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皇城门口熙熙攘攘,围了不少百姓,赵曼阳一席红衣在城门拜别了陛下等人,便再不回头的往喜轿走去,那红盖头下边的,早便是落满了泪痕的双颊。
突然呼过一阵风,一个红色的身影飞了出去,直奔轿子,伴随着清脆却又轻轻的铃铛声音,凤卿落在了轿子面前,沉着脸,挡在了赵曼阳面前。
赵曼阳停住了脚步,眼泪瞬间就留下来了,还是强忍着,屈膝行了个礼:“曼阳见过皇姐。”
“曼阳,你若反悔了,我大可以……”凤卿倒是声音轻轻的,却耐不住有些着急。
“曼阳明白,可曼阳是公主,国家有难,曼阳既不能如兄长一般战死沙场,便是能和亲固一方安宁也是好的。”红盖头下缓缓的轻柔的,打断了凤卿的话,隐隐带着哭腔。
凤卿沉默了,只隔着红盖头看着赵曼阳,眼中多了些小心翼翼。
“姐姐一番好意曼阳心中知晓,路途跋涉幽远,便……就此别过。”赵曼阳摇了摇头,提着裙摆踏上了喜轿,凤卿愣了愣,马上追上去拉住她:“贺寅知心性良善,我会与他知会,你若要去便只管去,旁的不必忧心。”
赵曼阳笑了笑:“阿姐,曼阳总会想,若是当年母后没有送走阿姐便好了,那我便能早一点认识阿姐,或许,又不一样……可是我又想,阿姐无双,就该看这世间繁华,就得做世间最开心最自在的女子,就是值得最好的。”
看着赵曼阳一步一步走进了轿子里,凤卿说不出话来:“曼阳……”
“阿姐,深宫寂寥,唯独你温暖了我许久许久。曼阳无为,今日拜别阿姐,只愿阿姐往后安康顺遂,自在如意。”
从始至终,她都再没有拉开那个帘子,那个东皇城里最听话的小公主,自此便远走他乡,一别多年。
那天后凤卿在府中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喜池匆匆走了进来,脚步急促,见着凤卿在发呆,便不想打扰她,马上放缓了脚步,平静的站到一边,没说话。凤卿听见了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转头示意她上前来:“可是有何进展?”
喜池瞟了身旁的克煞一眼,往前挪了几步屈膝平手行礼:“公主,这几日奴一直在寺中查探,方想来不妥,后来得知,那女子并无异样,倒是那僧人,左手六指,可寺中从来并无六指之人”
“六指?”凤卿瞬间开朗了些,倒是有些线索了,六指独特,想是也好查探些,正想着,便见一婢子慌张的跑来,额间冒汗,一副慌乱的模样:“公主,公主。”
“何事喧哗?”凤卿扫了一眼。
“回公主,小公子方才突然晕了过去,额间止不住的冒汗,烧得厉害。”
凤卿听得猛地站起身就往偏殿跑。
而与此同时的山水楼台,阿茶孤身一人去了长安西郊。
西郊有一处破庙,荒废已久,那破庙前头是一片荒地,荒地上异常醒目的一个漆红色大门,不过布满了蛛网烟尘,破旧的很,阿茶扫了扫四周,还是推开了门,继续往里面走,她今日确实冒进了些,可既然那人以毕方往事引诱,她是必然要来的。走进了庙中,逐渐黑压压的被罩住了视线,阿茶理了理衣袖,看着正上方供着的那座佛像,舒了口气,开口道:“前辈既引我前来,又何必躲躲藏藏。”
“小丫头,多年不见。”那里头暗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明朗,一个黑袍老者逐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都看不清是何模样,不过那声音,阿茶觉得熟悉,她一定是认识的。
直到那老者离她越来越近,一跛一跛的朝她走来,她的眉头皱紧了,满眼的难以置信,她能清晰的认出来,那是从前阁中的长老,她父母的挚友,她最信任的叔父,庄六叔。当年他亲眼看见他同父母一起葬身火海,死在自己面前,那眼前这个又是谁。
阿茶犹豫着往后退了一步,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小敏,六叔很意外,你倒是……平安的长大了。”
“六叔,为何是你?我爹娘真心待你,我……”阿茶的眼眶渐渐湿润了,她是她最信任的叔父。
“你爹可曾告诉你,他曾在蜀中的孽账,杀了我的妻儿,断了我的腿,一句真心又如何抵过。”
蜀中?爹在蜀中杀的不是贼子陈锡?阿茶看着庄伏,沉默的说不出话,若他是陈锡,那他费尽心思在毕方阁经营多年,便只是为了一血前耻报仇雪恨,那……顿时只觉得阴森骇人。
“那我娘呢,她有何错,我阁中老小,他们又何错之有?”
“……她错在不该同你爹串通一气,不该背叛了我!”庄伏盯着阿茶,眼神逐渐冷了起来,布满了恨意。
阿茶还想说什么,腿却渐渐软了起来,一时只觉神志紊乱,却还是咬牙撑着,看着庄伏,退了几步扶着门框:“既要报仇雪恨,六叔何不直接杀了我?”
“小敏,六叔待你好,自然要你替你爹娘亲眼看看,我是将他们的心血毁于一旦的。”
阿茶最后的神志逐渐迷失在这句话里,她始终都没有想到,她一直想手刃的仇人,会是庄伏。
凤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文秋慌乱的闯进偏殿告诉她,山水楼台被查封了,因为一阁中女子误杀了朝中显贵,而阿茶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