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发下人去寻那茜梅,一时屋内静默无声,除了那杜飘莲与白蕊磬略有愁容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云锦却感觉腹中钝痛之感越来越强,心口更是胸闷气短,似有似无的腥气流于口中,让她险些作呕。
不过片刻,云锦便发作了起来,浑身如碾压之痛,腹中如锤击,疼的她小脸煞白,口中黑血喷鼻而出,霎时染红了双目。
众人见状,都纷纷吓了一跳,惊声呼叫往一旁躲闪。
杜笙逸见她面若白雪,隐隐透着黑气,心突然跳停了一下。云锦全身软弱无力险些瘫倒在地,他一个箭步冲出,将云锦搂在怀中,口中焦急问道:“怎么回事!!”
云锦却是口中不停冒着鲜血,说不出话语,看的他眉宇一拧。
那萧姨娘如看戏一般,纤手捏着绢帕一角,故作关心问道“哟,云姐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吐血了呢。”
杜笙逸怒眼如刀子一般转头看向她,吓得她赶忙闭了嘴。
这里已然躺了一个中毒的柔蓝,她在这也不方便,他抱起云锦准备前去隔壁的厢房,却被门外刚刚赶来的茜梅拦住去路。
茜梅被几个小厮拧着臂膀,整个小脸煞白,看见杜笙逸如同看见阎王一般,吓的跪坐在地,口中哭声呼救:“主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听信云姨娘的话,去下毒谋害柔夫人,都是奴婢的错~~~”
杜笙逸抱着云锦的手臂微微一怔,心中如同被一把利刀划开,原来...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她还是那个狠毒的女人。
云锦恍然之间听见茜梅说出诬陷她的话,强忍着痛楚睁开双目,眼中闪着莹莹泪水,却没有落下,紧紧的抓住他的胸前衣襟,缓缓的摇头。
杜笙逸看着她苍白的面颊,也顾不得其他,救人要紧,怒意之下的他一脚踹开挡在身前的茜梅,朝着隔壁走去。
杜笙逸将云锦放在床榻上,随后的杜飘莲与萧姨娘,白姨娘,几个下人丫鬟也跟了过来,众人不明就里,怎的这云姨娘也如中毒一般。
那夏水见情况不妙,赶忙去清了魏郎中前来查看。
魏郎中一路跌跌撞撞跑来,见吐血的是另一个姨娘也不免有些心惊,看来这有财势人家真是不得安生啊。
魏郎中把脉之后不免摇了摇头,口中唉声唏嘘,看得杜笙逸面上有些发白。
“这位姨娘也中了鹤顶红之毒,不过发现太晚已入肺腑,怕是无力回天,哎...”
杜笙逸坐在榻上,紧紧的握住云锦的冰凉的手,神色担忧。杜飘莲见状,秀眉紧蹙,斜目看向那被踹翻在地的茜梅,眼中透着寒光。
茜梅见色,立即跌爬过来,再次跪在杜笙逸面前,用力叩头说道“主子,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该收受云姨娘的恩惠,给夫人下毒。”那咚咚声作响,敲入杜笙逸的心。
杜笙逸此刻心烦意乱,她的眼神明明那么清澈,刚刚那样无力的看着他...
声音略带沙哑的说道:“你可有证据是云锦指使你。”
茜梅赶忙说道,“主子,今日云姨娘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锭金子,吩咐奴婢在夫人膳内下毒奴婢一时起了贪念就答应这糊涂事,证据就在云姨娘的香囊内,香包内掺了毒药。”
众人哗然,杜笙逸更是眉宇紧蹙,他....见过那个香囊,不忍皱眉闭目询问“那香囊在何处...”
茜梅当然知晓这岘港在哪,云锦向来不让她入寝伺候,但是有几回真切看见她将那香囊收入怀中,今夜云锦被带去问话之时,她便悄悄溜入房中,并未寻到那个香囊,肯定就在她身上。:“回主子,那香囊就在云姨娘怀中,她一直贴身放着。”说罢便不顾主仆身份,欲去云锦怀中之物
杜笙逸却用力的撇开她的手,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做出这件事,手略微颤抖的伸向云锦那略微冰凉的身体,摸到一个绸布之物,心中一阵冰凉。
取出那青色香囊,上线绣着别致的竹叶,袋口用两根暗金流苏点缀,各镶着两个小巧的玉佩,很是风雅别致。
杜笙逸眉头深锁,不自觉的咬住下唇,打开那香囊,里面装着细细的香粉其中掺杂着暗红的粉末...那魏郎中取出一点粉末,细细碾看,对这他微微颔首。
杜笙逸心中一阵酸楚,平日温文尔雅的脸,蓦然的扭曲着:果然....果然是她...这个女人!当真是把他当猴一样戏耍,在他面前装出几副面孔,让他的心怦然心动!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狠毒...
