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朝堂一如既往的处在争执之中,朝臣已然分为两派,一是太子为首的新臣小官,二是以旬王府为首的老臣,自上朝起,两派便你来我往的左右辩驳着,陛下扶额坐在龙椅上,满面愁容,赵逸渊更是没有说话。
“陛下,太子殿下远离朝政多年,想必安逸久了,便不晓得民生疾苦了,愈战愈烈,终是百姓的苦,依老臣之见,不如趁早谈判言和……”旬王义正言辞,朝陛下拱手道。
旬王是先帝的第七子,也是当今陛下的一脉同宗的兄长,和陛下一向交心。
“陛下,臣以为不妥,霍将军领军出征,血战沙场,誓死不退一步,将军既如此,我等又有何颜面贪生怕死。”韩戍拱手上前。
赵逸渊也始终没有说话,直到,裴大人说了一句:“以臣拙见,太子殿下如今站立尚不能行,又何谈议政掌权,更莫说担这天下万民……”
赵逸渊嘴角有些抽搐,面上却还是一副坦然自若事不关己的模样。
出了大理寺,山水楼台的云秋正焦急的在门口等着,见凤卿出来了,匆匆迎上去,语气焦急:“公主,公主,奴婢等人寻了好久一无所获,只见得那庙中有打斗血迹。”
凤卿心头紧了紧,阿茶受伤了?沉着脸上了马车:“去山水楼台。”
马车匆匆忙忙的往那头去,凤卿看了几眼一旁满脸担忧的絮兰,闭上了眼放松了些:“到了南街你便下车,去找哥哥。”
絮兰看了几眼跟在马车外头的云秋,有些犹豫:“公主,当真要以身犯险自投罗网吗?”
“当真。”
“不妨先去同太子殿下商议一下再说,殿下……”
“我能等阿茶等不得,廉王也等不得。”
“公主……”
凤卿看了她一眼,絮兰也低下了头没再说话,公主决定的事,她从未能劝阻过。
山水楼台门口贴了封条,大门紧闭,再无往日张灯结彩霓虹漫天的景象,异常凄凉。凤卿扒开车帘看了一眼,转而去了后门。砸开后门的锁,进去也是空无一人,克煞警惕紧跟在凤卿身边,文秋和云秋也护在左右,这里头似有异样。凤卿也发现了,楼中虽说杂乱,可却有翻找过的痕迹,再往里走,阿茶的房间半掩着门,凤卿顿了顿,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克煞紧跟着,哪知一进去便听见门口重物坠地的声音,像是有人倒地了,再然后他们二人也失去了知觉。
靖安公主已经消失一天了,长安便有人言是青周敌军潜入皇城绑走了她,欲以此与陛下交换劝降,一来二去,这话还是传进了皇宫。陛下震怒异常,当即下令御林军搜查皇城,朝中人心惶惶。而凤卿醒来在黑暗中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何时辰,不过那时御林军已经在彻查城中各户了。
她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手脚在椅子上被绑的很紧,嘴里也塞了棉布,四周弥漫着浅淡的檀香味,使劲挣扎着动了动,忽然听见吱嘎一声门开的声音,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是一个拿着烛台身穿袈裟的长胡子僧人,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僧。
“阿弥陀佛,公主可是醒了?”那僧人一脸慈悲,笑着问她。
凤卿没说话,看着那僧人和尚,扫了眼四周,这庙中陈设似是有些熟悉,必然是九屈寺了。那和尚只笑着,示意身后的僧人:“去给公主松绑,带她过去。”
凤卿套着黑布带到了另一处,只觉得在绕来绕去,只觉得,路过台阶,长廊,后来,到了地下。猛地一揭开黑布,凤卿看见了被绑在架子上身上满是鞭痕的阿茶,身旁站着几个黑衣人,还有一个衣着显著头目一般的身着黑袍之人。
“靖安公主,”那身着黑袍之人转过身来,是庄伏,“久闻大名。”
凤卿看了看阿茶,低头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袖,一脸平静的带着笑意,看着庄伏:“阁下目的何在。”
“目的……等那个丫头醒了,她会告诉你。”庄伏笑得狰狞,抬手用拐杖指了指阿茶。身旁一个黑衣人提起一桶水便照阿茶泼去,阿茶猛地醒了,慢慢睁开眼抬起了头,环顾四周,看到了凤卿,情绪激动起来,冲着庄伏:“庄伏!你今日若是敢伤了她,我定不会饶了你!”
“小敏啊,守些规矩,要叫六叔。”庄伏一脸无畏的模样,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又站起身来,走近了凤卿些,站住转身回头看着阿茶:“听说,当年,是人家靖安公主救了你?”
