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于葭就醒来了,借着几缕从碎花门帘的边上溜进来的白光,看到外婆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楼上小厨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小范围内来来回回。于葭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掀起碎花门帘,越过门槛,路过后厅那个打糍粑的石舀旁,那是曾经年节时的重要角色,现在却堆满着杂物,近几年,村里几乎没有人会再大糍粑了,大多都去镇上买。
于葭拾级而上,脑海里呈现着大糍粑的景象:几个成年男子手持大木锤,轮番上阵,你一锤,我一下,默契十足,趁热将糯米打成金黄细腻的糍粑。糍粑金黄是因为加了草木灰烧碱,这一带妈妈们都具备的一项技能。
尽管木楼梯并没栏杆,但这丝毫并不影响于葭上行的速度,这条楼于葭走了可能不下千遍。家里的早餐几乎都在楼上这间厨房里,除了舅舅、舅妈和于葭的妈妈回来时。不过一年中这样的日子并不多。
因为外婆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但并不是完全素食。每日的早餐,阴历每月的初一、十五以及逢七八的一整天都吃素,还有一些特殊的日子如三十,六月初九观音的诞辰之类的日子里都是一整天吃素。因此,家中备着一上一下两个厨房,楼上的小厨房专门用于制作素食。外婆说这样可以保持食物的清气。大概就是没有荤腥的意思吧。故而,于葭的早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在楼上的小厨房中吃的。
于葭到了楼上便闻到一股米饭和番薯的香气,“小葭醒了,先把脸洗了,牙刷了,饭吃了,今早我们去油奈山采茶。”于葭拿起红边白底印锦鲤的搪瓷盆,以及那条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的毛巾。洗完脸,刷完牙。于葭将碗筷摆好,装好喜欢吃的番薯干饭(将番薯的外皮削去,保留中心的部分,用推丝器将地瓜心推成丝,晒干。要吃的时候放在木饭桶里,和捞过的米一起蒸出来)
于葭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香的米饭。不过于葭曾经很不解,为什么妈妈那么的讨厌番薯饭?于葭的妈妈讨厌一切和番薯有关的食物,她最爱吃的是白米饭。她妈妈说:“小时候只能吃番薯饭,只有番薯没有米的番薯饭,而且番薯丝是连皮一起削进去的,有时还有一些坏掉的番薯,吃起来是苦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婆已至耄耋的原因,所以特别的念旧,外婆也十分喜爱番薯饭。于葭和外婆一起吃完早饭便下楼去了。
楼下厅里,于葭和外婆,换好采茶穿的衣服,一起将饲料袋子制成的半身围裙,放进采茶时用的竹篓里,由于饲料袋子内层是一层塑料膜,外面是编织层。所以防水的效果还是不错的,或黄色或紫色的围裙是采茶季的爆款。
带好斗笠,罩好长外套,尽管生在农村,但也不能忽视护肤。没有化学防晒的加持,起码不能光着脑袋,将皮肤直接暴露于阳光下。物理防晒必须拥有。毕竟夏日阳光的杀伤力非同一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于葭将正门的两扇门并好,用一根木棍的一边斜顶在门的下三分之一处,另一头则对在天井边的石头上,那石头是用来堆砌天井用的,一大半都嵌在地里,露出一小角。出门的时候一般不会使用门杠关门,有些不方便。
于葭和外婆从楼梯的下方穿过,再穿过那道半米宽的拱形门,木门的里侧钉着一个由两块一长一短的木板,大约十来厘米宽的Y字形的可活动小机关。Y字的其中一个侧枝可以斜四十五度活动。外婆站在拱门前的青石板上,刚好将将盖住于葭的身形。
于葭将后门关好,手伸进门和墙体之间形成的缝隙中,将那个侧枝往下一划拉,顺手对拱门使了一招降龙十八掌,拱门只是轻轻一颤动,并未后退。“外婆,小功告成,我们采茶去吧”于葭转着手里的斗笠说到。
“小葭,该把斗笠戴上了。”外婆对着于葭嘱咐到道。于葭俏皮一笑说“好~的,外婆,本姑娘这就戴。”俩人头戴斗笠,同样纤细的身材,在石板阶梯上快速地下行。如果忽略掉她们身上的茶楼和编织袋的话,大概就是两个行走江湖的女侠了吧。
直到松树林里杀出一个“程咬金”——一条羊肠小道,于葭和外婆的身影在松树林里忽隐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