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这次在繁花山躺了二十多天,一直依靠药物和葵葵的救治维持生命和体能,就是个植物人的状态。在他的伤势痊愈,情况稳定之后,葵葵终于松了一口气,疲惫不堪地好好休息去了。霏霏则一心一意扑在药物上,对浮游再也不闻不问,只有猫猫受葵葵之命继续留下照看浮游。
浮游在涨潮般的饥饿感的迫使下,恢复了意识。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梦中无数次重返的那个房间(贱二“审问”结束后被送回凌云,浮游伤势稳定就被安置在房间了),上一次他在繁花山度过一生中最美好时光的地方。
也许是躺得太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活力,他刚清醒时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在心底里认为自己死了,现在看到的是幻觉。“我一定是到了天堂。”在浮游心里,繁花山就是天堂。他感到无比欣慰:这样看来,自己生前还真是个好人,死了也到了天堂。浮游开始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并进行自我评价:英勇无畏、大公无私、乐于助人、尊老爱幼……他对自己这一生总体非常满意,唯有一件事,令他一想起来就倍感酸楚。“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还是个处男啊!”
“噗——”
浮游被喷了一脸的口水和不知道什么东西。仰头一看,是那只可恶的小猫。他确定天堂不会有这个人存在,立刻坐了起来,抹干净脸,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啊!”
“你以为我想啊!谁让你说什么处男啊!我的美食都吐出来了!”
“你怎么站在这里啊!”
“我为什么不能站在这里啊!我从刚才就一直站在这里看着你。——切,要不是葵葵要我看着你,我才懒得管你呢!”
浮游懒得跟这好吃鬼小屁孩儿置气,下了床去屋后的温泉洗个澡。池边正好放着一套干净的布衣,浮游穿着整齐,回到屋中,已然无人。床上放着一个包裹,上面一张字条,歪扭地写了几个字:“老处男的衣服,拿走,不送!”
浮游不舍地看看这个房间,这次没有温柔的葵葵,没有好吃的饭菜。他只能饿着肚子自行下山,比起上次吃饱喝足被抬下山,这次的体验明显打了折扣。
走到半山,浮游才想起自己穿着百姓的布衣,倒是挺凉快,不过回崇武门还是该穿上长老的装备。他打开包裹一看,这次的装备和衬衣损坏更加严重,没有修补也就罢了,居然没洗——不,应该是洗了,血渍和污渍混合在一起,更加“色彩斑斓”。
“唉——”浮游感慨道:“做回头客果然没好处。”
另一方面,浮游和无双都不在的这段日子,崇武门发生了一件不大的大事——掌门弑神宣布要回家备婚并继承家业,辞退了掌门之职。因为长老和堂主缺位,他请三郎暂代掌门,等浮游和无双回来再进行新掌门的选举。按道理,掌门的退位重选是一个门派最大的事,但崇武门这位掌门一直以来形同虚设,他的离开还不如浮游和无双的缺席要紧。大家甚至都懒得向前掌门挥手告别,只盼望长老和堂主快点回来。
回到崇武门,听到臭小子掌门退位的消息,浮游和所有人一样,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转而问道:“无双呢?”
众人摇头。无双没回来就不能比武重选。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下一任掌门必是无双。
巧的是,无双当天晚些时候也回到了崇武门,兄弟们就像看见了新掌门一样一阵欢呼,但很快就鸦雀无声。浮游一看,无双步伐拖沓、垂头丧气、双目无神、失魂落魄地径直从门口走到卧房躺下,就连跟着无双的大猫也是无精打采的。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无双和大猫!看样子,无双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双不愿意说话,甚至都闭上了眼睛,浮游只好和大猫对视,企图学无双和大猫无声沟通。然而,他端坐大猫对面,除了看着它趴在地板,不停地用尾巴扫地,什么讯息都没有收到。
“要是小番茄在就好了。”浮游放弃了自学成才,转而寻求高人相助。可是小番茄早早去了八荒山,不知道有没有回来。浮游打算去帮里找一刀问问。“好久没见一刀了呢。”
还未进城,南北大道的叫卖声就一浪一浪地传来。不管时间如何飞逝,时代如何变迁,似乎南北大道永远都会是这个样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们以最朴实的生存状态,彰显并承载着戎城的兴旺繁华。
浮游路过了那个熟悉的武器铺,仿佛历史重现,他现在需要新装备,可是没钱。算了,他往铺子里瞄了一眼,走了。
“浮游长老,请留步!”武器铺的大掌柜追了出来,笑盈盈地请浮游务必到店里一坐。“本店有大礼相赠!”