阿茶恨的咬着牙骨,瞪着庄伏,只闭口不言。
“将阁主令拿出来,老夫或许,还能饶她一命。”庄伏拔出剑,擦拭的剑锋,玩笑道。
凤卿默默的在袖中拿出匕首,转过刀尖,带着笑意看着眼前庄伏的背影:“庄六叔若是想要阁主令,岂不有些兴师动众了?”
“噢?”庄伏颇有兴趣的转过头来,看着凤卿。
“为这区区阁主令,与上唐宗室为敌,与南州为敌,六叔这桩买卖未免太不划算。”
“上唐宗室,倒是好大的派头,”庄伏哗的将剑径直抵在凤卿的脖子上,笑得肆意,“小公主,不妨你我赌一赌,你那尊贵的父皇陛下,是要你,还是要那皇位,要那江山臣民。”
凤卿没说话,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怎么,不敢赌了?”
庄伏笑着看她,剑锋愈刺愈深,血也越渗越多,凤卿还是平静的看着他,突然门中有些响动,庄伏瞥了一眼,凤卿瞬间拿过他手中的剑绕到他身后拿剑指着他:“松开阿茶。”
“你……”庄伏有些震惊,看着凤卿,眼中满是讶异。
凤卿见他没有动作,后面站着的黑衣人又都拔出了剑指着她,干脆往前一步直接刺中了庄伏,又拔出剑同那几个黑衣人打斗起来,顷刻之间,血腥弥漫,黑衣人都倒在了地上,克煞和絮兰赶了进来,见凤卿没事就去解开阿茶的绳索。庄伏捂着伤口跪在地上,眸子里散不去的恨意,看着凤卿和阿茶,嘴角流着血。
阿茶撑着絮兰,擦了擦嘴角的血,接过凤卿手里的剑,径直走过去一剑刺进了庄伏,解脱一般闭上了眼,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你永远都对不住我爹娘。”
阿茶从小就知道,因阁中逼迫爹爹惩治杀死了挚友的妻儿,爹爹此生都在悔恨中度过,爹爹待六叔很好很好,六叔是除了爹娘唯一能信任的人。
阿茶晕了过去,如果可以,她就想这么睡下去,她很累很累了。
那日晚间,血腥味弥漫在九屈寺方圆十里久久不散,寺门紧闭不见人烟,不过一个时辰,失踪许久的靖安公主驾马冲进了长安城。
也是与此同时,宫城大乱,灯火满天彻夜不眠,旬王以忧心圣上为由深夜入宫,四皇子得知,匆忙入宫。赵逸渊赶到沐阳阁的时候,只见阁中灯火通明,旬王若无其事的坐在门口院中,身着甲衣,品着茶,石桌上放着一把佩剑,见他来了,先是讶异的上下打量着他,又点了点头放下了茶杯:“太子殿下这双腿好的倒快。”
赵逸渊还是耐心的弯腰行礼:“旬王叔。”
旬王点了点头,并未应答,慢慢平静的闭上了眼小憩着,只是院中士兵忽然都举起了弓箭。赵逸渊看了一眼四周,笑了笑,看着旬王:“王叔谋划了这些年,是要落个谋朝篡位杀害兄亲的名声?”
“我既不要这皇位,落这名声又如何。”旬王丝毫不乱,依旧平静的闭着眼。
赵逸渊正要说话,便听见阁中传来陛下疲惫的声音:“老七,别忘了你答应朕的。”
旬王慢慢睁开了眼,抬了抬手,那弓箭手都退了下去,他起身转过来看着赵逸渊:“你即刻出宫,本王便当从未见过你。”
“凤卿在哪?”赵逸渊并未转身离开,还是站在原地,眼神里流露出的倔强倒让旬王想到了一个人,他愣了愣,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没再说话。忽然外头熙熙攘攘的闹了些动静,一个身着盔甲的手拿佩剑的将士冲了进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将士涌了进来,围在院中的弓箭手逐渐消失无几。
旬王看看前面的场景,愣了愣,看了看沐阳阁中的那个端坐的身影,有些悔恨与难以置信,只摇了摇头:“帝王天子,果真无情。”
赵逸渊马上推门冲进阁中,见陛下若无其事的坐在榻上下着棋,顿了顿,心放了下来,弯腰拱手行礼:“父皇。”
他现在才明白,他还是低估他的父皇天子了,他什么都知道,他是有意大张旗鼓的让御林军出宫寻人,有意放旬王入宫叛变,那徐家军也是早就埋伏在长安附近,或许,当初三皇兄一事他也是故意让他发现……
“安排好了?”
“是。城中各处皆有人手,徐将军已在城中待命。”
“去吧,给你母后报仇。”陛下落了子,声音沉了下来,只看背影倒有些落寞萧瑟,这步棋,他走了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