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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筝断公府

石成雨老师的家中,妻子忙着捆绑一个小包裹,石老师点了一下孩子数目,发现大儿子不在:

“石浩哪去了呢,明明知道就要离开这里了,怎么在这种时候还出去呢”?

石溪竹听了即刻往后园子跑,婷婷也紧跟在后面。当他们发现了大哥哥,便躲在假山石后面不做声了,悄悄地看着他。石浩光着臂膀泡在卧镜池中,水漫双肩,他虽然一动不动,但整个池面仍然波动着由他那里扩散开的浪圈:

丁洁啊,你久不归,难道真的喜欢城里不愿再回来了吗?

“石浩,你快给我出来。没出息”!是父亲找来了,石浩不敢不听。他慢慢地走上岸来,低声回答父亲:

“我是这个院子里长大的,我想最后再在池中洗一次澡”。

石溪竹懂得,大哥哥是在怀念丁洁姐姐,扭头再看一看婷婷,也不由难过地拉住她的小手:“我们也要分手了……”

石成雨何尝不是血性男儿!听到儿子们的话,心里一阵阵悲愤,这是妻子的娘家。他也将这整个园子从头至尾看了个够。自己栽的花儿正在茁壮成长,那含苞欲放,竟然看不到它们的繁花似锦了。孩子们浇水的辛苦,留在这里的足迹,即将时过境迁,想到这些好不凄凉!

全家都准备好了。柳静媛老师慈爱的看着孩子们:“孩子们我们走吧”。

“走我们上哪去啊,这东西都不要了吗”,大家不解地问。

“这是妈妈的家,现在我们去你们父亲的家呀”。

于是,全家悄然离开了“大公府”这个古老的院子。上了船,奔向火车站。一路上,石溪竹不时地向后看,她是希望青梅竹马的玩伴毕玉婷的再出现。在候车室等了半个小时后,他们拿了车票走进站台,上了火车。

“石溪竹、石溪竹哥……”石溪竹觉得耳边响起呼唤他的声音。原来真的是毕玉婷来了!

他坐不住了,探头向窗外看去,在几枕明晃晃铁轨的对面树林里,跑出来了毕玉婷,没想到还能见到她……

石溪竹一股激流涌遍全身,他跳出车窗,跨铁路直奔婷婷而去。

两个孩子相会在密集的路轨中间。此刻,远处一列冒着黑烟的列车驶过来。

“危险!孩子……”见此情景母亲的本能与理智,使柳静媛瞬间做出决断,他冲入铁路中心,当俩个孩子沉浸在离别情,那难舍难分之苦痛中,根本没有感觉到列车距他们只有十多米远了……

莲湖医院抢救室门开了,走出秉怡大夫。石成雨和孩子们上前围住了她,看见这老小的场景,实在无法开口,但又迫于病人与家庭之间的时间不多了。她终于开了口:

“她是脑出血,经穿刺骨髓都变成红色了”。

“她很危险”?石成雨紧锁眉头问。

“就我们现在的设备和技术水平”,秉怡摇了摇头:“首先脑压在不断地加重,就解决不了,送城里去时间不容许了,你马上领孩子们去看一看她吧”!石成雨就像没有听明白:

“我叫车去都市大医院”!

“来不及了,还能支持半小时”……

秉怡大夫扶着门框苦苦思索。柳丽媛闯进医院:

“我姐姐怎么样了?你一定要救活我的姐姐呀”!竟见秉怡不语,柳丽媛也跑进抢救室去了。秉怡自思道:如果用我的命能换来她的生命,我又何尝不为呀!刚才,柳静媛在清醒时说的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哇!她的心灵比她的美貌还要娇艳。在她的面前,我还能有什么可推卸的吗?这就是她临终嘱托呀。秉怡耳边又回想起柳静媛的话:

“施秉怡大夫,其实,我早就想叫你一声亲姐姐了,我这辈子欠你的啊,你对他是那么执着,只不过是晚一步。还望你……”。

夕阳,将自己最后一点余辉洒在荒丘之上,虽然地上更多的是新发出的绿草。干枯的小树上面也已长出了一些绿叶子,但是,这一切在夕阳余辉色调的映衬下,却显得那么暗淡、枯黄!

清清的晚风在掀动着,石成雨老师的旧风衣的衣角和他的长头发。他默默地站在一堆新土前。柳丽媛跪在坟前哭诉着:

“姐姐呀,你撇下了这个家,可怜的孩子们怎么活呀”!

两个培坟的老邻居还在不停的上土,土块滚落到柳丽媛的面前。培坟的老汉讲道:

“不管怎么样,孩子们现在没叫他们到场送葬,将来也必定要来上坟,多培上点土,也免得年久找不到这里了”。

秉怡沐浴着晚霞余晖,从远处走来了。

不平凡的经历、不平凡的年龄段,更展示出她那,成熟女人的美丽及内在的骄傲气质。

“石成雨”,她再一次呼唤出埋藏了三十多年的名字。

“啊,施秉怡大夫”。

石成雨转过身来,毕恭毕敬切目光暗淡。两个培坟的老邻居看见施秉怡,便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压低嗓音:“人都是命啊”。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这边施秉怡轻声安慰石老师:“你要节哀,还要想一想,日子还要过。别忘了柳静媛是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才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珍惜她,就应该更好的保护自己的孩子们。就凭着你的肺结核病,还呛得住折腾了吗,这样下去用不了两个月,你就自消自灭了呀。现在你还应该抓紧时间躲风头走哇,换个环境或许会好些回你的原籍去吧”!

“人都没了,我还怕他什么呢”!石成雨老师固执。秉怡皱了皱眉头:

“嗨,你是我印象中最聪明的人,不会没想到后果吧”?

