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白是安京杨的义女。虽说是义女,却不过也只是个一十有三丫头片子。
安京杨,自然是说当朝炙手可热的太傅安京杨了。众人知晓,他的发迹,全是因先前助当朝皇上设政治局,一举扳倒反骨。世人却更知,他地位这般稳固,还在于攀附当朝的权宦高澜。
安京杨是挂着太傅虚职,不必住在皇宫,住在京城中心的太傅府。
他有两子,一子经商,一子在朝廷做二品官员。他收了三个义女,第一个义女,早在几年前就被安京杨送进了宫,现在已经是个御前奉茶宫女了。第二个义女,因拒绝安京杨的安排,被安京杨扔入万花楼,沦落风尘。
这第三个义女,便是安月白。
安月白虽仅十三岁,却沉稳干练,容色更是过人。只是身子有些弱,并未长开。这并不影响她的姿容,反而多了些许瘦弱惹人怜惜的病态美。
黛眉纤长,肤色过雪,唇色却是鲜红,不沾胭脂却艳得晃了人眼去。鹅颈长,眸光媚,浑不似个小姑娘,倒像是个会勾人的艳妖儿。
只是这样妖冶的面容,偏偏安月白人如其名,性子清冷得怕人。
她知道,早晚,她是要被当做个物件送出去的。送到哪,由不得自个。
这不,今天,她便知晓了自己的所谓未来——
“义父打算这个月替你打点打点,下个月,你便去高公公那处吧。”安京杨将安月白叫到了前堂,看着安月白,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每次高公公来,都瞅着你,说你不错。”
安月白微微抿了抿唇,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谢了安京杨。
“过去了,好好伺候人。”安京杨的神色未变,沉声道:“要不然,义父也保不了你。”
高澜高公公是什么人,是当朝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他虽不能人道,却偏喜十几岁的小姑娘,抓去的小姑娘皆被他百般折磨,终被蹂躏至死。最严重的时候,一月内摧残玩弄死了两个小丫头。
安月白谢了安京杨,便往自己的小房走。
安京杨打的是什么算盘,安月白知道。现如今皇上五十岁上下,太子不济,是个饭袋;立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为太子的呼声却颇高。
近两年,皇上病重,朝廷百官各怀心思,都想着押宝:押中一个皇子,若未来皇子成了皇上,那他们今后才能更稳。
安京杨押中的,就是三皇子。高澜是什么人,御前红人。这些年皇上龙体一直不好,到时候要真要人参谋商量帝位,百官的话可能不好使,高澜却一定说得上话。
高澜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权钱尽握。因而,现在各处势力都在拉拢高澜,希望高澜给他们押的皇子加一道砝码。高澜却不急,让人看不出态度。
罢了。安月白回了屋,开始了思量。要是就这么跟着计划走,只怕她是不受的。义女又如何?
她三岁入府,自己都不知晓父母是何人。
四岁,做了安京杨的义女。
六岁,诵读史书,经书。
八岁,有专人教习毒法。学习毒法,就开始被隔离,四个丫鬟伺候自己起居,自己不得私自外出,不得私自出屋。说是照顾,实则监禁。
十岁,开始修习如何讲话吟诗,歌舞等媚人艳俗之技。
到今年,十三岁。安月白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个器具。只是若去了高公公那处,怕是彻底有去无回。
两年前,高澜到安京杨这处赴宴,安京杨让安月白也出席。当时高澜对安月白就兴趣颇浓,安京杨心下有了底。
高澜就要安月白这人,安京杨却吊了高澜一年的胃口,各种理由缓着。现在已经一年,此时送出安月白,效果最佳。
又过了几日,安京杨说安月白可以出府走动了,还特意允了可不带丫鬟。
安月白并不意外。安京杨不担心自己能跑得脱,是因为此地太傅府眼线密布。甚至有安府人,在街上打扮成平民样貌的。
她六岁时候,一次趁夜溜了出府,就被一个太傅府人抓住了。那个人就是一身的平民穿着,让人始料未及。不过……既然在府呆了这么久,又学习了毒法,再怎么,也不至于和六岁时那次一样毫无胜算。
“我决定,明天出府。”安月白清冷的声音响起,身后一丫鬟点点头,“小姐可需要奴婢陪着?”
安月白抚摩了一下下巴,眼神深不见底:“好。”
夜间,安月白闭目,想着明天的安排。今天询问她的丫鬟叫蓝儿,前天她就已经给蓝儿下了软毒。
就差红蓝花来激发药效了。中软毒者,若让红蓝花接触到皮肤,半个时辰后,必定浑身乏力,昏迷不醒。要是一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便是彻底废了,再醒不过来。
最近,山匪劫道的颇多,甚至有强盗进了小镇,在胡同劫人财务,欺侮民女。
而她,先去山匪可能出没处,用红蓝花激起蓝儿中的软毒,废了她;再用见剧毒锁心毒,就能摆平山匪,到时……
不过,这毕竟很险。她最好,找一个好位置,这样才易逃出这个镇。
北山直通镇外。这片地界北部傍着北山。
想到这里,安月白第一次觉出了心跳。到太傅府这么多年,或许,这是挣脱蛛网的唯一一次机会了。
虽然险,但现在,她只能一搏!
第二日,安月白倒是一番盛装打扮。马上就要将她送出了,安京杨早就给她送了些好的裙装,昝钗。
安月白向来不喜装扮得太惹人注目,今日却打扮得明媚过人。一袭粉色褶裙,颈上佩了玉项链,耳上也多了白色坠子。看上去,真好像是谁家小姐一般。
出了门,蓝儿真的叫安月白小姐。安月白自六岁后再未出过府,镇上除了太傅府的眼线,再没人知晓安月白是何身份。
安月白带蓝儿去了趟茶馆,两人坐了一会,喝了会茶,听到了不少消息。
现在皇上的病,怕是挨不过这个夏日了。蓝儿在门口等着,看安月白去结账。安月白趁机问老板,若是买胭脂,去哪家店好些。
老板看看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说了北处的一家店。那家胭脂店旁,开了家卖料子的铺子,店名水天阁,布料上佳。
老板见安月白年纪轻,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只是……那处易有山匪出没,道路直通山上。姑娘家家的,不安全啊。”
“无碍,我自有下人帮我去买的。”安月白莞尔一笑。
之后,两人离开了茶馆,去了向北的胭脂坊。既然到了地方,两人各涂了些许胭脂试色,最后却也没买什么,又离开了。
红蓝花,可是做胭脂的好原料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