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囡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她对死还没有概念，但是通过孟桂严肃的表情，亦知孟桂是不能碰的，她缩了缩手，啃了两下指甲，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苏念看着小囡不谙世事，天真活泼，顿时百感交集，在这个隆冬的夜晚，几人都在静静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临近十一点，苏念骤然紧张起来。
“世上的每一个魂魄，脑袋后面都有一根线，做坏事了，线就紧一紧，做好事了，线就松一松……”
苏念将小囡的魂魄抱在怀里，看着怀中小女孩似懂非懂的表情：“这是我小时候，一个婆婆告诉我的故事。她告诉我，人常存一颗善心，在世上的路就松快好走一些。”
“你这个也太鸡汤了吧。”顾墨轩不知从哪里学来许多人的新词：“小囡你记住，若是有人欺负到你头上了，甭管什么好不好坏不坏的，欺负回去就是了。”
他逗弄着小囡的小手，玩得不亦乐乎。“你这是在传播不正确的价值观……”苏念看小囡一副懵懂样子，懒得和顾墨轩争执。
小囡安静下来，可是苏叔却仍是不住颤抖，越临近子时，反而发作的更加厉害，嘴里胡言乱语，声音又低，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在他的身后，灯光拖曳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来，竟化成张牙舞爪的模样，撕扯着自己的身体，每撕扯一下，苏叔便大喊大叫，痛苦万分。
“苏叔，苏叔？”苏念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那影子里定有她还未看清楚的东西。
只听苏叔一声高叫，将裹在身上的被褥拽下来，他癫狂地咒骂着，声音之大，村里竟有犬吠应和着，可是苏叔嚎叫两声后，却如同一块破布般坠到地上，抽搐两下，没了声音。
苏念赶紧蹲下试了试他的鼻息，一息尚存，苏叔只是昏过去了，并不是死了，他与鬼魅缠绵，自己的魂魄虽然衰弱，但好歹还在自己身上稳妥的放着，并没有离体的模样。
恰在此时，秒针的最后一下，点到12的数字上，一阵凉风，从房子的缝隙里吹入，苏念站起身，窗户不知何时被人给吹开了，今晚，竟有朦胧的月色，慢慢投射下来。
清辉遍地，却只有冰冷的霜色，渐渐地，窗户上升起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薄薄的，像是清晨的雾霭一般，良久，才渐渐真实，以至于遮挡了凄凉的月色。
一个面色黝黑的小少年，坐在窗台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们，他看着自己的五根手指，黝黑的面色微动：“怎么着，你们查到怎么回事了没有？”
这正是昨夜苏念在医院看到的鬼差，他从窗户上跳下来，洋洋得意道：“看来你们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既然如此，这小小魂魄我就收下了。”
鬼差伸出五指来，手掌仿佛有吸力，周围的阳气一点点被压缩出去，剩下纯正的阴气，环绕在小囡周围，鬼差对自己的实力十分满意，下一刻，再用一份力，魂魄就要被他吸回掌中。
可是顾墨轩站起身，生生割断了鬼差和魂魄之间的阴气流动，他长身玉立，阴气似线般被拉断。
少年鬼差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收了掌冷冷道：“为何不遵守承诺，还要阻止我？”
“还请鬼差大人稍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乃是天人褫夺了小囡剩下的寿命，可是以我们几个的实力，很难和天人抗衡。”
少年鬼差听得天人二字，脸上的肌肉跳动两下：“你们全是在胡说，当世哪里还有天人，古籍记载，上一次出现天人，那是七百多年前的事了，而且他妄断天机，早就死了。”
顾墨轩倒是不改言语间的恭敬：“你说的不错，但是这位天人，此刻已经有了五衰之象，可以想到，他似乎是还未完全脱离凡人的躯壳，便已经开始衰弱了。”
在六界中，天人属于非常独特的存在，传说中羽化成仙者，多是成为了天人，寿命亦非恒常，而是自有天人衰弱的循环，与凡人已经不是同一套体系。
譬如哀凉山区中的尸解仙，他走得便是尸解一途，和天人修行的法门也有所不同，且不说他未成仙，即便真的成仙了，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不能与天人同日而语。
天人一旦开始衰弱，会逐渐与常人无异，经历正常的生老病死，若是生前功德甚多，在冥府轮转之时，便也会方便一些。
眼下这位天人，对自己的衰弱缺乏一颗平常心，才会逆天而行，借人寿命，可见有野心者，根本不拘于善恶强弱，他们只随着自己的心意施为。
“天人五衰？你们是真的查到了，还是在骗我？”少年鬼差的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着，最后却定在苏叔身上：“这个凡人的魂魄闪闪烁烁，虚实不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要拜托您的第二件事。”顾墨轩长施一礼：“此人只是个普通凡人，却有一只鬼魅缠身，与他行云雨之事，红粉骷髅，一时勘不破，不肯解脱。”
“真是闻所未闻！”鬼差两条剑眉一竖：“难道以你们的实力，对付一只鬼魅还要本座出手么？”
这少年鬼差在冥府也不过是刚刚领了职位，他根本估量不出眼前几人的实力，见顾墨轩对自己恭敬，还道自己的实力远在眼前几人之上，便也多了几分倨傲：“哼，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鬼魅如此大胆。”
顾墨轩似笑非笑：“正是，您的实力远超我们几个，我们面对那鬼魅，是断断不敢出手的。”
“既然如此……”少年鬼差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说好的孟家的供奉哪里去了？”
孟桂忙从书包里将几个纸人，纸马奉上：“不知您姓名几何，我现在便可给您供奉上，还有香烛冥纸等物。”
鬼差虽是鬼差，却也正经是个孩子，眉眼间的喜悦之情完全按捺不住，早已将小囡和苏叔的事情抛在脑后。
他本想现在就取走眼前的美食，见顾墨轩等人在侧，很有几分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们如此诚心诚意，那我就收下你们的供奉。不过，这只是一桩事里的，让我降服鬼魅，那是另一桩事，得另外收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