“我想不通……”。

“这种委曲,只能无奈忍受了,这不是你需要想通的问题,没了你,这一大堆孩子就成了一盘散沙啦,你还有抚养教育孩子的责任呢”。

“我都到了这个地步,谢谢你还不小看我”?

“什么话呢,你是真的被逼糊涂了”。

“可我必定……”。

“你堕落了吗?没有。我们已没有闲谈这些的时间了。听我一回吧,快走,好好活下去。柳振发、赵云凤这种人是不会有什么恻隐之心的,郝永程下去了现在正轮到廉立本了。是先拿你开刀而已”。

第二天早晨,石成雨起来很早,他为孩子们贴上一锅玉米饼子。

烧开锅就出去找马车了。哭了一夜的孩子们,起来掀开锅一看,是爸爸不会做饭,碱放得过多了,并且还调得不匀,黑红斑块的。还散发着烧焦的气味儿。别的孩子都掀锅看看就走开了,只有饭量大的石溪竹,和那两个抵抗不住饥饿的小妹妹,小秋、晓云,在锅边不走。从锅里抓了一块放入嘴里,即不愿吐,又咽不下,两个妹妹哭了,向四哥哥喊着要妈妈。石溪竹一手拉住一个妹妹,哄她们不要哭,可是自己却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这时,跑来了毕玉婷的妈妈郭青,她看到这种情景,领三个孩子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柳丽媛拿了几件衣服来了,见了石浩就问:“三个小的呢”?

“郭姨领去了”。

“怎么不吃饭呢”?

“这……”

柳丽媛掀锅一看,不由得心里一酸,两行苦涩的泪流了下来:最小的孩子才一周岁,今后怎么活得了哇!姐姐呀,我年轻时就信仰佛教,我就发过誓不成家。只是这莲湖的娘娘庙宇做了社部又成了电话室,出家人都还俗了。现在我都修心三十来岁了,可是看到姐姐这些可怜的孩子,我的善缘又何在呢,我怎么好不跟这个家走呢!

柳丽媛重新烧了一锅玉米饼子,孩子们吃上了一顿饱饭。

此刻,孩子们吃得正香,秉怡大夫来了,正看见柳丽媛挨个给孩子们盛紫菜花野菜汤喝呢。她看在眼里,心潮起伏。但努力克制自己,仍然表现出平静的样子。她微微点了点头,在为能看见孩子们又度过了一个,有妈的早餐而欣慰。触景生情,她只能第二次错过了那份情那份爱,再一次暗淡了植入这个家庭的念头:“丽媛妹妹在啊”。

“施大夫,让你多费心了”,柳丽媛忙起身,用毛巾擦了一段炕檐:“快请坐吧!大姐夫去找车了”。

“啊”,施秉怡没有坐下,用真诚的语气说道:“这些孩子,他们不能没有妈妈呀,如果今后都能象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谢谢施医生”,柳丽媛想要说什么,又不好开口的样子,这时,施秉怡又抢话讲道:

“不凑巧,我要去市里开学术研讨会,不能看这个家搬迁了”。说着掏出一叠钱“这一千元钱,是我送给这个家的,你代收了吧”。

“这怎么行呢,这……”柳丽媛一阵推脱后,自觉也有些诧异了,我是这个家的什么人,我能代表石成雨做主吗,还是能代替孩子们呢?

施秉怡见柳丽媛推让不由心里也一动:她是在以主人身份,谢绝别人的帮助,是啊!她是孩子们的亲姨,孩子们能更容易的接受她。她对孩子也正好会是一片真诚,一切都是地作天成。

于是,施秉怡更加坚定了立场。两人都略迟疑一下之后,秉怡硬塞给了柳丽媛:

“我也不是给你的,再见了”,转身就走。

柳丽媛望着施秉怡的背影,走出大公府。心生无限的感激,透过钱看见她完美的心灵、她爱在这个家。可以看出,她付出的是多大的代价,他们的友谊是那么的真诚纯净。他们对得起姐姐,她也对得起……她这分明是在向我推让,但是我真的舍不得姐姐,扔下的一大堆孩子啊。个个都是和我血肉相连的,是我从小看大的。

恰巧,石成雨正在为求车难开口站在街头发愁,同时也感觉到自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老多了,由一个有能力的人,竟一跃蜕变为无能为力了。他木然地望着通向村外的路,疲惫的眼睛也有点模糊不清了。

只见前面赶来了欢欢火火两挂大车,头一辆是两匹膘肥高大的枣红马,第二辆是两匹大白马,鞭梢声啪啪作响。只见从第一辆大车上跳下来一个高个壮年汉子:

“大哥”!只见这人紧跑两步抱住石成雨,就是没完没了的痛哭。石成雨这时才认出是自己唯一的同胞弟弟石成春。于是,两张同血统的脸贴在了一起。石成春抓住哥哥的双肩:

“大哥呀,我来接你回家了。既然这里这样不好过,咋早不给我信儿呢,是你们这里医院的,一个清洁工来杏花村里找我的”。

“我没脸见故里的父老乡亲啊……”

“着凉怎么了,看他谁敢欺负我们,难道还没有我们劳动吃饭、养育儿女的份了吗?再说了,杏花村这个地方,还没有一个人跟我石成春过不去的,好人我不欺,坏人我不饶。我也参加过打小日本。旧时咱爹在世时,也是这一带有名的好汉,穷归穷,那些村中有头脸的也没敢下眼看过我们”。

“暗算难当啊,嗨,二弟,最后不还是让人暗中放把火,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幸亏没多久就解放了,我们才又搬回杏花村。出头椽子先烂,我一心希望改变我们的家风,凡事还是找自己的原因,多改造自己,我这辈子大概也是吃亏就吃在‘得理不让人’上了,吃亏是福呀”。

