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身体上是很痛苦的，可是原本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身体，反倒轻松了很多。
朝颜双目放空，趴在雪地上，血液一点点将雪浸透，融化，变成雪泥，她的五指深深插入泥土里，甚至在喘着粗气。原本传情达意的妙目，此刻竟流出几滴泪来。
如同天际坠落的流星，她痛苦而又狰狞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想不起来，我怎么会忘了呢……”
苏念半蹲下身体，将手一张，阿青听话的游回来：“夕颜他很爱你。”
这句话，苏念说得无比郑重，可是说完之后，朝颜的身体一点点瘫软下来，她不再掩饰自己脑袋上的伤口，甚至不再动弹。
“杀了我吧。”朝颜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冷，很寂寞，像是已经千年无人回顾了一样。”
红泪从朝颜的脸上划过：“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了，那里，连人间界的一分温暖都及不上。”
死，有的时候是一种解脱，苏念又将阿青放下，阿青极其知道她的心意，在地上爬了几下，就爬到朝颜的身边，滴溜溜的小眼转了转，仿佛在忖度哪一块比较好吃。
四周都很静默，没有人说话，朝颜的食指，捻了一小块雪，轻轻放进嘴里，她含着绝美的笑容：“我在冥府，已经很久没看过雪……”
下过雪的冬天，总是比平时宁静许多，这个Q市城郊的村子也不例外，只有几声犬吠，填一点小小的烟火气。
朝颜阖上眼睛，含着满足的笑容，再也没有张开。
“把她的躯体留在这里，多有不便。”孟桂轻声道，怕打扰了苏念一时的情绪，苏念反倒点了点头：“这样的结局，对朝颜很好……”
徐今好容易拼凑起自己的身体，坐在雪地里：“真是个疯婆子，还让她看守冥府呢，根本就是个疯子嘛！”
顾墨轩一言不发，手心却坠下一朵冥火去，触之即燃，朝颜的身体在火焰里被烧成灰烬，归于天地清浊之中，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可是苏念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同了。
顾墨轩比起平时，更为抑郁，他身上的伤口很深，苏念刚想关心一二句，他却只甩给苏念一个背影。
徐今在旁边絮絮叨叨：“都怪你们，本鬼差要走了，你们必须马上查清楚借寿的事情，本座要回去多休养几天，真是流年不利。”
渐渐地，絮叨的声音也淡了，再回头看，徐今也走了。
孟桂深吸一口气：“苏叔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你不要担心。”
苏念勉强笑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今晚还是回我家休息吧。”
她终究鼓足了勇气，叫道：“顾墨轩，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苏叔了，回我家休息吧。”
她竟有那么一瞬间，很担心顾墨轩会拒绝自己，可是他的脚步顿住，点了点头：“好，咱们去吧。”
苏念这才轻松下来，不知怎么，她总觉得是自己的任性，才导致顾墨轩受得伤，可让她再选一次，她也不会后悔。
苏念家连个帮忙看护房子的都没有，不过一两月的功夫，看来就有些破败。
“这是槐树的树墩子？”孟桂一眼就瞧见了九婆婆居所前的槐树墩子，九婆婆在世时，这株槐树倒是个乘凉的好地方，自从九婆婆去世，村里请的先生说槐树不吉利，便叫人给伐了。
“这么好的材料，竟然……”孟桂一脸惋惜，最后无奈摇头道：“这世上不可得之事甚多，我有些着相了。”
苏念掏出钥匙开了门，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温暖的味道，灰尘从门楣上落下来，苏念呛咳了两声：“今晚你们将就下吧，孟桂，你可以睡我的房间，顾墨轩，你去睡我奶奶的房间吧，我睡沙发。”
顾墨轩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开了卧室的门就进去了。
“你似乎，对他的感觉不一样了……”孟桂小心措辞着：“是因为他刚才为你受伤的缘故么？”
苏念的心事被孟桂说准了，可是她却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些累，今晚，朝颜的事情我都够头疼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些事儿。”
孟桂还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再提此事：“那我也去睡了，明早等苏叔醒了，我再给他准备一张净衣符，估计过几天就会慢慢恢复了。”
苏念推开卧室的门：“孟桂，谢谢你，这么久一直在帮助我。如果没有你帮助我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孟桂脸上浮起可疑的红色：“我要睡了，你还是赶紧去睡沙发吧。”
她拼命用倨傲来掩饰自己害羞，苏念十分明白，轻轻给孟桂代上了门。苏念将身上的羽绒服裹得更紧了些，整个房间冷得像个冰窖，缺乏基本的人气儿。
她想了想，还是到了厨房，厨房后有个小门，一般夏天的时候，奶奶会买些煤存放在那里。
苏念拿了一编织袋的碳，正要去灶台引火，村里的暖气，都是由自家的煤自己烧得。
就这么一会儿，苏念的手都快冻成了一个胡萝卜，腿上还有被彼岸花撕开的伤口，她轻嘶一声，将煤放在门里面，苏念回过头，却直直撞上一个人，她不用多想，都知道是顾墨轩。
高大的影子往前走了走，苏念燃起纸媒，又烧了枯草和柴枝，身后人在她身旁坐下：“你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嗯。”苏念耐心地将较小的煤块丢入灶中。
“我小时候很厉害，很早就学会了自己做饭，而且做得特别好吃哦。不过我奶奶比较宠我，一般不准我进厨房，我记得，我有一回，偷偷烧火做烤栗子，结果差点把厨房给烧了，火星子溅出来，把放在一边的草给烧了……然后后来我奶奶就把小草垛给搬到外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