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从能传达温度到冥府，顾墨宸便知这饺子是样不平凡的东西，他拿着老头给予的饺子，咬了一个破口，他头一次品尝到了味道。
自盘古浊气而来，他从未尝到过这样复杂的味道，能品尝出酸甜苦辣咸五味，已是盘古大神对他的垂怜，如今，小小的饺子，却能让他尝出许多味道。
老头见顾墨宸脸色阴沉，身体抖如筛糠，生怕自己做了什么，让眼前这尊大神不满，顾墨宸却吞下了饺子，含着旁人体察不出的笑意：“多谢老丈。”
如今想来，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他于千年前去往人世间，却独独没有尝到这样的食物，于鬼而言，不过是摄取其中精华，至于味觉，实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墨宸！墨宸！”苏念的手在顾墨宸的眼前上上下下，谁料他因着一句话便似入定一般。
“唔？”顾墨宸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嗯……吃过……当然吃过……”
苏念心下怀疑，这副躲躲闪闪的模样，明显就是没有吃过的样子啊，她嫣然一笑：“没吃过不要紧，今晚你有口服了。我爸……”
苏念终究是没叫下去，她感觉有些鼻酸：“苏建国包的鲅鱼饺子是一绝。”
鲅鱼又是什么鱼？在他们鬼界里，所储存的书籍都是些上古的文章，他们已经离现代文明太远太远。
顾墨宸在脑海中搜寻了下，最终下定结论，鲅鱼，应当是种滋味不坏的鱼类。
苏建国和肖艳的房子，买在Q市的老城区，基建虽然简陋，胜在生活方便，即便是这样的老房子，也是苏念的母亲还在的时候，没有享受过得东西。
苏念很少来这里，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奶奶实在凑不齐给她的学费，便牵着她的手，来到这里，楼门口有棵大榕树，奶奶就在那里点着拐棍。
肖艳这时候，往往会瞥着她的三白眼，往地上淬一口唾沫，挂上虚假的笑容：“妈，有事咱们回家说，您在这儿说不着，建国已经离婚了，苏念的抚养权在您那里，说白了，我们家建国养您的老，伺候您也没啥怨言，凭啥还让我们养这个小疯丫头啊。”
她的嘴巴又急又快，奶奶有哮喘，多说两句就喘得厉害，却还要撑着身体，与肖艳理论，受着左邻右舍的舆论，肖艳才会甩出一点钱来，像赶叫花子似的，把苏念和奶奶赶走。
可是每每这个时候，奶奶都很高兴，牵着苏念的小手：“咱们回家，不看她脸色，我的好念念，上学有钱喽，今晚奶奶给你包饺子吃！”
那个时候，苏念还不知道，钱是奶奶豁出去的尊严。只有奶奶包的饺子才最好吃，那是苏念后来才知道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愿意了解你的口味，愿意做出和你口味的饭菜，这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情。
苏念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的老楼，苏建国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没多有钱，可是禁不住肖艳软磨硬泡，口头上说是借了奶奶的钱。
现在奶奶去世了，这笔钱也成了无头公案，苏念也懒得提起，顾墨宸的手扣着苏念的手心，两人一起进了黑洞洞的楼道。
这片老楼，房价着实不菲，老城区配备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附近都有，是实打实的学区房，看着破烂，放到现在，已经被炒到了很高的价格。
五六点钟，楼道里就暗极了，苏念的眼睛自然浑不怕这种黑暗，苏建国的家在五楼，苏念停在门口，却有些踌躇。
老房子的隔音不好，她竟能听见屋内擀面杖的声音，正是大家下班的晚饭时分，酱茄子的香味儿飘过整个楼道，还有得人家在炸鱼，一股子鲜味儿，让人垂涎欲滴。
苏念正想着，门却豁然打开，正是围着围裙的苏建国，他看到苏念身后的顾墨宸，一下子呆住，半晌才道：“念念，这是……”
“这是我男朋友。”苏念截断了苏建国的话，肖艳掸着手上的面粉凑过来，上上下下，用不知收敛的目光打量着顾墨宸，又挂上虚伪的笑容：“念念，快进来坐吧，这是你男朋友啊，真是一表人才。”
可是肖艳的目光里，除了虚伪，竟然还对顾墨宸有着一种悦慕的贪婪，苏念感觉很不舒服。
肖艳坐在沙发上，突然拿了顾墨宸的手，就在这一刻，顾墨宸的眼睛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嫌恶，那般清晰地投射在肖艳的脸上，他冷冷道：“把你的脏手拿开。”苏
念好整以暇的瞧着肖艳，她这般无耻的女人，竟也有自惭形秽的一天，忙拿开了自己的手。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苏建国更是尴尬：“念念，爸……爸去把水烧上。”
几个月的时间，肖艳已经有些显怀了，被顾墨宸这么一刺激，她讪讪地抚了抚自己的腰身：“苏念啊，你爸今天知道你要回来，可高兴坏了，特地包了你最爱吃的鲅鱼饺子，光是调馅儿，手打了好几个小时。”
鲅鱼饺子，是苏建国的拿手好戏，调得馅料必得多次手打，馅儿才能十分劲道。
肖艳所说得必然不差，可是她眼波流转，又流转到顾墨宸的身上：“苏念啊，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啊，你们好多大学生，私生活都很乱的啊，听说和男朋友大学没毕业就生孩子的有好多呢。”
苏念脸色一白，这几乎是公然羞辱她，他们不是活在大清，肖艳怎么和苏建国勾搭上得，更是个问题，这些都被苏念压在心里，如今肖艳如此说，倏然无耻。
苏念也改了自己一向不和人争的脾气，冷冷道：“我不知道谈个男朋友又什么错，我只知道当人家夫妻的第三者是无耻至极，长辈不知收敛更是丢脸。”
“你！”肖艳一时没有想到苏念回怼得如此之快，立时变了脸色，不知怎么，她语气竟然软下来：“苏念，你爸爸最近很想你，咱们没必要把关系弄得如此僵硬，你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