哥俩一并随大车进了”大公府”大院。

西厢毕家的屋子里面。来人都在为石家哀叹,郭青只见房门被慢慢推开了一条缝,见门扇下半截,站立着小小的石溪竹,他手里拿着一个蝴蝶风筝。他柔声细语地说:

“郭姨、我要走了,婷婷,这个风筝送给你了,还有我做的窗台上的那些泥人都给你了……”

郭青眼圈一红。婷婷接过了风筝问:

“石溪竹哥,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等我长大了,一定回来,你爱吃水果,我为你建设一个大果园,我还要去看看丁运,我先走了”。

石溪竹又跑回正房,在房门的内对开门扇的西半扇背面,他用粉笔画了一个小人,这时,东间门缝随着“嘎吱吱”的响声一点点展开,门缝的下半截露出了圆圆的脸,石溪竹走近他:

“丁运,我们就要离开了,从此不能在一起玩了。如果你要想我时,就把我画的小人当做是我吧,以后要好好和婷婷、岳胖丫、凤洋娃娃玩,你要好好的待她们行吗”?

“嗯”,丁运点了点头,两只眼睛忽闪着看着他,这个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于一处的小朋友,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否瓜葛。

“快”,柳丽媛姨娘进来召唤石溪竹:“马上跟我上车,就要走了”。

全家人都上车坐好了。相送的人很多,惟有石老师还在与一群前来相送的学生和邻居朋友话别。

“石老师,您再最后批评我们几句吧!我们愿意听啊”,有的学生竟然哭起来。石成雨仰起头:

“同学们,不要难过,一切都会过去。要继续好好学习本领,未来属于你们的,更待你们去建设和完善它”。

小洋娃娃全家也过来了,石溪竹跳下车来。小洋娃娃站在石溪竹面前,默默无语。石溪竹拉着小洋娃娃凤丽芳的手,又看着岳丽君、毕玉婷,仰起头来:

“爸爸,我们把她们也带走呗”,石成雨苦笑指着小洋娃娃的妈妈,又看了郭青和岳家的,再面向小儿子:

“我说得不算啦,这要问你姨娘们同意不同意了”。

毕玉婷和母亲郭青站在人群前面,丁运难过地跑回屋里,将房门内对扇门掩上。又将门推开一个缝隙,门缝的低处露出小脑袋来,目送这个热情善良的家庭的离去了。

眼看着石溪竹就要走了,毕玉婷的眼睛里又闪出了泪花,郭青轻轻地推了女儿一把:

“嗨,谁又能在这院里遨过百年呢,不要哭,要高高兴兴送这善良文化的一家人,祝他们一路平安”!

“妈妈,我不哭、我懂,可是它自己就往外淌”。毕玉婷努力克制着自己。她看着石溪竹哥上了大马车,便喊起来:“石溪竹哥,我不哭,我为你唱一首你爱听的歌……洪湖水~呀,浪呀吗浪打~浪呀……”

大车的轮子转动了,缓缓地走出了“大公府”的院子。

石溪竹一把一把地开着眼泪:妈妈我们走了,还有一切熟人们,我走了。他聆听着婷婷的歌声渐渐声暗,望着院内的树梢,看大公府渐渐远去,他觉得听不见毕玉婷的歌声了。但在他的灵魂深处却永久地印迹着一湾莲湖之水。在那莲花似锦的湖面上,那只小船上,毕玉婷的歌声却依然飘荡着,或说是她永久在歌唱……

突然,石溪竹发现,“大公府”树梢上飞起来十几只喜鹊,盘旋于上空:

“啊,是我那个蝴蝶风筝,从我们家飞起来啦”!

“傻孩子”,石成雨苦笑道:“那不再是我们的家了,我是个穷教书的,房无一间,地无一垅。一生游走奔波,马上就是我们的归宿了”。

看着远远的风筝,石溪竹叨念着:“这一定是毕玉婷在放风筝送我们了,让风筝替她看我们,它飞得愈来愈高,啊,怎么了”?

突然,那风筝摇晃了几下,顺风向远处落去……

“啊呀”,石溪竹不由得要站起身,车体颠簸了两下,他才醒悟到自己的处境,他多么想把风筝找回来,再亲手送还给毕玉婷呀!

他想做的事情就多了。然而,这弱小的年龄,根本不可能付诸实现,正是因为自己乱来,妈妈故去了。愿天下所有的妈妈们都幸福活着,他在想着。

施秉怡快步攀蹬到北岗子高处,被拌了一下,低头看去,是两株白杨树拐子立在那里,还有被浇水的痕迹,她略扶植一下。此刻她顾不上什么、只是暗自为石成雨送行。

只见坡下的小路上,两挂大车缓缓行进着,突然“哗啦”一声,一摞花盆从车上塌落地上,被摔得粉碎。一会儿,又掉下来一本厚厚的书,在清风中瞬间乱翻过了数十页……她连连摇头:“短暂徘徊的人生,又怎能奈何得了哇!石成雨呀,是不是我们的人生经历已画上了句号,到此全部结束了呢?人生短暂太可怜了!比翼鸟、并蒂莲、两只蝴蝶都不是人,来世,我,还要不要再托生为人呢”?

秉怡大夫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挂大车走远,那个家庭就这样的消逝在自己的生活中了。

“是你建议石成雨再一次走的”?身后传来赵云凤的声音。施秉怡这才转过头来,见是赵云凤、柳振发两人,还带来了两个随从,她睥睨说道:

“噢,是你们俩呀,也来为石老师送行了?”

“屁,沒想到他丧事办得这么快草草了事”!

