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下,青城市在这个古老的城市没有现代化大都市的喧闹,它安静得很,安静到后半夜在大街上基本上是不会看到什么人的,安静到即便的走到大街上,也不会有特别喧闹的酒绿灯红的场景,有的,只是最原始的叫卖和最古老的和音。
也正因为如此,张清河才深深的爱着青城这座城市,深深的,爱着这里的一切。无论是青城塔还是家乡旁边的清水河,张清河都无一例外的爱着他们。他们就仿佛是张清河从小到大的玩伴一样,在这个倔强的坚持着最古老的生活方式的城市中,夹杂着一丝丝现代化的气息,而这两股气息,在整个青城市里,却是相得益彰,互相弥补,毫无违和感。
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地方。青城市有着古老的城墙,有着抗日战争留下的一记,有着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但却极少有夜不归宿的酒吧夜场,极少有半夜醉酒街头的夜店女和猎奇男,它以自己最古老最传统的方式给这座城市注入了不一样的血液,无论何时,在这座城市中,都会感到无比的温暖,无比的幸福,甚至无比的自豪。
但今夜,楚知愿刚刚从为数不多的一家夜场走出来,在里面的时候,有几个猥琐的男人对她动手动脚,她趁着酒醉,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大嘴巴子,但由此,被一个浑身刺青,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按倒在地,狠狠的踢了两脚,她的腰部被踢的生疼,站不稳了,恍恍惚惚,借着酒劲,走到了这里,这是离张清河家最近的一条街道,即使醉酒,楚知愿还清楚的记得张清河家的位置。于是,她拨打了那个最熟悉的电话,从来没有存过电话号码的电话,但是脑海和手指,都会不由自主的将这段号码记住,清清楚楚,没有丝毫忧郁的,坚定的,按下了这串号码,如果不是醉酒,或许她没有勇气拨打出这串号码吧?
张清河就在自己眼前,六年来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还以为在他的怀中,仿佛一切回到了从前时候,仿佛一切回到了六年前,同样的寒冬,同样的冷夜,同样温暖的怀抱,只是,物是人非,人也早已经不是最初的人,身体一样,但是心,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你知道我在伤心什么吗?我伤心的是,为什么谁都可以伤害我,为什么伤害我的那个人不是你,你是你张清河,你知道吗,张清河,只有你能够伤害我,只有你!”
张清河抱住楚知愿的双手又紧了一些,将她圈在怀中,感受着她颤抖着的身体,不停哭泣的泪目,张清河的心底,深深被触动到了,无论多久,这个曾经想要一只保护的女孩子,这个曾经也在自己年少轻狂不懂事的年纪陪伴着自己的女孩子,在自己的面前,哭的似个泪人一般。
“你知道吗?我既想缠着你,又想放弃你,又想跟你联系,又不想跟你联系。即想慢慢退出你的世界,又害怕失去你,六年了,六年来,我始终生活在想你,放弃想你的挣扎中无法自拔,你知道这六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知道吗?张清河!”
这是张清河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不知道在自己落寞之时,还有个人,在默默喜欢着自己,默默关心着自己,甚至在六年后,再次受到伤害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仍然是自己。
“我爱了你六年,整整六年,但今夜,我要放弃你了,张清河,我要放弃你了!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楚知愿说的悲凉又凄惨,仿佛经历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般,张清河听在耳中,心中竟然隐隐作痛起来,这就为什么呢?难道这么久了,心中还在想着她吗?
“楚知愿,你要坚强知道吗,你要坚强,楚知愿,你多久没回过家了,走,我送你回家!”