这种低级套路,浮游可不会上当。不过他有点好奇这大掌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跟了进去。
大掌柜请浮游入座看茶,小掌柜把店门关上,浮游好奇心更甚。只见大掌柜从内院捧出一个丝绸包裹,打开一看,浮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这是一套精美绝伦的狂战战衣(崇武门长老专属款)!
浮游像看着一堆珠宝一样,两眼放光,轻轻地爱惜地抚摸着。这套神装用了一种特殊纤维织成内衬,比原先的麻布内衬坚韧何止千倍!仅这一项工艺上的改良就可以完爆现在世面上的所有装备!然而,这还不是全部。外罩面不再是整体捶打成型的铁合金,而是用一种像是皮革的薄片和很薄的金属片合并成一块,然后利用内衬的编织工艺拼接起来。款式上和狂战战衣的原版基本类似,但是因为这种工艺将装备变得非常柔软,所以,原先为了方便穿着设计的无袖,此时变成了长袖,只不过袖子的部分没有加上金属片,只是那种特殊的纤维进行了加厚编织。腿部和靴子的部分亦然,就连脖子都被包住。穿上这套战衣,身上简直没有弱点!
浮游不知道这些新材质是什么,大掌柜除了笑一个专业问题都答不上来:“浮游长老,您也知道,本店只是代销,不会制造。这些问题小的真是一无所知。”
浮游狐疑地看着他,生意人总是笑容满面,大掌柜脸上的皱纹被他笑成了一朵绽放的菊花。“那……大礼是什么?就是给我看看这个?”
“浮游长老说笑了!这是我们老板送给您的,全套奉送!”
浮游还是不信!掌柜帮他穿上,这套战衣还挺合身,只是肩膀稍紧,腰围略宽,但浮游不介意,他觉得就是为他定制的一般。材料的改良使得它比原版轻得多,不知道抗伤效果如何,不过对速度的提升必然很明显。穿上这套新装备的浮游真恨不得现在冲出去找人打一架。
“不错不错。替我谢谢老板。回见!”浮游说着要走,大掌柜赶紧拦着。
“这个……浮游长老,我们老板送您这套新战衣,但是……他说,如果您感觉满意地话,还请亭中一聚。”大掌柜示意浮游再去上次和鹰相遇的地方。那里其实是一处人家的后院,直接从后门进,就可以看到凉亭。
浮游蔑斜地看着大掌柜,他想问“要是不满意呢?”但没说出口,以他对鹰的了解,要是不满意一定是让他立马脱下,双手奉还。在浮游心中,鹰不像一个门派长老,更像一个职业商人,只在乎钱。凌云派开创“缴费入学”就是他出的馊主意,一个流传千年成仙得道的高端门派硬是被他拉低成市井之流的小门小派的形象,唯一不低的只有学费。如今,专为凌云打造武器装备的莫邪殿也在这人的主持下,成了一个大型武器商,据说他自己从来不带武器出门实在是因为法术学不到家,身为长老又不好意思带个低阶武器,干脆不带。
“一个长老,学艺不精,专心赚钱,怎么不干脆去经商呢。”浮游这样想着,走到了上次那个亭子,鹰正在亭中向他挥手致意。浮游慢步走去,心里还在吐槽:“这家伙比逍遥辈份要高,怕是要超过120岁了,看着还是个中年男子的模样,身材相比其他凌云弟子更加高大健硕。真是上天不公,同样是长老,他就是又高又帅又有钱,还特别能活!”
“鹰长老,好久不见!”浮游表面上还是要对前辈表现出足够的尊敬,微微行礼,面带笑容。但他心中自行脑补,在鹰的脸上P上了四个大字“唯利是图”。
“这战衣看着挺合身的啊!”鹰不回礼,直指主题。
“多谢鹰长老慷慨相赠,不知有什么事,在下可以效劳啊?”
