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李欲笑了起来。
曹河只得沉默，李欲忽然又说：“对不起，看在我经常给你送食物的份儿上，你得原谅我。我也不想的，可是我也没办法，只求你不要恨我，你没有试过，说不定你也喜欢。”
曹河正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头部一阵阵晕眩，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不听我爹的话。”
再醒来的时候李欲和他都在镇长屋子里，旁边镇长一脸满意的笑着。
“待会给你们弄好吃的。”
曹河感觉到身体一阵刺痛，迷糊的睁开眼，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李欲裸露的肌肤上全是伤痕，背部，腿上，除了穿上衣裳能看到的地方，其他地方几乎都是伤，有的是血印，有的结了疤。
又看到一旁穿戴衣衫的镇长，忽然曹河明白了一切，胃里面一阵翻滚，吐在了床上。
那镇长一巴掌打在了曹河脸上：“小兔崽子，弄脏了你洗！”
曹河顾不上吐意，只捡起来一旁的破衣服往身上乱套，然后逃离了出去。
冯光看曹河不见了，于是一直寻找，直到深夜才在一个草窝子里找到了他。
“你怎么了？”
看着冯光，曹河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沉默着，冯光再三逼问。
曹河只是说：“没事儿了。”
“李欲呢？你饿吗？我今儿去城里饭馆儿，捡了好多剩菜，给你留着呢。”
“我不饿。”
看着曹河不愿意说话，冯光也不逼问了。
只是，自那以后，曹河就很少说话了，经常郁郁寡欢。
“李欲怎么不来找咱玩儿了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爹不让吧。”
“我也去找过他，他不理我。”
“他没事儿，前儿他还叫我去他家，他说他好得很。对了他还给了我吃的，我放你屋儿里了，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我给你也留了。多亏了李欲，要不然咱俩就靠着捡剩菜剩饭和吃野菜非得饿死。”
曹河沉默。
他们俩就这么互相陪伴着过活，俩人有什么吃的都互相分着，有什么话都互相说着，没事儿的时候骂一骂那些镇民。
他俩人大了一些。
“咱走吧，这没什么留恋的。”
“去哪儿？”
“哪儿都行，总比在这儿好。”
“外面也不一定有这儿好，危险着。好赖这儿没杀人抢劫的，还有个窝儿能睡觉。”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脏着呢，出去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在这儿待着还能活着，赖活着比死了好。活着，只要活着就行，对，活着就行。”曹河失魂落魄的念叨着。
“哈哈哈，我也脏着的。”看着曹河的失魂样儿：“喂，曹河你怎么？”
“没怎么。”这曹河才回过神来，。
“你给我说说，到底咋了。自从那天我从草窝儿里找到你。你也不爱说话了，李欲也不来找咱俩玩儿了，就常喊着你去他家，末了儿给我带些吃的回来。是不是我哪里招李欲记恨了？”
曹河又想起了一幕。
“下次把冯光那小子也叫过来，看着结实，长得也俊。”
曹河冲到灶房，拿着刀，砍到了桌子上，厉色严声冷喝：“你敢！”
这镇长也被吓到了：“嘿，小兔崽子，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儿就算了，你说就是。和你俩玩儿也够了，快，把刀收起来！咱再玩儿会儿，看我不调教好你！”
“曹河！曹河！曹河！”
“啊？咋了？你喊我？”
“你看你，又在发呆，到底咋了？你就不跟我说说？这么多年我拿你当亲兄弟的。”
曹河顿了顿，夜里风大，吹了一阵风刮过两人，田里的小虫叫了一声。
冯光打了寒颤：“嘿，真冷。想啥呢，快说，到底咋了？发生了啥事儿你肯定知道，我问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跟我说。你这次要是再不跟我说，我以后就不理你了，自己离开这儿。反正你也不拿我当朋友。”
“不要！”曹河闻言大喊，眼里似乎还含着些泪水，终究强忍住了。
又一边嘟囔着：“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只有你一个朋友……”
“嘿，你咋还想哭了？别哭，开玩笑呢。你笑笑，我知道你也拿我当兄弟，那你就把事情告诉我。那么些年了，我一直问，你一直不说。你不说我也会一直问，迟早你得给我说不是。”
冯光用手咯吱咯吱曹河的腰间，想逗他笑。
“我……我跟你说了，你以后该厌恶我了。别问了。”
“嘿，咱俩说到底也是相依为命的，一个馊馒头都是一人一半儿吃的。有啥厌恶的？还有啥不能说的？”
曹河看冯光认真，一时也有些冲动了，毕竟晚上人们总是喜欢冲动不是。
“我……”
于是曹河把事情一应告诉了冯光。
冯光听完，脸上的笑也没了，冷着脸。
“还是不该告诉你，我走了。以后你自个保重！”曹河见此，黯然伤神，便要离去。
冯光听了曹河的话，这才回过神来，浑身略微发抖，满眼通红：“我去杀了那俩王八蛋！”说着就起身。
曹河一把拉住冯光：“求你，不要去。杀人要偿命的，活着，咱活着就行了。”