说完,张清河拉起楚知愿的身体,拖着她朝楚知愿家的方向走去,楚知愿的家离这里并不远,不行的话,十几分钟就到了,但楚知愿明显的不想要回家,她拼命挣扎着,口中喃喃自语,说着一些语无伦次的话语,张清河被她的样子弄的心里不是滋味,他轻轻将楚知愿抱了起来。
原本挣扎的楚知愿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仿佛张清河温暖的怀抱有着什么特别的魔力一般,此刻的楚知愿,安静的像一只猫咪一样,乖乖的搂着张清河的脖子,一动也不动,就像睡着了一般。
张清河一边抱着楚知愿往前走,一边说着断断续续的话语:“知愿,你要坚强,我们这一生,遇见和别离,恋爱和分手都是常态,过不去的坎也无需放在心上,放不下的人夜总会告一段落,无论什么事,都会重新开始,也都会过去,爱情本就是一场错过,只有错过了才会遇到后面更好的,但是我很荣幸曾经跟你一起蹉跎,那些岁月里,也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和开心的时光,谢谢你,知愿,但我不能,不能跟你在一起,我的心里告诉了我答案,明明确确的告诉了我答案,对不起。”
楚知愿像是听到了一般,迷迷糊糊中,口中说出来的话倒是变得清晰了,轻轻说道:“我记得村上春树说过一句话,他说,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听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洋里,清河,我们今生无缘,愿来世你能多看我一眼,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选择去死的,我会好好地活下去,努力的证明给你看,你放弃了我,是有多么的愚蠢!“
张清河的手突然紧了一下,在他的心中,仿佛楚知愿从来都不是这么又志气的人,或许爱情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也说不定吧?
十几分钟的路程转眼即到,即便是背着楚知愿,张清河也在二十分钟的时候来到了楚知愿的楼下,他轻轻将楚知愿放下,双手抱着她的肩膀,温柔的说道:“知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你也长大了,二十八九岁的年纪了,马上就要奔三了,以后就不要再这么任性了,听话,回家去,爸爸妈妈该担心你了。”
楚知愿仿佛在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眼,死死盯着张清河的脸庞,又眼泪从她的眼睑处滑落,但她死死憋着,没有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青城山,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楚,雪花已经将她的头发染成了白色,雪白颜色,远远望去,仿佛路灯下的自己更加美艳动人了,可是他不知道张清河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自己,即使到了现在这一步,仍然不肯。
她轻轻替张清河掸掉了头发上的雪花,冲着他微微一笑,那如盛开的花朵一般灿烂的笑容,仿佛成了这整个青城山最美丽的风景,昏黄的灯光下,朦朦胧胧的楚知愿,她的脸颊挂着泪珠,口中却在微笑,她抬起头,看着天空,看着不远处的青城塔,轻柔缓慢,又带着许多伤感的说道: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张清河,你是不是因为林清梦才喜欢上这首诗的?是不是啊,你告诉我!”
“知愿,你喝醉了,赶快回家吧,爸爸妈妈还在家等着你呢!”
“你不敢回答我是吗?张清河,你不敢回答我是吗?”
“知愿,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男孩,他会了解你的一颦一笑,把你捧在手心里,把你当做他最好最好的宝贝,你会等到对的人的,知愿。”
“可是我是因为你,才爱上这个世界的啊!”
楚知愿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不远处传来声声犬吠声,青城市许多人家养狗,夜深人静,狗被吵醒,但熟睡的人们谁又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楚知愿的喊声瞬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被一股股呼啸着的北风吞噬了,雪花漫天,纷纷而下,就连这昏暗的路灯光,也似乎被雪花覆盖,看不清楚,更加模糊了起来。
“为什么,我在爱你的时候,就只能这么卑微,为什么你宁愿被伤害,都不愿意回过头来看看我,我哪里不如她林清梦好,哪里啊?”
“你比她好。”张清河停了许久,心里想了许久,才又缓缓说道。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
“不爱我,呵呵,不爱我。好,张清河,今晚过后,我楚知愿不再认识你,不想再见到你!”
楚知愿更加疯狂,声音也愈发大了起来,但她更疯狂的却是,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抬起脚,狠狠的吻上了张清河的唇,这突然的变故,令张清河有些措手不及,来不及抵挡,冰冷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张清河的整个身体,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虽然曾经两人也接过吻,但这一次,仿佛特别陌生,张清河知道,这次以后,自己对楚知愿的感觉,将变得更加清晰明朗。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是自己与楚知愿最后一次见面,往后余生六十载,张清河再也没有遇到过楚知愿,原来有些人,说着永远,却是永远不会见面。原来有些人,即便山盟海誓,到头来却依旧形同陌路,即使张清河的心底,偶尔也会想起那个曾经为了他付出了六年青春的女孩,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蹲在楼道里哭泣,那个坐在冬天雪地里,昏黄的路灯下的那个女孩,那个曾经自己心中最完美的女神,却永远的,永远的离开了他。
只是张清河的心中,始终默默祝福着楚知愿,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呵护她,照顾她,因为,所有的相遇,都是缘分,所有的相爱,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