“既然二位这样热忱,就应该追吧!笔杆子粗胆子小了吧,秀才遇见当兵的了,还是离开了这个地界你们就寸步难行了呢!”赵云凤似乎不在乎的样子:

“说够了吧”。

“没有,别忘了古训,善有善报,留芳千古”。

听了秉怡这么说,那柳振发、赵云凤俩人显出得意的神态,心里美滋滋的:“谁也活不过百年。”

“赵云凤,我实话告诉你吧,你们的节外生枝阴谋走漏了风声,那是你的妻子周小舟揭露出来的,周老师她还告诉我,她已下了决心不再与狼为伍了。这个时候,倒叫我想起了孟轲的一句话‘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寡助之至亲戚叛之’”。

两个人被施秉怡斥责得没了词儿,柳振发反倒对赵云凤有了看法:原来石家得到的信儿,是你赵云凤泄露的!于是他俩相互间没了共同语言。

两人向回走突然发现,有一个浓眉大眼且蓬头垢面黑皮肤的小伙子,朝着大路石成雨老师的方向跪着……

这个小伙子一双大眼睛直盯着大路远方,他是在回忆一件往事:

教室里一群学生围着他,耻笑和责骂他“偷大饼子吃,真缺德啊,你的外号就叫偷大饼子了”。一个仅八岁的小男孩儿的脸一红一白的,自觉无地缝可钻了。就在这时,石成雨老师进来了:

“同学们都回自己座位上去。同学们,你们知道吗?他六岁时母亲身体不好又是为了孩子,自己长期温饱不济早逝了,他没有妈了。他是外村来莲湖小学念书的,经常饿着肚子要走来五里地上学,你们说我们应不应该帮助他”?

“应该”,随着同学们的回答声,几个不一样颜色,大小不整的大饼子、摆到了他的面前,他终于止不住痛哭起来……

放学以后。石老师又找到他谈:“孩子,以后可不要再偷了,饿了就找我,懂了吗”?

后来石老师通过家访,和他的继母进行了一次长谈,使他的继母也改变了对孩子的态度……

赵、柳二人经过他的身边时甩怪话:“你这小子也是在送那个问题的人”?

黑脸小伙子“噌”地跳起来,一把抓住了柳振发:

“你再说一句,我就揍死你!告诉你,我就是来暗中护卫石老师的!

赵云凤听了往后退,他满以为柳振发和带来的两个随从会上前护卫他的,结果只有柳振发向前一步,柳振发以为随从会上前保护自己,便挺着大架嚷着:“你小子好大胆子!”结果先挨了一拳。

“这拳算我替石老师的,下一拳……”此刻四个人都应声躲开奔向村里了。黑脸小伙子冲赵云凤喊:“赵老师,你原本我以为挺好的我尊重你,后来我和刘世伟同学闹冲突,就因为他是刘社长的儿子,你就把罪过全推到我的身上,逼得我念不成书了”!

赵、柳等四人快步跑开,一路责备两个随从:“你们俩狗屁不是,怎么不出手呢”!民兵犟嘴:

“这玩仍,于情于理人家都是对的……”赵云凤告诉柳振发:

“选择下属人选择打手,有脑汁的人不能用”……

禹阳市内的一角,丁洁从一棚户人家走出来,买菜回来的姨娘拦住丁洁:

“洁,你怎么起床了,这是往哪去呀?快听姨娘的话,回屋去!婚姻成不成的先搁一边,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呢。你妈妈再三嘱咐我,要让你多住些日子,我没待好你呀?快回屋去”,丁洁被推回屋里。

“大公府”大院平静下来了。东厢老人在大门口墙下晒太阳,丁家丁运面对着那房门内的对开扇,西面半扇门板背面,直盯着石溪竹用粉笔画的那个小人。

石家故居空房里,毕玉婷一声不响独自坐在书桌旁,桌边有石溪竹留下的泥人,和铺开的几篇白纸,放着一支水笔。那张纸上写着一首词:

鹊桥仙?风筝

精工巧手,

绢竹天上,

潜载谁魂高傲?

突来龙卷鸾风急,

筝断落、顿失声哨。

……

这只是毕玉婷写的鹊桥仙一词的上半阕。

此刻。从大门外冲进院内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姑娘,她就是丁洁!

丁洁见院内地面上的一些残留碎片,便从地上抓起一张看去:“词牌子”,于是忙冲向台阶,直奔石家居住过的西间……

“我姐姐回来啦”!丁运喊起来。

听到这喊声,毕玉婷起身忙迎上前去。丁洁洞见是已人去楼空,她站在地中间抱头转身喊道:

“这是怎么了,石浩哥,你去哪儿了呀”!

屋子四周空洞洞的,只剩下了四壁一些张贴上去的纸张:“石成雨禹阳县甲等优秀文教工作者奖状”、“苏琪猫图”、“无线电-原理图”……她急切地希望能最后找到石浩的一点蛛丝马迹。从里间到外间查看,终于在墙缝里找到一个纸团,忙打开细看,真的是石浩的笔体:

无题

能分贵贱已千年,

看法却有不同观。

花美不分园内外,

松青不择冬夏天。

南方野生仙人掌,

移到北方入花园。

不是因为生盆里,

而是因人见识偏!

丁洁心领神会:这是愤世嫉俗的呐喊。我读懂了你诗中的暗喻,然而,我们的希望又在哪儿呀?

