。
  • 由美

    由美

    人生需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到头,她不知道,她唯一的信念是她不能倒下,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与年迈的母亲和聋哑失明的妹妹都要靠她活下去,你如果要问我说这故事的真实性,我只能回答你让一个只有高中文化的我有强烈欲望想记录下她这辈子的点点滴滴,除了我自认世间最伟大的我母亲,再无他人。也许我会错别字连天,也许会出现很多病句,也许你会在我的文章中找不到感同身受等等。没关系的,我的出发点以及最终斟酌后写下第一个字开始便把这些问题抛之脑后了,我写这个故事的目的就一个,我想记录下母亲的点点滴滴,我不想让她在我眼里她不凡的人生随波逐流最后消逝,让我在若干年后懊悔。我不懂作家是如何写作的,也不懂该让自己具备怎样的知识素养才能写一本书,更不懂作家应该匹配多高的精神层次与领域,我只是世间平凡洪流中的一颗弱小微光,光芒也只能勉强看清自己而已,只想记录内心有感触而久久无法忘却的事物,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我,却有一位不平凡的母亲,我不想让她的人生扎入平凡洪流中就这样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