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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哥流浪如萍,无论是哪一条河流上的船只,都有可能装载大哥的流浪;大哥浪漫如风,无论哪一条道路上的马车,都可能乘载大哥的浪漫。大哥死后许多年,甚至是今天,也没有谁真的看见他死在哪里,也没有人评价他的死对于村庄有何意义,对于世界有何意义。可能一个村庄的人,没有亲眼看见自己村庄一个人的死,他们或许就以为这个人没有死。或者,他们知道这个人死在他乡,就在意识里把这个人从村庄里删除。他的魂灵就像是一片云,有的时候在村庄的上空飘荡,但大部分的时间,他飘荡在异乡。村庄不仅接受一个人的灵魂,还要接受一个人的遗骸,在村庄后面的山冈上,给他永远留有一块地方,等待他的躯体归来。这就是村庄对于一个人的情感,对于一个人的恩赐。给予所有村庄的灵魂一块栖息地,这是村庄自己的真理。大哥没有回来,对于村庄来说,他就等于没有存在过,就等于永远地背弃了村庄。

大哥的诞生,是村庄的童话,大哥的死,也是村庄的童话。根据推测,大哥临死的瞬间,一定还记得自己听了几千遍的诞生童话;一定还记得母亲苍茫的声音,把这个童话注释得豁豁牙牙;一定还记得村庄里的每一个人,用自己对大哥的理解或者是疏远,把童话注释得残缺不全。

大哥诞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初冬的夜晚。

这个季节,大地上一年产生的一切,都被村庄的人们装进了泥土糊造的粮仓;而养育村庄的大地,显得空旷又荒凉。一群飞到南方的大雁,在天空凄美地叫着飞着,给北方的土地致以离别的敬意;冰冷的西风,顺着山冈吹到田野,又顺着田野,吹到村庄的苦楝树上,把楝哨吹得呜呜长鸣。接着,楝哨随着西风钻进屋檐,把哨音带给搂着冬夜做梦的人们。

声音让冬天的田野更加空旷了。

声音让冬天的田野更加荒凉了。

村庄里,秋收冬藏和天地玄黄一样,是农夫们坚持的生活准则。米黄色的稻草,整整齐齐地码在村庄的院子里,麻雀在它们的缝隙间简单地堆垒了一些巢穴,给自己的生活构筑了冬天的天堂。玉米秆大堆大堆地拥挤在村庄的稻场上,几个来自商洛的乞丐,麻雀一样地在玉米秆中间铺上自己破烂的被子,抱着秋天留给他们的遗产,酣然入睡。村庄中间巨大的枫杨树上,落着一只猫头鹰。它是统治暗夜的君王,它一般只在黑夜来临之时,才打开阴森又震慑的嗓音。它肆无忌惮地站在枫杨树的枝丫上,两只在白天养精蓄锐的眼睛,在浓密的黑暗中,闪烁着深绿色的光芒。它抬起它的头颅,眼睛的光芒射向天空,它伸伸脖子,吐出它特有的语言,放开它特有的歌喉。对于它的叫声,村庄里的老人概括为两个谁也弄不明白的字,“哼——呼”。只要听见了它的叫声,村庄里的老人们就会预测他们中的一个人将要“哼呼”了,也就是说要上后面的山冈了。此夜,猫头鹰像一个没有严格训练过的河南乡村曲剧戏班的小生,赖在舞台上重复着一个声音,把村庄里熟睡的人们叫醒了。几个男人和过去听见猫头鹰的叫声时一样,对搂在怀里的女人说:“娘的巴子,娘的巴子,明天把村庄中间的枫杨树砍了,看看它上哪儿哼呼。”

女人说:“又不是咱一家人听见了,整个村庄的人都听见了。砍出一身晦气,只有咱一家人承担,那才是看戏摸小旦屁股——听着倒霉,站着也倒霉。”

因此,猫头鹰得意洋洋地叫了许多年之后,巨大的枫杨树依然在村庄的中间站立着,猫头鹰依然在黑夜里站立在枫杨树的枝丫上猖狂肆意地叫着。父亲穆天虎在一个夜里曾经对母亲说:“****奶奶,****奶奶,看见它落到树上,一炮撂了它,把它的两只眼睛抠下来当灯笼。”