毕玉婷怀念石溪竹,她想起他在北冈子上说过的话:“你爱吃水果,我长大了在这里为你建一个大果园……这两棵小白杨,一棵是你、一棵是我,一定要载活它们呀……”

从此后,她天天去为白杨树拐浇水。两株小白杨终于长出了叶子,长高了、长粗了。这两棵白杨树已超过了她几倍高,时光也使她由孩童长成了少女的雏型,出落得更漂亮。一天她在石溪竹旧居做功课,查找资料,在一本旧书中找到了,她几年前没有写完的那首鹊桥仙-风筝词,旧景重现,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石溪竹一定是生得很高了吧,变成一个更聪明、更英俊的少年了吧!想到这,她的脸不知不觉有些红了。她更加想念他,于是提笔补写完了鹊桥仙下阙:

鹊桥仙?风筝

精工巧手,

绢竹天上,

潜载谁魂高傲。

突来龙卷乱风急,

筝断落、顿失声哨。

没完泪水,

缠绵眷恋,

这里春春远眺。

都说有灵再相通,

童年逝,终难得到。

毕玉婷写完了这首词,被悄悄走来的丁洁看见了,她凄凉地说:

“好个童年逝啊,你知道吗?还会有青年逝、老年逝……词写得是不错。不怪是石老师调教出来的公府书童”……

过了两个月后的一天。毕玉婷来丁洁姐姐房间,小姑娘发现大姑娘怪怪的。大姑娘看明白了,便注视着毕玉婷讲道:“姐姐我也快离开这个院要去嫁人了,你看我的耳环好看吗”?

“怎么会是两样的?一配金环、一配玉呀”,毕玉婷问。

“啊,一配金环一配玉,你知道吗,这玉嵌是石浩哥送给我的,石家人虽然皆为人中龙凤,又怎奈何无天作之合啊”。

丁洁深情地从桌上抓起笔在另一页纸上写下了:

双耳情

无缘却要比邻生,

有缘何必不相逢。

一配金环一配玉,

是否同觉嵌眼疼?

对言谁都没有口,

对听谁都难出声。

风流还能几十载,

青云合处求永恒!

……

相思苦不是单方面的。孰知石家离开莲湖村今后又会是什么样呢?

七回、故乡的云

一九六二年石成雨携家搬迁回到了出生地杏花村。这里给石溪竹的初步印象是,村庄没有莲湖村养眼,显得老旧落后不顺眼。其实,更有那原始自然村的无方圆,无拘无束独特之美:每年春风杨柳清馨明目时,杏花开满了荒冈、河岸、田边地头,乃至家家户户的宅院中。更有许多一米粗十米高的古杏树,引领繁华宛入上河图。有道是刚刚杏林落红雨,便有桃花省春来!

石成雨深有感触,只身离家漂泊了二十八年,如今带回来了一大家子人。这里是唐高祖唐太宗开彊土到过的地方,因看见鸟和蛇斗架勒令建了青龙寺。又因建庙期间朝庭出现叛乱,令监军靖德回朝,当跑出百里之外,有追来者问青龙寺山门之事,靖德不耐烦甩鞭说道“就修在这吧!”数以百里之遥,我们便是住在了庙产地的“无形墙”内了。年轻时冲出了“无形墙”外,如今又要回归无形墙内了!

与石成春弟家同住一个院太拥挤,有些沒大用又舍不得扔的东西无处放,他便叫石浩用苞米秸秆夾障子、抹泥盖了个厢向下屋小房子。想起祖宗传下来的石家有野神保家口,又叫石浩画了五个清朝人像,说是五太爷,供奉在下屋小房子里。姨娘柳丽媛点香还磕了头。石溪竹不明白:“这能作什么呢?”柳丽媛告诉他:

“可以保祐我们”。

杏花村由原来的两个生产小队,膨胀分解为四个生产小队。孙庆文孙大虎,大字不识,苦大仇深,是土改干部。但是天生聪明有勇有谋,并且护体向热,非常尊重知识分子,重视人才。他由原来的第二队队长,经解体后建立了第三生产队并就任了队长。剩下的人就是第四生产队了。一直和他争权的牛禄,就任了四生产队队长。

也是孙庆文咬尖儿,将匠人都收编到了自己的第三生产队,虽然抓阄得到的土地质量是最差的,但是分值收入总是不比一二队差。那四队就惨了,虽然抓阄得到了河岸淤土好地,却因缺乏人才管理,一直是收入最差的生产队。

在村里没电的晚上,第四生产队的社员,有凑到一家唠闲嗑时还在责备:

“吗的孙大虎把咱们甩了”!

……

一从落脚杏花村,石成雨便给儿女们招集一起上了一课:“你们要勤劳本分,受人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们太爷石朝宽是个千户长、人称石老千。你们爷爷石庆文又是一方山头,还放过局,这些为时代所唾弃。并且这里是我们最后的落脚点了,只能是无条件屈服于世,苟且偷生。因此,要一改旧的家风,让人们改变对我石家以往又臭又硬的坏印象,这是很艰难的。这就是我宁愿在莲湖村忍受问题的气,也不愿回归故里杏花村的原因……”石汉插言了:

“回杏花村,会因是爸爸的家乡,总会有点关照吧,不会有人骂我们是问题的。”石晓芬讲:

“主要我们是因为,这里是向大城市提供副食的蔬菜社,可以捡菜帮子吃得饱一些,这里生产队废弃的烂菜帮替换掉了,在莲湖村的难以吞咽的含鼠粪鸟粪的草籽。”

石成雨对孩子们补充说:“况且我又是教师,我连孩子都没教育好,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家乡父老!”。听了父亲这话,最担忧的当属石溪竹了,他背地里和三哥石青讲道:

“三哥,今后要属我们俩挨打的最多了,因你遭打,打你我就要跟着借光。”石青不服气:

“凭什么就打咱俩呀,还有二哥、石晓秋呢?”

