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七年夏末,秋收的季节来临。棘浦县自启元四年春迎来了县尉许桃之后,连续三年,土地丰收,工商逐渐兴盛,人口剧增。吏部的考评下来,许桃均是优等,考评特言县尉许桃历任三年,将棘浦县不毛之地变成富饶之乡,有大功,棘浦县的县丞早已调往了别处,现棘浦县令出缺,吏部擢升许桃为县令。自从九品下,直接升到了从七品下。
过不多久,州县评定出来,棘浦县以其兴盛,坎州第一大县,即便是全境诸县中,也是佼佼者,升格为上县。相应的许桃,也自从七品下的下县县令擢升为了从六品上的上县县令。
这中间,其实都是陈奇泰与伍三斗的功劳最甚,两人没日没夜的操劳,才打下了这样的基础。
县令是有了,县丞,县尉却没有,但是朝廷似乎忘记了这一点,亦没有人提及。只因,朝堂里那番争斗前的贤士科榜单时隔三年终于流了出来,普通士子们这时才知道,这个小小的棘浦县,汇聚了怎么样的一批人。人们也更明白了为何许桃一人作为县尉执掌全县而朝堂无人指责,包括此时的直接越过县丞擢升至县令,又为何现在只有他一个县令,而没有县丞,县尉。因为那里有三个状元,一个榜眼!因为他就是状元!他原本就可以直接外放上县县令的,这其实相当于晚了三年才给他。
于是,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情况!棘浦县想不兴盛都不行,两个状元,一个榜眼给这个许桃打下手,这种奢侈的配置,千年难见。
“哈哈!”令刺史这三年操劳过甚,但精神却很好,他没有想到许桃在这里三年,竟然是最太平的三年,那些显贵们也没有再去发动力量攻击许桃。令刺史当想到许桃琴楼之战时,也就理解了显贵们的心思,其一,许桃能够稳坐这里,没有最高峰权力的背后支持那是不可能的,当年的开河口事件已经证明了这一点,继续闹下去,也许就从打压许桃变成挑战至高权力了,那时,可就不是这么好玩的了。其二,要是弄个鱼死网破,杀不了许桃,反而招惹了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凶人,为了那点田地,当真不值!
由于棘浦县的兴盛,他这个刺史面上有光,吏部的考评自然也是很好,这对他的仕途或许大有裨益!
“朝廷的嘉奖你看了,这许桃看来深受朝廷器重,连升数级。咱们也该见见他啦!”令刺史道。
“秋收之后,各县令当来述职,他现在是县令,到时候发了述职公文,他就该来啦!”长史道。
“这个,嘿嘿……”令刺史苦笑道:“谁说得准呢?”
“再说,也不一定能等到那时候啦!”令刺史叹口气。
“大人所虑也是!这时局大有转变之向!”长史道。
棘浦县衙中。
“自北原之战,叛军侵占数道,帝国百余州被叛军控制,帝都南迁。为了抵御叛军,收复失地,朝廷赋予各节度使,大都督重权,虽然一定程度上抵抗住了叛军南侵,但那里面亦有叛军分裂成了三部之因。三部相互掣肘,导致叛军无法南下。”
“叛军分裂之时,本当是分兵突袭,各个击破的最佳时机,但奈何各节度使,大都督畏于三部实力,谁都不愿意冒这个损兵折将的风险,以免弱了自己实力。”
“身为朝廷重臣,为何会担心弱了自己实力?”陈奇泰自说自问道。
“那说明他们的心不在朝廷!”伍三斗道。
“不错!这就变成了拥兵自重,俨然一个小朝廷。朝廷三番五次令这些节度使,大都督进军,但就是没人动。你像那大都督,为了打仗,现今都是节度使兼任,而节度使手握钱粮,兵士军资由其发放,朝廷根本奈何他们不得。若逼的急了,但凡有一个举事,群起效之,便真正的改朝换代了!”陈奇泰道。
“现在真正是诸侯割据,伺机而动,朝廷,已经有些名存实亡了!”伍三斗道。
“虽则如此,但朝廷这个正统的帽子还在,谁都不敢第一个站出来,否则,很有可能被其他节度使联手攻破,进而分食。”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到这启元七年,天下竟然进入了罕见的太平期,但谁都知道,这里面早就暗流汹涌,只待爆发!”陈奇泰道。
“现今,与我坎州相邻的涂陀部原族长去世,继任族长已倒向神山部,两部合力,冕雷部没有别的路选,三部合一的趋势已成。涂陀部新族长意欲建功,势必南下。”伍三斗道。
“涂陀部南下,定然是先攻取必经之地的坎州,胡州。特别是现在马上到了秋收时节,南下的概率大增。”伍三斗继续道:“战乱将起!”