曹河哽咽着说，他仍是强忍着，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冯光回头看曹河，碰巧两人目光对视。
冯光见此，顿时心疼不已，接着就将曹河按在了地上……
晚风很凉，可是坦诚相见的交流总是能让人心里热乎，心不死，活着，活着就行了不是？
毕竟活着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两个人闹完，停歇下，躺在荒地上，看着夜空，聊着。
“以后咱离那俩王八蛋远远儿的，躲着就行。咱俩长大了还能上城里用劳力换点儿吃的不是。”
“嗯。”
“咱俩以后是娶不了媳妇儿了，好赖凑活着，活过这一辈就行了，下辈子投胎当只狗，专门咬那些王八蛋！”
“专咬容易流血的地儿，让他们的血流干净了再死！”
“对，心给他们刨出来，扔去茅坑里，让小虫子给他钻烂。”说到这儿，冯光顿了顿，侧过脸，看着曹河，有些深情，言：“那时候咱受人欺负，就你陪着我，我也曾……”
冯光欲言又止，转头又看星空：“算了，都过去了。不说了，现在咱俩好好的活着就行了。”
“对，只要活着就够了，得努力的活着。说不定哪天还能看到那俩人遭报应！”
“曹河，对不起，咱俩相依为命，我只想着保护好你。以前我打算长大了卖力挣了银两，好给你娶个媳妇儿，等你生了孩子，我给他当干爹的。是我的错，没保护好你。”
“活着，活着就行。”曹河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天上，木讷的念叨着。
“我天天恨不得把那个禽兽，用刀子一块儿一块儿的，把他的肉割下来！而你们，只是闯进我的屋子，看到一次，就如此偏激！可我们两个，已经忍耐了十几年了！
我们两个有什么错！什么错！我们只是还和以前一样，被你们欺负，被你们看不起！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相依为命，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有什么错！”
众人听到这儿，镇民们心说，这些年一直听着镇长的话，可镇长竟是个禽兽！？
他们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不知所措，几乎惊掉了下巴！
林野率先反应过来，忙的松手，把镇长推到了景云身边：“恶心，你这个死老头忒脏！母老虎，交给你随便揍！”
景云一巴掌把这镇长抽的是两眼冒金星，倒在了童姜酒身边：“臭林野，抽他？脏了本小姐的手！姜酒，踹他！”
“踹他脏了我的脚！”童姜酒一脚踢开。
景君眉头紧锁，深吸一口，又叹了一口气，蹲在跪到地上的冯光身边，劝慰：“兄台，活着没错！苦已经过去了，你可以记着，好提醒自己，甘甜来之不易，你可以忘记，当做昨夜一场梦，重新开始。
咱既然现在是活着，你总不能和你兄弟陷在苦楚里过一辈子，我没有资格劝你什么，我只希望你俩以后能畅快的活下去！
这天下路远，但是美景却近在眼前啊。”
“这位兄弟。”林野敞开怀抱，拥抱了一下曹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你是个讲义气的，多年来苦了你了！别害怕，这天下大着的，以后日子甜着的。你兄弟俩相依为命多年，好日子都在后头。蜜饯在水里泡开了，水才是全都甜，要不然喝着总有些没味儿。”
曹河只是沉默，抽泣着，浑身发抖，脸上涕泗横流，鼻子通红，声音也沙哑了。
他这疼了多年的暗伤，终究还是被人给拨弄了出来，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又一次的揭开了早已结疤的伤口，看了个究竟。可是硬硬的疤下面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翻着皮，带着血，软软腥红的肉和流淌不止的血。
真正精彩的，是痛。可是这精彩，揭开疤的人感受不到也看不到。
此刻林野和景君一人安抚着冯光，一人安抚着曹河。
冯光说完也是心痛，听了景君的话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几乎哭的喘不上来气，哭到直咳嗽。
许是曹河哭累了，或是眼泪在这三天哭没了，只是断续的抽噎着发着抖。相同的是，他俩的双眼都布满了血丝。
多年的委屈，多年的忍耐，为了活着，多年的苟且，两人多年来都忍着不曾哭泣，可是自打被众人捆了，囚在猪笼里时已心灰意冷。
此刻在林野两人身边，又听得理解安慰，一时间就又都哭了出来，十几年来，头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哭，经历不为人知的伤痛，以前也只是随便抿几下眼睛，强忍着，防止泪流出来就止不住。
这种痛，别人无法感受得到。他二人想活下去的信念，别人也感受不到。
两个人，此刻大哭或抽噎，是软弱吗？或许他们两个只是用哭来诉说彼此间多年相互的心痛，也或许是在用哭给过去告别，但是咱们是不得而知了。
景云看着两人落泪到如此地步，心中也不是滋味，心想：“竟然能让如此坚韧的好男儿逼的哭到如此伤心，这份委屈是怎样的难以承受？”
想到这儿，景云看向一旁倒在地上的镇长更气了！
从一旁村民手里夺过两个木棍：“姜酒，用这个打不脏手，还包疼，一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