“哦。”鹰简单应了一声,就越过浮游头顶,唤道:“出来吧。”
清海、一刀和帮里的几个兄弟,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凌云弟子,一共8人,从另一侧的院门走了过来。
几个人表情严肃地将浮游围在中间,就连一直恭敬老实的一刀,见到浮游也没有招呼一声“师叔”,却像是不认识他似的,和其他人一起都拿起武器,开始围攻。
“等、这、啥意思。”浮游一边招架一刀和几位兄弟的近攻,一边还要躲闪清海等三个凌云弟子的火攻。但是没有人回答,远处的清海面无表情,下手却是“快准狠”,简直要置浮游于死地。
因为没有装备可穿,浮游今天出门连双刀都没带,就只带着匕首寂灭。面对群攻很难招架,还要躲四面八方的火球、火焰术、火墙和火焰喷泉,不一会儿,身上挨了几刀、被炸了几处,好在新战衣全方位包裹,没有流血也没有烧伤——但是头发被烧焦了。
“再这样下去,我要被烧成秃子了!”浮游看着这帮认真演戏的家伙,猜到他们可能是在帮他试新装备,但这些好朋友下手当真毫不留情,一向看重发型的浮游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他先卖了一个破绽,然后连续三次快速位移,把五个近战的兄弟拉到距离清海这边较近的位置,同时逼着他们一起向他靠近进攻,瞬间释放“虎震”,把这一圈震住,然后一个瞬步,直接来到清海面前。
清海似乎已经料到,早早地向旁边后退,但是哪里比得上“瞬”的速度,浮游在他开始迈步时就预判了他的身位,又是一个瞬步加残影骗术,他到了清海身后。清海也是太了解浮游的战斗方式,在身后放出一个火球,浮游脚下被火球炸到,但他反应很快,接着爆炸的反作用力,跳起落下,用匕首末端使出“劫”,打在清海的右肩。他控制了力道,只把清海的武器震脱手,不会真伤到他。
“呵呵。真是了得!”清海终于笑了。
一刀也跟着“活了过来”,诧异又崇拜地问道:“师叔,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你从空中跳起落下,应该是击中清海的后颈,清海也及时向前躲了,怎么又突然打在他右肩,正好把武器震脱呢?”
浮游一直是一刀的偶像!每次一刀向他求教,他都会耐心地教导。这一次,他采取慢动作回放,只不过慢动作的时候,残影的效果制造不了。原来,他从清海前面绕后的时候,就是直接起跳从后上方落下。也就是说,浮游在一次身位转移中,用了两次残影,一次在清海前面,一次在清海头顶。而他在清海释放火球的时候,其实已经在他右侧,清海向前躲避,他正好从右侧后方出手。这样做要承担被火球炸伤的风险,不过因为有这件神装,浮游完全不惧!
清海也是一边笑着摇头一边称赞道:“真是!连我可能会预料到你绕后也被你预料到了。浮游长老,我输得心服口服!”
“哪里,多亏这套神装,不怕砍不怕烫……”浮游话没说完,一个凌云弟子插嘴道:“还不怕晕!”
“什么?”浮游不解地问。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没感觉到呢。”清海解释道:“你第一次近身过来,我就提前在身边放了天雷阵。你绕后之后,我的两位师兄弟也在我四周放了更强的天雷阵。但是完全晕不了你。”
浮游恍然,他确实没有感觉到。不会被晕!这套神装简直太神了!
“那你们呢?虎震的效果怎么样?”不知何时,鹰拿着个小本本,正在采访记录攻击方的战斗体验。
一刀已经被采访完毕,浮游走了过去,搭着他肩膀小声道:“虽说是帮我试装备,你们也打得太狠了。要是这个试验品质量不行,我今天可就血溅四方了。”
“师叔勿怪!我们答应了鹰长老不能放水的,要不然以后我们去买武器装备他就不给我们打折了呢!”
“……”
鹰仔细地问着每一个人,下笔如飞,小本本一页一页不停地翻。浮游感觉这本子写不完,提问都不会停止。终于,问完了一圈,轮到最主要的使用者浮游了。
“虎震释放的感觉如何?”
“刀的劈砍感觉怎样?”
“火攻的伤害怎么评价?”
“动作的流畅……”
“速度的提升……”
……
落日余晖之下,鹰终于满足地合上了他的小本本,说:“不错。稍作改良应该可以上市了。”清海一行随着他回凌云。一刀和帮里的兄弟向着鹰的背影招手欢呼:“太好了。到时候记得给我们打折啊!”
