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皎月挂在天空,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但是,在这广阔的麦田之中矗立着一座府邸,甚是突兀。
今日不是节日,但是府里异常热闹,应该说,无论哪一日,这府里都是热闹非凡。因为这里是大名鼎鼎的皇亲国戚张督察张蠡珉的夫人和四岁的千金姑息修养之地。
府里的丫鬟穿着都很贵气,尽是一些绫罗绸缎,簪的是金银珠宝。当然,这些丫鬟下人只是端茶倒水,伺候主子。真正干苦力的是脸上有“张”字印的奴隶。
张家行府的装潢很是气派,在安静的原野田地中,最显眼的就是门前的两座石狮子,还有两个穿着得体的家丁。月夜降临,府里传来一声编钟的声音,接着,便开始了后庭之音。
在临近一个池塘的亭台中,摆着一桌美味珍馐,桌布是明黄色的丝绸,椅子的把手是羊脂玉做成的。圆形的桌子旁边的坐着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依偎在年长的女人怀里,时而低声呓语,大家各自交谈又顾虑着其他人。
“梵安,你在悄悄说什么呢?”三个男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刚刚交谈完,问小女孩。
这位,便是臭名昭著的张督察。他的左右两边,是他的儿子们。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两个儿子也是官场上的权贵,德行与他们的父亲如出一辙。桌上年轻漂亮的女子就是大儿子的夫人,已经有身孕七个月了。
梵安小跑到自己父亲身边,眯着小眼睛,道:“我在和娘亲商量,要不要跟你说一件大事。”
“哦!你和娘亲还有大事瞒着阿爹啊?”说着,看向他的夫人,眼神里有尊敬,但是毫无爱意。张夫人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督察可是一个大忙人,连自己快有孙子了都不知道。”
张督察看向他的儿媳,说:“老夫将有孙子了?!”
大儿子下位子,站直,行礼说道:“是的,父亲。孩儿今日本来要告知父亲的。”
他欣慰地看了一眼他大儿子,说:“今日来几首喜庆的曲子。”身后一个打扮比其他人更华丽一些的女仆应了一声,那些婀娜妖娆的舞姬就退下了。
行府里酒肉飘香,而在府外的不远处,有一对衣裳褴褛的农人,是两夫妻。农夫哭哭啼啼,农妇已经饿晕了,靠在墙角。
月色中,一缕白色在麦田中移动,那一缕白色慢慢靠近农人。农人抬头一看,只见以为白衣飘飘的真人,手握一把剑鞘有蓝色宝石的宝剑。
“夜已深了,老傅为何在此啼哭。”那位真人温柔地问。
“真人,您有所不知。老朽已经没有地方去了。”老农夫哭哭啼啼地回答,怀里紧紧抱着自己刚刚饿死的妻子。
“此话怎讲?”
“老朽本是一里外金麦村的农户。三年前,张督察夫人说是城里太吵闹,想要带着小千金来这里修养。看风水的说这麦田里风水好,于是强行让我们这些农户卖田。这哪里是买卖啊!他们给的钱还不够缴税。而且……”农夫说到这里,抹了一把泪水。
此时,白衣真人的玉指已经抓紧了剑。
农户继续说:“前几天,老朽的独女出嫁,真巧碰上张府的二公子来看望张夫人。小女和轿夫都失踪了,第二天,四个轿夫的尸首已经被狼啃的不剩多少了……昨日……有人在路上看到了小女的尸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听到这里,白衣真人捏紧了剑,向着行府大门的方向走近。
门内的两个家丁,还像往常一样强迫一个奴隶少女陪他们玩乐。少女明显是受两个家丁的压迫,他们说什么就做着什么,忽然,一个酒量较差的家丁醉醺醺地说:“来,脱了。”
少女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叫:“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那一个还没有太醉的家丁弹起来,反手一巴掌就扇在少女的脸上,骂到:“妈的,你以为你是什么鸟啊?那是看得起你。有种,你也像张欠一样让主子重视啊,那本大爷见到你,自然毕恭毕敬……”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大门被一道剑气劈开。
那个醉了的家丁也被吓得酒都醒了,两个家丁一起站到大门正中央,指着白衣真人骂到:“那个修真的,你知道……”还没有说出的话还在咽喉里,两人就被一道剑气击毙。旁边的家丁见势立马跑去报告张督察。白衣真人一路杀死这些家丁和奴隶就像斩乱麻一样简单。
后院的张督察及家人听到动静,刚刚想命人去打探,只见一把带着仙气的利剑从远处冲进来,正刺中张蠡珉的左胸膛。瞬间,热血从他的怀里喷射而出,梵安还在他的怀里,在这个四岁的女孩的脸上,溅满了自己父亲的还有余温的血液。
张督察顺势倒下,梵安也摔在地上。其余几人都呆在了原地。此时白衣真人已经看见了这一家人,收回剑。