母亲说:“猫头鹰也是一只夜鸟,也是一个命。它在夜里叫,就像人在白天说话。一个黑夜长长的,跟河水那样流不完。你把猫头鹰的叫声当成河水的声音来听,它就不阴森了。”

父亲摸摸后脑上的骨头,又摸摸母亲细长细长的头发说:“那就听吧,权当是听一品红唱戏。”

母亲有些恼怒,推开父亲的手说:“穆天虎,做梦还想一品红,村庄的男人,没有一个是春天的竹笋——倒下还是直的。男人们,在女人面前都是一张弓啊,弯曲了再弯曲,永远也直不起来了。”

父亲白天一共七次看见猫头鹰落在枫杨树上,七次都把黑色的枪药装在枪筒里,想想母亲的话,把枪药又倒了出来。父亲七次饶了猫头鹰的命,内心里总是隐隐约约地感到慌闷,感到恐怖。他走到枫杨树的下面,也总是微微抬起头,感觉总有一只猫头鹰在看着自己,在嘲弄着自己,在讥讽着自己。父亲想:猫头鹰也是一个家族,也分别管理着自己的村庄,假若把它一炮轰了,是不是还会有另外一只来继承来弥补,另外的一只会不会比死亡的那一只更加丧心病狂、变本加厉,它会不会天天夜里在村庄里尽职尽责地凄凉地叫着,改变村庄人所有的梦境与睡眠。

没有人击毙猫头鹰,它经常在夜里光临村庄的枫杨树。它的叫声似乎也并没有恶意,仅仅是尽一只鸟应该尽的义务而已。然而,在大哥即将来到自己村庄的夜里,猫头鹰却显得不怀好意,它的叫声忽然变成了歌唱。一声与另一声之间的间隔,十分有节奏,十分有韵律。一个人细心地听,会发现它是经过许多猫头鹰精心策划的,是经过许多猫头鹰精心彩排的,它聚集了猫头鹰家族长期的智能与才华,它调动了猫头鹰集团所有的音乐特长与能力。阴森里夹杂了玩弄,恐惧里夹杂了嘲讽。父亲听着听着怒火燃烧起来,他忘记了与母亲关于猫头鹰的对话,他对自己说:“明天,假若它还在枫杨树的枝丫上对村庄的尊严进行挑战,我穆天虎就一炮轰了它。”

父亲有一根锛桩枪,枪管乌黑乌黑的,在月亮的光辉下面,也能闪闪地发出黑亮的光芒。枪托是用黄花栎树的中心板磨制的,黄黄的,红红的,呈现出玛瑙的色泽。手指经常接触的地方,被摩擦出手的影子。父亲为此在拥有锛桩的男人群体里,时常炫耀他的锛桩特别是枪托上手的痕迹。父亲吹嘘一个人面对着锛桩的时候,可以看见黄花栎木的枪托上有自己血的色彩。父亲琢磨许多空洞的东西,他以为自己的手指摸自己的枪托,时间长了,血液会通过手掌的纹络和手指的纹络流进木头里,给没有生命的木头以生命,给没有血液色彩的木头以色彩。他能从枪托上看见自己的指纹和木纹的结合,还能看见手掌上的血管与木头疤痕的结合。父亲把自己的锛桩视为拥有生命的伴侣,视为自己的另一个女人。他的一生,是和锛桩结缘的一生。搂着锛桩睡觉时,他锛桩一样坚硬,锛桩一样冰冷,锛桩一样无情,锛桩一样粗暴,锛桩一样鲁莽。他的眼睛乌黑乌黑的,锛桩乌黑乌黑的枪管有多少神秘莫测,他的眼睛就有多少神秘莫测。其他男人看他的眼睛,几乎就是在看一根随时都会发射一片黑药与铁砂的枪管。他与女人睡觉时,却失去了锛桩的坚硬与鲁莽,细致谨慎如一个和善的农夫,轻柔体贴得像一个捏泥人的老头。和他睡过觉的女人们,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他,一辈子都拿他与自己的男人细微地比较,以至于整个穆寨河两岸的女人,都在流传他的带着温馨色彩的绯闻。他的一生带着浓烈的火苗,燃烧他周围的日子,把自己与他接触的女人全部燃烧为火焰,照亮了村庄的天空。他的一生也带着温情的河流,流淌在他四边的岁月,把自己与他接触的女人全部融化为溪流,浇灌村庄的田野。

