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快走。”顾墨轩缓缓回头看她，红色在他的白色羽绒服上格外醒目，蜿蜒直下，是那般凄美的红痕。
不错，若是理智些的话，苏念应该趁着朝颜如此迷茫的时候离开的，就连孟桂都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苏念不能，顾墨轩还挡在她身前，她还没有完成夕颜的嘱托。
如果她不能好好的活着，那还不如让她死去，至少，她在清醒的时候，她只属于自己。
“朝颜，你是看守冥界和人界界限的神民，夕颜，他是你的恋人。”
苏念忍着鼻酸，一字一顿的说出：“不过，他已经被你吃掉了，在后来这些岁月里，你……你被千年的孤独，折磨得发了疯，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苏念有所保留，她不会说出夕颜告诉自己的事情，或许在黑暗中匍匐着的东西，就在监视他们，朝颜一双妙目流转，她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夕颜二字回过神来。
苏念的手指，已经触到了小蛇，这是她的杀手锏，对付堕神没有问题的话，对付朝颜也不会有问题。
在朝颜鲜妍的身体中，苏念分明看到，那里已经覆满残肢，碎块，血肉，还有一双双绝望的眼睛在盯着她，让人心底发寒。
有一批人，将朝颜作为一件杀器培养着，喂给她所有的怨恨绝望和不甘，让她心理变得腐朽扭曲，让她忘记了一些，苏念捏住小蛇的脖子，僵硬的质感，在她的手心变得柔韧。
她得杀了朝颜，苏念撑住身体，慢慢站起来。失血带来了晕眩，可是苏念还是尽力挺起了脊背，挡在顾墨轩前面。
“朝颜，我想，如果你能想起来，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或许不会恨我。”苏念将小蛇从口袋里拿出来，它蜷曲起身体，好奇地对着阴气最浓处蜿蜒过去。
而那阴气最浓处，正是朝颜所在的地方。朝颜花容一变，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便凭空生出几支彼岸花来，盘曲上小蛇的身体。
“阿青，小心！”这名字还是上回小蛇杀掉堕神之时，苏念给它起得，小蛇听得苏念叫自己的名字，果然昂起头颅，吐出血红色的蛇信，舔弄着阴气聚成的彼岸花。
彼岸花虽然妖娆万端，但是经阿青舔舐，竟然一点点化为虚无，不对，是被阿青吃掉了。
朝颜虽有惊疑，但并不慌乱，她欺身上前，白皙的手却如冷电一般，探到阿青的身旁，只差一寸，阿青生生在她的手背上一打，借力弹了起来，在半空中，张开大口，朝着朝颜的手狠狠咬去。
这样的战斗方式，果真是太过直白了，苏念都不相信阿青咬一口能咬上朝颜的手，可它竟偏偏咬上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咬出一个血淋淋的口子。阿青锲而不舍，竟沿着参差不齐的血口，生生往朝颜胳膊里钻进去。
“嘶……”朝颜倒吸一口冷气，她朱红的指甲上又生出几株彼岸花，可是这次她痛苦地甩着自己的胳膊。
显然是无法自控自己的行为，就连地上割裂徐今的彼岸花，一时也已经烟消云散，更不消说穿过顾墨轩心口的彼岸花，此刻一一凋零。
徐今被割成碎块的身体，一点点朝着一处挪过去，慢慢拼凑起来。
阿青同朝颜的搏斗却还没有结束，朝颜的胳膊随着阿青的蠕动，一点点肿胀起来，一条长蛇在胳膊里不停地吮吸着阴气。
朝颜痛苦地扼住自己的手腕，可是阿青才不会听她的指挥，反而游弋得更加惬意，渐渐，朝颜的皮肤开始皴裂，皮肤破开一个小小的肉芽，正是阿青的蛇尾。
蛇尾也只是出现了一瞬，随即便往朝颜的躯干处钻去，朝颜看着自己的胳膊，突然一发狠，竟在自己的肩膀上植了几株彼岸花。
这些彼岸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花须扎入朝颜的肩膀中，不过几秒钟，便将朝颜的胳膊啃噬了下来，而阿青此刻不过刚才胳膊中爬出。
朝颜有这样断腕的决心，阿青已经将胳膊钻出长长一条血洞，此时也不得不放弃，蜿蜒到雪地上，朝颜的胳膊就如同一块死肉。
可是朝颜本身的身体却还是新鲜的，尤其是断口处，血液滴滴答答的冒着热气，阿青一扭身，对着上方朝颜的创口处，张开自己的毒牙。
朝颜自从从冥界花海出来，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她剩下的完好的一只手，刚想对着阿青的脑袋按下去，却又投鼠忌器，刚刚便是如此，阿青才瞅准机会，伤了她的手。
正在朝颜犹豫的功夫，阿青却张开自己头颅之下，薄薄的鼓膜，一撑身体，就弹到了朝颜的身体上。
此刻是凛凛的冬夜，在场的人除了朝颜，无一不穿着大棉服，正因为朝颜是神民，她不惧冬日的寒冷，身上几乎只有几根布条子，正给了阿青钻出血洞，吃掉血肉的机会。
这次阿青攀附上朝颜的脖子，朝颜还来不及反应，阿青就爬上朝颜的脑袋，他伸出小小的前爪。
之前那条堕神，便是阿青用这种方式杀死的，它十分喜欢做脑袋上面的文章，朝颜不住的晃动着自己的独臂，想要抓住阿青。
可阿青周身滑腻，速度又快，根本不会被朝颜抓住破绽，就在朝颜好不容易拽住阿青尾巴的瞬间，阿青的爪子，从朝颜头顶上，狠狠捣入朝颜的太阳穴中。
噗嗤一下，阿青抽爪回来，两只小爪子里，是殷红的血肉，神民归根结底，和人很是相似，太阳穴一破，红的，白的，一股脑从两个小小的孔洞里流出来。
朝颜的五官几乎拧在一起，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太阳穴，可是没有用，血液大量涌出，还有泛着白色，黑色的东西。
与此同时，苏念竟看到，朝颜身体里那一双双绝望怨恨的眼睛，逐个消失，就连朝颜身体里的戾气，都慢慢消弭。
重重叠叠的影子，从朝颜的太阳穴中争逐而出，那些被朝颜吞掉的，充满怨念的魂魄，一个个释放出来，朝颜痛苦的眼睛甚至渐渐清明，她的神情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