“天罡,咱们训练的战备军如何了?”许桃问道。
“这三年来,训练不辍,不下于边兵水准。以乡村都修建了据敌要塞,相互依托,若是敌人来袭,备兵立时可穿戴整齐迎战。”
“平日里,各乡村的备兵轮流巡逻,且有示警响箭!”
“至于战备等级,也早已完备,像现在这种情况,随时可能爆发战乱,应提升至最高战备,各乡村备兵巡逻自也增加。”
樊天罡这些军事部署早已完成。
“好!这些备兵防务现在就要三斗来操心啦!”许桃笑道,许桃与樊天罡将各领三百人的精锐军,准备真正的战争。
“政务,还是奇泰来做!一个县的黎民百姓可就交给你啦!”许桃道。
“这个我在行,让我上战场,我连个兵都不如!”陈奇泰自嘲道。他讲的便是精锐军的兵士,整个棘浦县,也就许桃和樊天罡比这些兵士强。
坎州刺史府。
“谍报涂陀部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南下,节度使令各州收缩城防,各县的秋收要赶快进行,那些收不完的,不要也罢!”令刺史这一次是在刺史府公堂召集下属安排事体。
“启禀大人,听闻棘浦县令许桃私募兵士六百,战马三千,如今非常之时,应让其移交兵马!”折冲都尉道,他手下三千兵,现在是越多越好,尤其是那三千战马,重要非常。
“要不,你去问问他?”令刺史笑道。
“这个……”折冲都尉犹疑了,他久在军中,对于朝堂之事,所知甚少。
“难道你还真去问他?”令刺史道。
“有何不可?”折冲都尉是个直性子。
“真是……”令刺史此时竟有些无语,这时才省的这些官兵基本只顾着打仗,哪里知道那些事。
“你看,涂陀部若南下必经棘浦县,他若是有这些兵勇,那正好看看涂陀部的兵力。”令刺史道,余下的话他没有讲。
盖因一州之地,能够据守大军的城池都在州城,修建不易。像这些县可没有那些能够据守的城墙,所以守军都在州城,这些县在战时,都是被战略性放弃了。那么许桃的兵正好可以试试敌军锋芒,若败了,那些壮勇不在军列,自然不是败军,谁也不需承担责任。若胜了,那就可以表功。
折冲都尉听懂了,这些伎俩,他这个从站场厮杀过来的,很清楚。
这也是令刺史任由许桃折腾的原因,他早就想到,棘浦县,将是一个战场,让他进可攻,退可守。一个人县能经营到这个份上,令刺史很感念许桃的存在。
他不禁想到,假设每个县都能如此的话,那他这个刺史当的会有多舒服。可惜,像许桃这样强横县令,也只能是在动荡的年代,对君王有价值,才能存活吧!若是太平时代,君王所需的是安稳,是没有威胁,像他这种县令,只有被抹杀的份。这就注定了,帝国,在动荡与太平之间轮回。
想到这些,令刺史心下有些戚戚然,当下道:“将谍报抄一份,送给许县令。”
此时,棘浦县县衙内却又进行着另一番对话。
“奇泰,请受我一拜!”许桃向着陈奇泰行李。
“好!那我就受了!”陈奇泰笑道:“那咱们就两清了!”
“清的了?”许桃笑道。
樊天罡有点莫名其妙,伍三斗微微点头。
“什么两清了?”樊天罡问道。
“天罡,这还不明白,为何老许独独不拜你我?”伍三斗笑道。
“你们真是莫名其妙!”樊天罡道。
“自咱们到这里,及至现今那六百精兵,还有这棘浦县现今的模样。我问你,这主要依靠的是什么?”伍三斗道。
一想到那六百精兵的配制,樊天罡立即就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他忽然明白了:“银子!”
“总算明白了!”伍三斗笑道。
“奇泰,也受我一拜!能有机会看这棘浦县,能有机会与六百精兵一起作战!”樊天罡也行了一礼,陈奇泰同样泰然受之。
“还有我!”伍三斗道。
“受了兄弟们的礼,那就与我两清了!”陈奇泰道。
许桃等人只是笑而不语。
“我且问你,看在这里使的钱财,足赶得上国库年收了吧,你这是富可敌国啊?”樊天罡道。
“为何平时也没听过巨贾富豪里有你们陈家啊?”
“惭愧!兄弟们有所不知,我陈家与那些巨贾富豪不同。陈家历代并不直接做生意,而是投本入伙。累世下来,不知不觉间,积攒了一些钱财,正合今日之用。”陈奇泰道。
他说的寻常,众人都已明白,陈家这得是间接的参与了多少产业。
“奇泰,你现在是家中一子,但应还没到能够掌控如此多钱财的程度吧?”樊天罡道。
“家爷说,我陈家只做投本,这一次,也是如此!”陈奇泰道。
“如此巨资,这一次,你家投的什么?”樊天罡道。
陈奇泰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铁头,这你还看不出来,铁头是越来越铁了吧?”伍三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