“你总爱惹祸给爸添堵,还看不出爸爸的脸色呗,也因咱俩是半大小子也抗打。二哥十五岁了,快长大成人要搞对像了,是需要有尊严的,不能再打了。晓秋妹是丫头才六岁还小。咱家在莲湖村爸是市甲等优秀文教工作者,在杏花村是有问题的了。爸的压力大了我俩也就大了。”

“这这咱俩还不如不搬家了。”

石溪竹喜欢小动物,他要养狗,被姨妈柳丽媛制止:“不行,人都没有吃的用什么喂狗。”于是石溪竹提出养猫,父亲同意了:“养猫可以,我们这土包房子,受不了耗子导洞。”

石溪竹要来了一个猫仔,当养到了半大时,竟然将后院邻居家的兔仔叼了回来。石成雨下令:“石青,将这猫扔了吧,以后它还要惹祸的。”石青想,这么大的猫是记道的了,还会回来。于是,他决定将猫扔到沉香河里。是父亲的决定,石溪竹不敢反抗。他只好跟随三哥石青,送猫一程了。回到家后,他用纸写了汹手,悄悄贴在了石青的后背上。石青出来进去,那纸条扇动着,家里人看见了发笑。

“水凶,”石成雨这才惋惜讲到:“欠妥了,我怎么没有想到伤害了四儿子的感情呢!”

一日。石青去上学,被几个小子拦住,不让他进校门,他们打了起来,结果都被石青打败了。西边邻居牛禄一手拉着一个孩子找上门来,石青的叔叔石成春迎上去:

“小孩子打架没反正,过一会儿就又好了,也值得你领来不让”?

“怎么我们孩子被你们孩子打了,找上来不对了”?

“不介,你要怎么地我和你拭把拭把”!说到这,石成春挽起了袖子。

牛禄拉着孩子转身就走了。石成雨忙走出来迎上去赔礼:

“牛大哥,别生气,这都怪我教子无方,这是十元钱,回去给孩子买一瓶红药水上上,再买点吃的……”那牛禄见石成雨没有强硬的意思,就转回身不依不饶了:

“哼,还当过老师呢!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别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了,好好接受监督改造吧。”这句话是石成雨最扎心的。石成春拽回石成雨:

“哥,你有钱没处送了,给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人待的”!说着轮起了拳头:“是老右怎么了,你给我快滚,慢一步吃拳头”!

那牛禄赶忙抢过钱,拉孩子紧跑两步走开了。一路上,他那两个儿子在挣着要这十元钱,便互骂了起来:“你吗的,你吗的”!牛禄本来还沒有消气,见两个儿子内部又互骂起来,就上前解释:

“你俩老打什么架,啊,你管他妈叫什么,他管你妈叫什么?奶奶的”!

石成雨耐心劝弟弟:

“我们爷爷是个千户长,清朝时管理千户人,爸爸时,又是江湖光棍儿,我不愿回杏花村来,就是因为早年爹留下了这个又臭又硬的名字。我一心想改变这个“家风,我们老实了,不就完了吗”。石成春对哥哥的想法不认同: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我们一没钱,二没势,还要任人欺负,我们还能活吗?你说没钱没势的人,想不让人欺又能怎么办?在野蛮狡诈的环境里,只有靠野蛮狡诈才能生存。你知道去掉了自己孩子的野蛮狡诈,将意味什么吗”?

哥哥石成雨,自以为比弟弟石成春有见识,文化素质高,当然厌恶黑暗的野蛮狡诈。他便意味深长,耐心解释给弟弟石成春:

“我们从小都读的是孔孟书‘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子不教父之过,仁义礼智信。现在有些东西不提倡了,但又提倡一个公德,有什么不好。真有大不公平,还有给你评理的地方呢。”石成春的脸扭向土墙:

“你得了吧,给你公道,但是不能保你的命。要在你被人害了以后,才能惩罚犯罪给你摆平。那你不是也死了吗!所以呀,活好活坏还得靠自己。别人的孩子不讲公德,你让我们的孩子讲公德,这不是找亏吃吗,我石成春,是不会宁愿让自己的孩子受屈,来换个道德好名誉的”。石成雨反驳:

“古语说得好,棍棒出孝子,难道让人家骂我们没有教养的好吗,最后去让社会教育吗?你也应该好好管一管侄子们了”。石成春有些反感哥哥的秀才腔调:

“管什么,孩子们跟我们一天好日子都没过着,连一顿饱饭都吃得费劲,一个个骨头拉沙的,下得去手打吗,你我小时,他爷爷是娇生惯养的。就是我们挨了两年饿,不也会出去偷地主老财的玉米棒子,凑合吃两天吗,如今也没留下偷的习惯。我就不信,这孩子不管教,他将来会上天。随秧长的更有生存能力,那过分的教育,就是要将孩子变成了木牛流马机器人,工具人了”。

石成雨虽然,是在社会上混得头破血流还乡的,竟然发现在家里也不被认可了,未免恼羞成怒。当然他还有要做人的尊严,不想再听弟弟说,便进了里间,坐在炕檐上,他要想感觉一下,在这个世界上,自己还有没有存在的空间:

“石青,石溪竹你们俩过来,站好了”。石青、石溪竹乖乖地走过来站在他面前。石成雨先看了一眼石溪竹:

“你最近犯什么错误没有”,听了这样问,石溪竹忙小声回答:

“没有”。于是,石成雨又问石青:

“因为什么打架”?