……浮游为了一件神装浪费了大半个白天,算算还是挺值的。他和一刀回帮,受到兄弟们的热烈欢迎,晚上为他准备了一桌酒席。浮游喝到微醺,守门人来报,有个小姑娘来找他。众人嘻嘻哈哈,浮游莫名其妙。小番茄在八荒山没回来,他还认识哪个小姑娘会在大晚上来找他?
猫猫受霏霏所托,得到掌门的许可,第一次出远门,就为了给浮游送东西。一开始还是去的崇武门,没找到人才又来到行义帮。虽然一路上有吃有玩挺开心,不过看到浮游她是没啥好心情。
浮游出门,一眼看到站在街角向他招手的是猫猫,心情也是一落千丈。
猫猫叫他走过马路到人少的地方,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浮游想。
“哟!你这身衣服很帅么!”猫猫看到浮游走近就故作惊奇地叫道。
浮游没想到猫猫会夸自己,惊喜了一下,几朵美丽的小花在心中盛开。
猫猫紧接着说了一句:“穿在你身上真是可惜了。”
“你是来挑衅的吗?”小花瞬间凋零!
“不敢呢。”猫猫故作可怜的样子,“不过看惯了你穿的破破烂烂,还真不能适应你这么闪亮的新形象。”
“切,你好意思说我衣衫褴褛!上次从繁花山回来衣服不给我补就算了,还洗成那样,真是洗了比不洗还脏。真不知道谁那么有才!”
浮游说的很快,说话间感觉猫猫脸色不对。果然,短暂的平静之后,猫猫爆发了:“你——你个——我从来没有给男人洗过衣服,你居然——”
浮游明白了,他的衣服是猫猫洗的。他没有一点想要道谢的欲望,倒是很乐意看到猫猫现在的表情。故意说道:“哇,原来是你洗的,还好我回来就扔掉了。洗的简直是——太恶心了!”
猫猫火得不行,但她不是很会骂人,牙齿咬得咯咯响,半天冒出来一句:“你是狼心狗肺!”
浮游才不在乎呢,他故意很悠闲的向着帮会门口走回去,身后又传来暴怒地吼叫:“你是混蛋!大混蛋!”
混蛋这个词对浮游没有任何杀伤力,甚至周边的路人也对这个场景毫不关心。然而,就在浮游快要走到帮会门口的时候,猫猫情急之中吼了一句:“你个老处男!”顿时,无数目光如枪林弹雨般向浮游射来,浮游全身被射得如同刺猬。他转身向着四周大吼一声:“看什么看!”随即,脸上啪嗒一下被一个纸袋击中,随后是猫猫的哈哈大笑。他把纸袋拿在手中,已经看不到猫猫的身影。
“可恶啊!”浮游心里大骂,“不知道这个死猫来做什么的!”他打开手中的纸袋,里面是一个药瓶,还有一张纸,就是平时霏霏用来记笔记的纸,对折着,一面写着“使用说明”的字样,是霏霏的新发明?浮游更加火了,“还想拿我当小白鼠!”他想丢掉,又忍不住好奇看了里面写的说明。不看也罢,看了之后非常震惊,这个药的作用相当了得,他几乎要膜拜霏霏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了。
送走猫猫,浮游尚在帮会门口,又迎来了专程找他的武器店小二。
“浮游长老,可否耽误您些时间?”小二恭敬道。
“何事?”
“烦请长老把装备先行脱下。今天老板说,看你穿着不很合身,让小的给你量准确了,把这件带回去改改。”
浮游听了,内心是拒绝的,虽然打斗的时候感觉肩部过紧有些受制,腰部太宽,跳起来凉风嗖嗖的,但他实在是不想脱下!他想说让鹰重新做一件就好,转念一想这装备用的都是特殊材料,恐怕这世上再无第二件呢。何况他并不担心老鹰食言,最终这装备改好一定还是送回他手上。于是带小二去到房间,稍稍不太情愿地脱了下来,让小二量好尺寸,带了回去。不得不说,老鹰真是会做生意,小二也没有空手而来,还带了一套全新的普通款狂战战衣给浮游换上,并且说明,这套也是送的。浮游点点头,穿过新装备,这套老款式就算金子做的他都不稀罕,将就穿些时日而已。
回到饭桌上,浮游继续和兄弟们嘻嘻哈哈,不过一刀一番话提点了他。一刀不愧是有恋爱经验的人了,他猜测无双是害了相思病,让浮游好好想想是哪家的姑娘,浮游灵光一现,芷芯的模样跃然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