他勃然大怒,扯起床上气息微弱的云锦,将她拉至自己的面前,怒声问道:“你这个贱人,你为何要这样!”
云锦昏沉的脑袋被他晃动清醒了几分,口中溢出一摊鲜血,颤声说道:“妾身没有,妾身没有。”
杜笙逸看着她那意识涣散的眼神,口中的喃喃低语,怒气硬是消了几分,如果真是她下毒,为何连自己也会中毒,也许她也是受人陷害....
杜飘莲见家兄心绪不定,更是火上浇油一般说道:“杜哥哥,这白姨娘与萧姨娘当年滑胎之事都是她所为,哥哥切莫要信她,受她蛊惑。”杜笙逸当然知道当年那滑胎之事是她所为,所以对她不似从前那般宠爱,冷落与她。
那萧姨娘见提及当年自己孩儿之事,心中也是动容,忍不住啜泣出声,白蕊磬却是冷面看着云锦。
杜笙逸听见这些女人哭泣,心中烦闷不已,今日之事就算她所为,自己又能如何责罚她,她...已经快要死了。
“好了!今日之事,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她已无药可救,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见他面色铁青,心中也是揣揣不安,杜飘莲见那云锦面色泛黑,已然是将死之人,心下也没什么担心的了,便带着丫鬟退了出去,剩下的人也跪安而走。
一时屋内空荡,只留下杜笙逸和云锦。
云锦此时浑身剧痛无比,她知道,自己恐怕...要死了,缓缓睁开双目,看着杜笙逸冰冷的眼眸,她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恐怕连怜悯之情都没有了。
云锦伸出冰凉的双手,想要碰触那人紧锁的眉宇,就算...她死了,也要替云锦说出那藏在心中多年的话。
她强忍着痛楚,缓声而道:“杜笙逸,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杜笙逸看着面色苍白的她,犹豫了,他没有爱上过谁,更不会爱上如此狡诈狠毒的女人。哪怕那一刻的温柔,妩媚,娇憨,让他都心动,但是都被此刻抹去,他心中愤怒,犹如受到莫大欺骗一般,这个女人一直都在演戏给他看。
他冰冷的面庞犹如寒霜,冷冷的说道:“从未。”
云锦两行清泪划过眼角,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从未爱过云锦,但是那莫名的痛楚如灵魂深处一般涌了出来,她不甘心!
“那你可知,我从第一次见到你,这心中便容不下其他人了,我只是想离你近一些,只是你的心好冷,冷到我快要窒息了,我不想再黑夜里守着你那仅存的温柔。那香囊,我只是想亲自赠与你,我没有下毒...我没有。”
她口中说的话渐渐与脑海中那个声音重合,仿佛那早已死去云锦在说出心声,悲凉的思绪在脑海蔓延开来,她压抑不住心中的痛楚,甚至连身上的苦痛都忘却一般。
她像疯了一般,用尽全身力气爬起身跌落下床,拿起那木桌上静静躺着的香囊,将那些粉末倒出,哭喊着:“我没有下毒,我没有!这个香囊还是干净的...杜笙逸,你看,这个香囊还是干净的....你收下它好不好。”
她紧紧的攥住干瘪的荷包,塞入杜笙逸的手中,苍白灰败的脸上挂着泪水,却在笑着,仿佛只要他收下这个荷包,就能知晓她的心意,知道她那卑微...的爱。
杜笙逸看着如同疯妇一般的云锦,内心说不出的厌恶,眼神更是结下冰霜,将手中的如同蛇蝎一般的荷包扔了出去。
“真是无可救药,像你这般毒妇,真是自食恶果,就算我杜笙逸爱上任何人,也绝不会爱上你,你便在这独自等死吧。”
云锦看见那如同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去的香囊,如同自己最后的破灭,身子瘫软在地,她是云锦,易不是,她眼神空洞的看着那杜笙逸那如初见那般的温润尔雅,俊美的脸庞,却带着万分冰冷嫌恶的眼神看着她,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让她想第一次在翠烟楼见到他时的微笑,那样的温暖,让她心动...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如同心脏一样支离破碎,直到再也看不清他的背影。
她缓缓的闭上双目,口中轻声唱到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叹一场,一生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