“是他们大伙先打我的”。

“啪”,石成雨一巴掌打在石青的脖颈上,石青站稳了又说:“他们先打我,我就打他们”。

“咦,你敢顶撞我!我嫌打你们手痛,你俩过来过来,离我近一点站好,把裤子解开,脱下去,我嫌弃就这么打你们不疼”。

石溪竹想:也没有我的事呀,可是如果不从,这后果是不可想象的,因为父亲会记下了,那就没完没了了,早晚会过这一关的。我索性假装作出解裤带的样子,不过要慢慢地,等会儿三哥肯定会反抗的,不等我改完了,爸爸的怒火很快就会引到他的身上了,且爸爸的体力有限,我就没事了。

于是,石溪竹慢慢地解带子。石青一动未动,石成雨见老三没反应:

“你解不解”?石青觉得这是在受辱,孩子也同样是有尊严的,可杀不可辱:

“不解”。

石成雨便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骂道:

“好你个逆子”,便左右开功搧起大嘴吧来,石青本想躲开,但因稚嫩无力,挣脱不了,被打得惨叫,一声声喊妈妈……

善良的柳丽媛再也忍受不了这个场面了,她冲上去,一下子推开石成雨,把孩子藏在自己的身后:“你这是怎么了?脾气变得越来越坏?你要打,就打我吧”。石成雨走过来:

“你给我躲开”。又冲满屋所有的大小孩子说:

“你们都听着,从现在起,不管你们谁,不管因为什么,不管你有理没理,只要在外边给我惹祸了,回来我就打你们”。说罢他冲着柳丽媛喝道:“给我让开”!

“啪”!一掌打在柳丽媛的脸上,柳丽媛刚毅不动:

“除非你打死我”!

石成雨转身出去了,拿菜刀在石头上磨。大家吓得紧缩一团,刀磨好后放在了菜板上,石成雨竞走出了院子。看着他的背影,柳丽媛的眼睛里滚动着泪花儿。

“妈妈”,受了惊吓的孩子们见爸爸出去了,一齐涌向柳丽媛。

“孩子们呼唤我妈妈了”,柳丽媛激动地流出了眼泪,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把他们搂在怀里。

石溪竹八岁了,他和石青哥拣粪,遇上四队正收购马粪,用于菜田育苗。石青拣来了就偷着卖掉了一筐,四角钱装进自己用纸叠的钱包里,被父亲打了一顿收去:“小孩子要钱干什么,有钱会学坏!石溪竹你也贼皮提溜着,定期松皮”!

石溪竹想:爸爸不是很讲理了,由于石青一人错就搞运动打大家。反正就是让我们干活和不反抗呗。像机器一样才可以安全,还有,不要接触钱,不准许有个人的爱好,个人的欲望,个人的理想。一切都属于爸爸的好恶亲疏。长大独立那一天就好了。

石溪竹懂得父亲的心烦闷,已沒有耐心解释为什么不要大家去外面接触世面,“去惹祸”。他为了不让父亲生气,加之有爱好美术的天赋,就在家学习画画。沒有纸,只找到了一小瓶墨汁,还怕很快被用完了,于是加水稀释了。画什么呢?孤独、思念在故乡。他想起莲湖村时,到处有美术学院师生画的宣传画,他便在自家爷爷留下的土包房的西山墙上练画。人小画人也小,堪称为微画,画中人物都不到十厘米。越画思路越广泛:花鸟虫鱼、渔樵耕读……其结果又给父亲惹麻烦了!

村里得到了牛禄来举报:“是这么回事,上边不是让群众监督有问题的人吗,我发现那有问题的石成雨家土包房的西山墙上画了不少画?”治保主任胡全普问:

“你有沒有看见上面详细内容?”

“我沒文化看不懂啥呀,总而言之不是不许他们乱说乱动吗,他们乱动了呀”

石家的院子里进来了村大队的一行人,由赵文清书记领队,后面跟着治保主任胡全普、村大队长李世昌,还有民兵。石成雨出迎打招呼:“来啦”。赵文清书记“啊”了一声,便率队径直去了西房山厕所方向,他们仔细研究石溪竹的儿画,沒有找到什么可疑内容。于是返回前院,赵书记告诉石成雨:

“以后不要孩子在墙上乱写乱画了。”一行人出了石家院,石成雨并没有指责孩子,认为这只是庸人自扰,他认为孩子本当通晓琴棋书画…...

石溪竹胆小聪明,为爸爸没有一丝责备的意识而感到温暖。但为了不找麻烦从此的童年里,他隐藏了爱美术的欲望,但又开发了爱专研技术的兴趣,在拼命地干活中研究效率,才是生存的出路,也淡漠了对钱的缘分。在自家自留地里,浑身冒水,镐头举得高高,地面留下汗湿的脚印,背负柴草烧火用、往家扛麻袋猪菜,肋骨压在了骨盆上,肺呼吸困难仍然坚持,家里的种地、猪草、烧柴供应,都归了他。

使用童工,可见石溪竹的腰椎骨已经渐渐的变形了,与胸椎有些错位生理曲度变直。天热脱光洗澡,石成雨发现了小儿子的脊柱骨有变,他想到的是:自己是有问题的人,孩子是不能被征兵的,但他知道孩子长大都想去当兵。为了打消这念想,他未雨绸缪说道:

“看看你一节骨头长歪了,当兵挑不上了”。

社员牛二,他经常看见小孩子石溪竹默默劳作,自言自语:“太小啦,生在石家的孩子苦透了”!石溪竹用损失自己的健康,换来了养活自己的童年和父亲的表扬。

如果就这样勤勤恳恳,只是面对父亲的苛刻还好,石溪竹还要去面对新的掩息地的,少年之间的论资排辈这一关!

这一日石溪竹挎着土篮子,拿着铁锹在村里的大街上,跟随马车后面捡粪,一群孩子跑过来,将马粪踢碎,领头的叫初建涛:

“我这个人是讲理的,你他吗的老是干活,我爸爸都骂我不干活了”。石溪竹不理睬他们,依然跟在大马车队后面。其中的武全贞正面拦住了石溪竹:

“不准你拾粪!”

