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女子过来牵起瑶姬：“走吧。”
走去哪里呢？
瑶姬顿在原地，片刻也不想动弹，可是女子的青铜面具好生可怕，似乎只要她一旦说出拒绝之词，这面具就会化成一头兽，将她吃得渣子也不剩。
瑶姬只好随着她走入了宫殿，地上放着两只精美的箱子，男人背对着她们，手支着头，一炉深重的香气，熏得人头昏脑胀，那男人懒懒道：“吃吧。”
女子爽快的打开箱子，第一个箱子里，是个白发的男人，他生得俊美，眉眼间流动着天生的媚态，却一点都不流俗，反倒有种英气。
第二个箱子里的，是个小女娃娃，眉目如画，眼角眉梢有种别样的骄傲，令人不敢逼视，可是这两个人，都是昏迷不醒的。
瑶姬骇得退了一步，那男人叫她吃的，难道就是这两个人么？
“我不吃，我不吃……”瑶姬摇了摇头，可是她分明听到，自己肚子轻轻叫了一声，她需要食物了。
瑶姬咽了一口口水，她知道，现在放在她眼前的，简直可以算是饕餮大餐了，而且她能够感觉到，这两个人，一定非常美味。
人是不能吃人的，可是，她现在还算得上是一个人吗？
想到这里，她看着自己皮开肉绽的胳膊，突然释怀了，她已经算不上是一个人了，她是个怪物啊。
男人不耐烦地玩着香炉的盖子，笃笃的，一声接一声，如果吃一个男人的话，恐怕自己还消化不了，那就吃了这小女孩吧。
瑶姬趴在箱子上，小女孩的皮肤是羊脂色的，血管也十分清晰，喉咙里面很是灼热焦渴，她不再犹豫，一口咬上了小女孩的脖子。
果然，是鲜甜的血液入口，那种渴望瞬间得到了平息。
可是，只一口，瑶姬就跳开，她惊异于自己的行为，她怎么能吃人呢？还要喝人血！这不对。
她茫然地摇着头，一步步后退，青铜面具的女人想上前拉住她，可是竟被她一下子挣脱了。
瑶姬赤着足，跑出了宫殿的大门，那是个恶魔的巢穴，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作为一个人，她的意志怎么能如此轻易崩溃。
不知跑了多久，瑶姬终于跑累了，她缩在一棵树下，苦思冥想，自己到底是谁，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叫瑶姬，她也不是个天生的怪物，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活了二十年的所有意志，都集中在此刻。一片小小的月华，穿过她的眼睫，落在她的眼眸里。
她就像是只无家可归的小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天是一团浓墨，仿佛永远不会明亮起来，她突然无比渴求着阳光。
月色很好，可是太过凉薄，许是上天垂怜，当真有一缕光芒，从云缝里透了过来，她伸出手去，想触碰一下，哪怕触碰一下也好。
可是却有人，生生拉住了她，避开了那团光。
她听得那人的声音，压抑着痛苦，轻轻唤她：“念念。”
念念？记忆里剥离开来的碎片，一下子涌入脑海，她应该是认得这人的，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墨发玄衣，还有他暗如深海的眼睛，瞳仁里碎着两颗星星。
至少，待着这个人身边，她是安心的。瑶姬往男人的身上蹭了蹭，她看到了他的血管也在生生不息的涌流。
很想凑上去咬一口，可是想起那个小女娃娃，瑶姬的心中就充满了负罪感，她翕动着干涸的嘴唇：“我饿了。”
男人把手指递到瑶姬的唇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吃吧。”
瑶姬呆住了，她绝想不到，男人竟如此痛快地割舍自己的血肉给她，她反倒有些不自然。
躲开男人的手指，半是告诉他人，半是告诫自己：“我是人，我不是怪物，我不吃人的。”
男人很尊重她的想法，把手指放下，瑶姬举目望去，在远处升腾起一阵浓烟，仿佛就是刚才那光球落下的地方。
她生出了好奇心，指了指道：“你能陪我一起过去看看么？”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是不会拒绝自己的，他果真点了点头。
穿过包裹月光城的树林，瑶姬便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满地都是焦臭的尸体，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她突然想起，自己进入月光城之前，似乎便是在这座林子里穿行而过。
脚趾踩在软滑的地面上，感受到一种灼热，男人耐心地告诉她：“这是天火，是来焚烧不容于世的东西的。”
瑶姬感觉到手指一阵酸麻，若是自己刚才伸出手，这团天火会不会就来找她的麻烦了。
这个男人和宫殿里昆仑奴面具下的男人大不相同，和箱子里的男人也不一样，他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就会有一种威严，可他搂着自己的时候，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男人的眼睛：“我是不是很难看？”她手指过处，皆是凹凸不平的溃烂。
这一刻，瑶姬很想找个面具来戴着，就像月光城里的其他女孩子一样，如此直接的一张脸，对着自己很有好感的男人，似乎有些愚蠢。
男人修长的手指覆在瑶姬的手指上：“念念，你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他为何又叫自己念念，莫不是把自己错认成了他人，瑶姬心里有些不快，转身便走。
可赤着的足陷入泥地，一步也挪不动，男人紧跟上来，将她打横抱起，迈过淤泥，寻了个干净的地方才将她放下，仔细地端详着她的一张脸。
这一刻，瑶姬是不怕的，不怕他审视的目光，不担心他因为自己的丑陋而产生其他心绪，过了许久，他的目光一滞，仿佛想到了些什么，他撑开苏念的眼皮，认真地看着里面的瞳仁，气氛突然变得很凝重。
男人唇边牵起苦涩的笑意，他轻呵一声，喃喃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瑶姬听得云山雾罩，还没等反应过来，男人就吻上了她的唇，他用舌尖轻轻舔舐着瑶姬干涸的嘴唇。
已经感知不到的心跳，在瑶姬的胸口慢慢复苏，她简直不敢相信，微微挣扎着，可她心里知道，她不想逃开这男人的怀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