大哥要诞生的夜,漫长又漆黑,母亲兴奋又痛苦的声音弥漫在老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里。大地无声无息,村庄无声无息,天空无声无息。刚刚吹响了的楝哨随着西风的停歇,无声无息。枫杨树上猫头鹰不再“哼呼”,也无声无息。村庄在无声无息的夜里,是存在着呢,还是消失了呢?一切安详得近乎没有,大哥就要在什么都没有的长夜里诞生。母亲的呻吟,在无声无息里十分响亮,钻出窗格,飘飘的,在村庄里回荡。一个女人,其实就是一个雁阵,在一个家族的天空下飞翔,衔接着一个家族的荣耀与毁灭,啼叫着一个家族的欢乐与悲伤。包括她生育时的呻吟,也是一个家族豪华的歌唱。一个家族,假若缺少生育时的呻吟,这个家族的悲哀与忧伤一定多于他们的欢乐与梦想。母亲的雁阵飞过天空的时候,白云与蓝天、太阳与月亮、河流与大地、村庄与森林,都是一个家族的背景,记忆一个家族的飞翔。

此夜,母亲的呻吟,是村庄的呻吟,是家族的呻吟,是一个家族梦想的呻吟。尽管她的呻吟充满了痛苦,她都会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来承担。一点如豆的灯光,在房子里摇曳,母亲的眼光与接生婆的眼光相对接,她想从接生婆的眼光里,找到安慰与依靠。母亲大声地喊叫起来,撕碎了村庄长夜的宁静。接生婆按着母亲的肩膀,两只手在发抖,两个肩膀在发抖。她额头上几颗昏黄的汗珠,被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甚至有些晶莹。接生婆有接生婆程序化的语言,她笑眯眯地对母亲说:“嫁给了男人,就不要在生孩子的夜里叫。”

母亲说:“疼啊!”

接生婆说:“疼也晚了。”

母亲又大叫了一声。

接生婆说:“女人啊,是没有记性的东西。生第一个孩子,疼得叫天叫地,第二年就又想生了。”

“我永远也不生了,我永远也不生了。”母亲的叫声有些凄凉,让整个村庄也凄凉了。

“女人不如牛。你看牛生小牛,没有尖叫一声,牛娃就在地上跑了。”接生婆笑了,母亲也笑了。

父亲抱着自己的锛桩,在另一间房子里呆呆地坐着。他听见母亲的呻吟声,竟然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和罪恶的感觉。他双手握紧枪管,把冰冷的铁管握得冒出了汗。他把锛桩轻轻地挂到墙上,顺便摸摸钉在墙上的那张狼皮。狼是粗暴的,狂野的,但是抚摸它的皮毛,却像一个乡村绅士大衣的皮领子,伪装得柔软又温暖。父亲无数次看见狼群在冬天的夜晚狂奔,空旷的田野上留下它们狂傲的身影。他看见过一只公狼狂奔之后,坐在田畴上,望着天上的月亮伸长脖子嚎叫,大有一口吞下月亮为饼吃的气概。它叫过之后,一群狼开始合唱,阴森的声音穿过田野的土地溪流,扩散到村庄的每一寸土地上。每个拥有锛桩的村庄男人,都有一个人在冬夜打死一头公狼的愿望。父亲已经许多次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现在抚摸的狼皮,是二十天前的一个夜里打下的。父亲纯粹是一个独行侠,他不会伏击,他和狼群面对面地站在田野里。月色如水,照亮了他的身影,同时也照亮了狼群的身影。公狼以挑战者的姿态坐着,整个狼群也跟着公狼坐着。公狼仰起脖子,亮亮自己的嗓子,对着父亲嚎叫了一声,群狼就跟着公狼同时嚎叫了一声。父亲站在田野上,像一棵树那样直挺挺的,一点也没有弯曲。他端着锛桩,枪托抵着肩膀。乌黑的枪管上,照耀着月亮的影子。他看看那头公狼,公狼也看看他。他和它们对峙着,谁也不会折服谁。男人的野性与狼的野性,是同生的,是一样的,是宁可毁灭也不能战胜的。

公狼感到了一丝威胁,感到了一丝不平等的恐惧。它对自己的群体说:“那是锛桩,那是给我们的身体以毁灭的锛桩。”

狼群开始沉默。

公狼问:“我们是逃走,还是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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