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呼。”
“江浩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
江浩强笑了下,说:“我先回教室了。”
“江浩同学的低血糖好像有点严重啊,才打半场球就不行了。”
“学霸嘛,不擅长运动很正常。”
“也是,他和我们这些莽夫不一样。”
“废话那么多,菜碧萝你倒是传球啊!”
同学对江浩体育课提前离场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
2班,空荡冷清的教室里。
江浩咬着牙,浑身都在发抖。
因为牙龈出血,嘴里满是鲜血的腥味。
“咕噜···咕噜。”
江浩就着温水咽下带着腥味的药丸,慢慢的疼痛感逐渐开始减缓了。
这是止疼的药。
“江浩同学,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我···”
抽屉里,又有人放了一封粉色信笺。
粉色卡片纸上娟秀的字体无一不是在表露少女对恋爱美好的憧憬。
“撕啦···”
而江浩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扼杀少女的憧憬。
江浩没法给任何人许诺。
他是幸运的,在前世那场事故里用生命救了那个小姑娘,却又在另一个世界重生了。
又是绝对不幸的。
这具身体被检测出白血病,并且已经是晚期了。
原主虽然从未放弃,但有些事终究只能是努力过。
来到这个世界,江浩耳畔的第一道声音是病床边母亲的哽咽声。
不甘心吗?
或许是有的,但是现在的江浩仅想度过普通的生活,仅此而已。
是啊。
原本是该消失的人,却平白无故多活了一年,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体育课下课,今天的课程便宣告结束了。
江浩回到家里,只感觉莫名的压抑。
特别是不经意间觑到厨房里的母亲,一边抹着眼眶一边做饭的时候,江浩会想。
假如真的再一次离开了,这个脆弱的中年妇女真的扛得住吗?
“怎么样,今天的糖醋排骨合你的口味吧?”
饭桌上,江妈乐呵呵的问。
“很好吃。”
“学校怎么样?”
“挺开心的啊。”
江浩只能微笑回应,尽量不去做多余的表情,或是说什么多余的话让她担心自己心理有了什么问题。
当然。
更不会告诉她今天身体又开始出现症状,病情好像是越来越严重了。
就连现在,江浩依然觉得胸口非常闷。
但这些事情,自己清楚就行了。
“我吃饱了,今天有点累就先睡觉了。”
单调白色的房间里,除了一个书架,一张书桌和床便什么也没有。
江浩躺在床上,仰望着看不见的天花板。
灯关了,房间一片漆黑。
仿佛是应证着江浩漆黑的未来。
死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不害怕?
他也想活着,去旅游,去考上一流的大学过大学生活。
去感受前世从来没有的亲情,去谈一场齁甜的恋爱。
可惜,不能。
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能做。
就连这样普通的上课都要克服极大的痛苦才能勉强过下去。
在有限的时间里知足常乐…
乐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
但不论如何,也只能知足罢了。
“呼…”
江浩深吸一口气,摒弃那些杂乱的思绪。
已经不想再去想了。最好是好好珍惜时间…那样才算是不枉这场也许算是幸运的幸运…对吧?
所以。
睡吧。
“咕噜。”
服下定量的安眠药,江浩闭上了眼睛。
因为身体上各种各样的不适感,正常来说无法靠自身安稳度过夜晚,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只能靠药物助眠。
“呐。”
“我说。”
“你想活下去吗?”
“···”
江浩睁开眼,视野里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连一个足以称之为事物的东西也不存在,只有空白。
这个梦。
这种轻灵的声音。
江浩这一年已经反反复复见过、听过几十次了。
“当然想。”
声音清澈的响彻在空白世界。
江浩愕然了。因为这一次竟然真切的发出了声音。
以前从来是无法在这世界做任何事,发出任何声音。
而梦里是怎样发出声音的,他不清楚。
但声音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连带着身体的各方面知觉也存在。
就好像这不是梦,而是自己真的到了一处空白的世界,在与谁对话。
“那我给赋予活下去的权力。”
“你是……”
“哗!”
“滴···滴···”
“心律失常!”
“肺部感染!”
“快快快!!!再来一次电击!”
江浩还没来得及完整的说出一句话,耳畔已经充溢了各种各样的说话声。
有年轻的,女的,男的都有,唯一相同的是语气都异常焦急。
恍惚间,空白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了。
江浩看到自己正紧闭着眼,躺在病床上,面上扣着半透明玻璃色的呼吸罩。
抢救室里一群医生在为自己忙前忙后。大概是刚刚说话的那些人。
“呜····”
江浩又看到自己的母亲坐在抢救室门口,捂着脸低声呜咽。
“…”
江浩想过去触摸她,但是他马上发现现在无论是发出声音还是动一下,都办不到。
就好像是一个跟这场景无关的看客。
这到底是梦里死了,还是真的死了成了幽灵?他搞不懂。
“去吧,拯救你自己。”
耳边之前那种梦幻般的声音又出现了。
“如果可以请告诉我如何做。”
江浩虽然并不能准确的分辨这到底是梦还是实景。
但不管是梦还是现实,如果真的有所谓的能让他活下去的事物出现,不论如何他都会去争取。
他想活。
“取决于你,你想怎么做就当怎么做。”
“即使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可以?”
“不会的,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一点不明白。”
“没关系,马上你就明白了。”
在它话落之后,江浩眼前的光景瞬间破碎。
又在瞬息间替换成了另一幅的画面。
“急死个人了,站了一上午了,要跳能不能快点?”
“切,估计压根就不敢跳。”
“又是一个拿跳楼当嚎头想红的。”
“这些人,呆了这么久不跳无非就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还不懂吗?要是真想跳,会选这五层高的房子跳?跳下来都不会死的地方,跳个屁!”
“不会死?大兄弟要不你跳个试试?”
“滚!”
“···”
寒风微微吹拂着江浩的脸,江浩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坐的平台有五层楼高的地面。
下面有不少人正仰头望着自己。
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江浩视线往下。
身上是白色的水手服,加上一袭到膝盖的灰色百褶裙。
胸口微微起伏的隆起。
毫无疑问,自己得身体现在是女生。
有无数的画面像跑马灯一样一闪而逝,但又清晰的落在了江浩脑海里。
森小鹿,是少女的名字。
在读高一的最近一学期时间里,她身边总是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放在抽屉里的书被人整齐的切掉了页码,每当老师让翻页的时候她急的打转。
她的课桌上总是被人刻着一些难堪的话。每天上课前她都要花费二十分钟抹掉。
用的中性笔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坏掉,漏墨水。
…
还有很多。
并且这些事情持续了将近半个学期,
她找过老师,但是老师也是爱莫能助。
现在森小鹿坐在这儿的契机,是她今天翻开新买的书看到页码被切掉之后,心情实在太糟糕了。
之后。
她原本只是上来吹吹风一个人冷静一下,没有任何想跳楼的打算。
结果上天台的楼梯被谁锁了。
她原本只是想等着社团活动结束路过,到时候喊一声让人帮忙开下门。
但她听到下面有些误以为是跳楼事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问。
怎么还不跳?
到底敢不敢跳?
是不是在哗众取宠?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也许跳下去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