下人和乐师舞姬们看到张督察倒下了,都着急慌乱,各自逃命。下人们逃窜中,把旁边的花台碰倒了,正巧压在了梵安的腿上。梵安亲眼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眼前,已经麻木了,花台压在她的腿上,她竟一时感觉不到痛。
张夫人见梵安的腿被花台压住,连忙搬开,却也被剑穿过胸膛。张夫人倒下了,挣扎着对梵安说:“快去躲起来……”
张夫人倒下,梵安被一个人抱着向客厅冲去,把她藏进椅子底下。
她一看,是父亲身边的张欠。
在她的印像中,张欠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张欠紧紧握着她的手,说:“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在天亮之前千万不要出来。”
“阿爹……娘亲……”梵安哭着叫到。
“听话,别出来,听到没有!”张欠吼道。
她点点头,哭着说:“听到了。”
张欠搬了一张桌子挡住那张椅子,向凉亭跑去。到了凉亭,只见满地尸体,连旁边的池塘,都被染红了。但是白衣真人的衣服还是那么干净,还似月下的一块美玉。张欠见状,向他冲过去。两人在刀光剑影中不分你我,很久一会儿。张欠也被白衣真人的利剑穿心倒地,而白衣真人,衣袖也破了,身上也出现了几道血痕,但是伤势不是很重。
白衣真人看看周围,似乎有些难受,手按着胸膛,但不是很明显。他在凉亭的朱红大柱上刻下两个秀美的大字:“寒月”。他慢慢往回走,在这死亡营造的寂静中,除了自己,任何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显得那么明显。
在经过客厅时,梵安轻轻地抽泣声已经惊扰到了他,他走进去一看。白衣真人手提着沾着人血的宝剑,梵安看到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寒月将剑收起来,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梵安感觉自己心脏快要破裂了,脑子里都是父母死在眼前和宝剑上倒映的那张脸。
过了很久很久,月亮从行府的左边到了右边。梵安从椅子底下醒来,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昏厥了。她忍着腿上的疼痛,她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知道她不能哭,她不会引来任何关心她的人,只会引来坏人,或者说是谁也喊不来。
她跨过下人们的尸体,艰难地到凉亭那里。
她在凉亭的地上看到了自己的家人,她跪在张督察身边,用手背擦掉一把泪水,再用冰凉的小手拍打着那张比她的手更冰凉的脸。
她哭喊着,拍打着自己的父母、大哥、二哥、嫂子,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应她,她趴在自己的母亲的尸体上睡着了。
不久,她被一阵锄头棍棒的声音吵醒了。她趴在张夫人的身上,接着月光下的张家死宅出现了很多一点点的火光。
原来,是金麦村的村民知道行府被寒月屠了,准备来取回张蠡珉从他们身上刮来的财务。
梵安听到房间里东西破碎的声音,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出声,躲进桌下。村民们来到凉亭,看见了张蠡珉的尸体,一个很沧桑的男音激动地说:“贪官,贪官……”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梵安很害怕这个声音,于是把耳朵捂起来,但是,锄头和棍棒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梵安就在桌子底下,蜷缩着身体,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
又过了很久,村民们走了。梵安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声音,确定安静了,才敢出来。一出来就只见自己的父亲已经成了一摊肉泥,母亲也是面目全非了,大哥、二哥也面目全非,嫂子的尸体旁,有一个像是小孩子……
她的心脏似乎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敢再去碰自己曾经最爱的家人。
忽然,她听到狼叫。本来,听到狼的叫声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时过境迁。
她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挪到凉亭的柱子边,靠着柱子。麻木地看着一切,看着狼群撕咬着满地的尸体。其中,一只看似首领的狼在她面前晃悠,她麻木地跟那只恶狼对视,不一会儿,那只狼像一个优雅的胜者一样走了。
天亮了,一群官兵终于冲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