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坠玉看着自己染满少女鲜血的手：“我很自私，为了孟桂，只能把你陷入黑暗里，让你永远不要从黑暗的地底爬上来。”
涂山坠玉眉目间的冷冽，是苏念从未看到过的东西，只不过，她也有着身为孟桂朋友的私心，她同样希望活下来的是孟桂，而不是这少女。
可她不忍心说出来，她不忍心让这少女永生永世活在这片阴暗的遗迹当中，永远不见天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两个不能共存……”苏念不懂得孟家人为何要舍一保一，到了此刻，她终于大着胆子问了出来：“明明，让你们两个都好好活着也很好啊……”
少女轻飘飘的眼神落到苏念身上：“如果孟家的人也如你这么想，该多好，可惜，他们要得不是让我们好好活着，而是孟家千百年来的声誉！已经太久没有孟婆的继承人出现了啊……你以为，之前历代没有一个孟婆之眼出现吗！”
她凄冷的质问着，两只复眼不住的转动，朝着外面漆黑的雪夜：“上数几百年，已经有很多对拥有孟婆之眼的双生子出现，可是如果孟婆之眼生在两个人的身上，他们根本就不是纯粹的继承人，根本继承不了孟婆的职位！也根本成不了孟婆！”
“你的意思是说……像你和孟桂这种情况的，之前有很多？”苏念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在她看来，孟婆之眼几百年难得一遇，孟桂是孟家不世出的天才，怎么会是如此？
“自然，你以为天才如此好当？孟家人有过许多对拥有孟婆之眼的双生子，可是这些都毫无用处！只有孟婆之眼降生到一人身上时，才会有用！”
孟樱死死咬住下唇：“到了我们这一辈，许多大能集合在一起，才想出如此残忍的办法，夺取双胞胎其中一个的眼睛，移植到另一人的眼睛上，做出人工的孟婆之眼来！”
苏念不寒而栗，那些孟家人，到底使用了什么法子，才做到这样的地步……
“孟家已经没落了几百年了，若没有新的继任孟婆，孟家不过是一群只会供奉扎纸手艺的普通人，就像医院外面的寿材店，根本不会有什么发展！”
孟樱也同样是十二岁的年纪，她已经熟谙如此多的心计，将所有人心里的黑暗，摆到台面上说出来。
“如果不是那么多的野心，我和孟桂，或许就像之前的那些双胞胎一样，可以好好活着长大，活到八十多岁，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生一堆孩子，儿孙满堂。”
孟樱的复眼仿佛充血一般：“这一切，全都毁了，涂山坠玉，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想起上一世的一切呢？”
涂山坠玉的手剧烈颤抖一下，慢慢从少女身上的血口退出来，他定了定神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想起，怎么会想起前世？”
苏念很相信孟樱，单凭刚刚这一番话，她便知孟樱的成熟远远超过十二岁年龄所限。
孟桂平时像个小大人，逢事也能担当，但孟桂在感情方面几乎是一片空白，她很多时候说话伤人心亦是因为年纪太小。
而孟樱不会，她小小的身体里，包裹着丰沛的感情，她有自己清晰的感情思路和脉络。
“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共享魂魄，也就是说，这魂魄所负载的前世记忆，我和孟桂都有，我比她先想起来，又有什么奇怪。”
孟樱细弱的胳膊搭在涂山坠玉的身体上：“我倒宁愿自己没有想起，白白想起了，忍着这么多的痛苦，还要忍着你不喜欢我。”
她口中的尖牙将嘴唇生生咬破。
能让涂山坠玉追随一生一世的感情，想来应该锥心蚀骨一般吧，苏念不知怎么，竟想起那梦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难道事关自己的前世……
“我……”涂山坠玉很少有如此欲言又止的时刻，他面对着喜欢自己的魂魄，一时无言，苏念想劝慰心里也搜罗不到话来讲。
少女在涂山坠玉的胳膊上蹭了蹭，那般的留恋亲昵。
“你怎么会变成如此……”良久，涂山坠玉还是开口了：“小时候，我来看过你，那时你虽失了眼睛，却不是个怪物。”
怪物这个词汇，深深刺痛了少女的自尊心，她挺挺细弱的脖子：“怪物？我今时今日，变成怪物，全拜孟桂所赐！”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绪，又因为涂山坠玉的一句话炸开了，少女的神色甚至是癫狂的，她露出森然的尖牙，在涂山坠玉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直至咬出血丝才罢口。
涂山坠玉忍着一动不动，他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温和道：“你若恨我，咬死我也可以，但是把孟桂给我。”
这个活了千年的老人精，情商怎么这么低，对着喜欢他的女孩子，说出来的话刀刀剐心。
苏念腹诽着，她意识到，顾墨宸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他确实不愿意搀和别人的事情，眼前这一幕，可说是言情大戏了。
苏念很想打个圆场，可让涂山坠玉这么一说，简直毫无转寰余地。
孟樱张了张口，她阴冷的笑声宛如夜枭：“如果我说，孟桂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呢？你们所以为的孟桂，真的就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么？她记忆恢复得比我还要早，便更容不得我的存在！”
孟樱此话一出，就连表情柔和下来的涂山坠玉都严肃起来：“孟桂不是这样的人，你在说谎。”
他的手一松，孟樱从他的身上掉落下来，四肢着地，身形是那般的扭曲。苏念暗叹，这个叫孟樱的少女，果然深谙人心，她深知关心则乱的道理，越是爱一个人，便越担心所爱之人不如自己心中所想。
此刻涂山坠玉虽然强硬，但心理上已产生了某种漏洞。
孟樱便抓住这漏洞乘胜追击：“你也可以想想，你费尽心机帮她恢复记忆，她为何不为所动？只因我们继承的魂魄不同，我才是继承上一世心魂的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