石溪竹一挥手分辨到“你们凭什么管我”?那武全贞以为对方是先出手要打他了,便招架防御性的先出拳打到石溪竹身上。于是几个孩子向石溪竹撇来石块砖头,同时还指令一条大黄狗扑上来。

石溪竹从空中接过一块石头,塞进那扑上来的大黄狗嘴里,并且用力塞入咽喉,大黄狗被吓跑了,那几个孩子见此情景,一时不知所措。石溪竹随车远去。初建涛不服气地冲着随从的几个孩子喊道:

“让他等着”。初建涛在细想对策……第二天,初建涛主动来找石溪竹谈话:“昨天是我的不对,你别往心里去。”晚上,他又来找石溪竹去逛街,石溪竹摇头:

“我爸不让我出去,怕惹祸。”

“不会的,你总干活,晚上了还不让玩玩呀?”石成雨听了,出于给人面子,便答应了两个孩子:“去玩吧。”

天蒙蒙黑,初建涛带领石溪竹来到了半大小子章二利的家。原来那章二利正在谈恋爱,初建涛拉着石溪竹来到了屋后窗口,正见屋里章二利在和那女子拉呱,于是,初建涛敲了几下玻璃窗,章二利向窗看了一眼便又继续拉呱。初建涛又敲了几下,那章二利便从东房山追了出来,初建涛便藏在了西房山。石溪竹不熟悉章二利家的地形,并且认为与己无关,当想到了章二利会误判,竟迟了一步,被迅速跑来的章二利踢了几脚,

“不是我”!由于善良出于不想陷害朋友,他没有说出初建涛。章二利满理说道

“我看见你那就是你了......

与生俱来的好探奇的石溪竹,很爱去供销合作社的院子里玩耍,那旧物回收的烂摊子里,可以找到许多的免费玩具。他在回收的废纸堆里找到了半本“成语汉词小词典”,爱不释手,便悄悄地拿在手中,被在柜台前买烟的,半大小子章二利看见了,忙指责店员老丁头:“唉,那小孩子在偷东西呢,你怎么不管呢”?老丁头代答不理道:

“有钱谁偷破烂东西,一分钱不值的废物能再被用上不是好事吗,给你你要吗”?

“我要那破烂干什么。”

石溪竹拿回家来,如获至宝,他找来一片钢纸,精心制作出一个装词典的盒子,将词典装入。父亲石成雨一直在他的周围转来转去,总想指使他去干活,并且对儿子特爱那本破旧的词典,产生怨恨,也是不希望孩子再走自己读书的路,责备道:

“你做这个盒子给我做装烟盒吧”,石溪竹没有做声,石成雨顿时恼羞成怒了:

“比你爹都重要”。

石成雨买来了一些低价的乐器,笛子、二胡等,叫过石浩,对大家讲:

“尽管家里没钱,我还是给你们买了乐器。目的是让你们爱好文艺音乐,改变我们家暴,说打就捞的脾气!培养和气斯文知书达理的情操”。石成雨说到这里,柳丽媛瞥了一下嘴。石成雨正讲的兴奋:“石浩,你要很好地教弟弟们”。

从此,不管孩子们累不累,或者有没有好心情,奏乐都要当做任务来完成,奏革命歌曲歌颂社会主义好。石成雨多次和孩子们讲:“没有组织上送我去旅大疗养院,就没有我的今天了”。

从此这石家宅院就不乏二胡、笛子之声,就连石成雨也拉起手风琴加盟了,而老婆孩子们想的是,只要他高兴,家庭就太平了。而石成雨想的是:没有我支撑着这个家庭,是要家破人亡的,老婆孩子的大脑都是进了水的。但谁知道,石浩最喜欢拉的二胡曲全是悲愤的调子《江河水》、《二泉映月》等,这是为什么呢。

牛二等村民们,路过石家门前皆夸赞:

“教员之家、书香门第、音乐之家、教子有方、孩子能干、不惹祸”,等等。

石成雨听了这些,为自己的成就打内心里高兴。殊不知他严重折损了儿女们那脆弱的天资天性,是在闭锁中培养机器人,和犯过度使用童工,影响孩子们一生健康的错误。他只希望每个孩子学会一门常规的混饭手艺,他不希望孩子们有大的作为。理由是不要在吃自己这样的亏了,另外也是为了不让孩子们,脱离自己的统治范围。这样的后果培养出来的只能是低等工具人。

杏花村的自然环境是个,绿林茂密清水秀美,有着许多动人的传说的地方。但是,作为石溪竹来讲,生他养他的地方必定是莲湖村,自然那里是他的故乡,他思念母亲,思念毕婷婷以及所有小玩伴们。沉重的惆怅,使他活泼的性格在悄悄改变。二叔家的三儿子石强比他小一岁,看他每天这样就对他说:

“四哥,我们这儿好玩的地方非常多,村庄前三面是一条大沉香河,村两面都是大树林,西面是大甸子,那里野鸭蛋多得是……”石溪竹显得非常兴趣地问:

“强弟,最高的岗子属哪里”?

“那当然是西北面的青龙冈了”。

“噢,那儿或许能看见莲花村的。”

“嗨!我当是怎么一回事呢”,石强搔了几下头:“你还在想那个地方,想我大娘,现在这个大娘你也不叫声妈妈,就连大伯的心里也不会好受的,他有多不易呀!再说,这位大娘对你们有多好哇!不过你一定要去那个岗子可得注意点安全,那地方很不太平的,听说那九缸十八锅的青龙庙产在地下埋得久了,已生成了妖气……”

石溪竹没有听进去堂弟石强的吓唬人之说,结果真的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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