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月听了这话,拱了拱手,笑道:“借厚兄吉言!借厚兄吉言了!”
厚载物没想到天朗月竟会如此将委婉的批评,当深刻的祝福,当下“噗呲”一声,竟然笑了出来。笑罢,说道:“人各有志,我也不便勉强。天老弟保重,咱们之后有缘再见吧!”
天朗月见他要走,忙喝止住,说道:“厚兄先别忙着走,老弟我还有一事相求。”
厚载物有感于他方才帮着斩除了苍狼老怪,想着也当有所作谢才是,于是言道:“天老弟直说便是,有什么求不求的?”
天朗月得了首肯,当下转过身去,弯腰将屁股对准厚载物。
厚载物见此,脸上一红,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哪知天朗月从胯下对厚载物道:“看到了吧?方才那苍狼老怪追我时,我的裤子被扯破了,现下少个东西遮挡。我看那苍狼老怪的白狼皮不错,故而想剥下,当个围裙。只是眼下我手中只有一柄斧子,不方便剥皮,故而想借厚兄的剑剥个狼皮。”
厚载物知他是乡下人,不晓得当面将屁股对着人乃是无礼,当下也不去言说。轻轻将斩妖宝剑递过,哈哈笑道:“天老弟只管用便是。方才听老弟你唱《无衣》,不想现在真的‘无衣’了。”
天朗月拔出斩妖宝剑,边剥皮,边回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怎么能够说没有衣服,只好与这狼子穿同一件衣服了。”
厚载物知天朗月的解释完全不对,或者,更可说是与原意完全相悖了。但用在此处,却也别有一番应景,故此也不去指正。
随着天朗月慢慢剥完狼皮,那无皮的狼躯渐渐发出阵阵恶臭。
厚载物皱了皱眉,拔了根毛发变把巨铲,在边上一铲子便起了个大坑。
他屏住呼吸,将无皮的苍狼老怪推进坑中,埋上了泥土,这才舒了一口气。
天朗月笑道:“这怪之肉臭至如此,莫不是因为生前做了太多的缺德事吗?”
厚载物收了神通,应道:“也有可能是因为它由内而外,坏得就剩张皮了,所以才做了这许多的缺德事。”
天朗月将斩妖宝剑还回厚载物,笑道:“今日借剑之恩,永世不敢相忘。”
厚载物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天朗月笑道:“正是区区小事,才不敢相忘。若是忘了,以后哪里去找这般好用的剥皮利器去?”
厚载物亦笑道:“你倒真不客气。那也好,若是下次还有机会,仍让你小子拿它剥皮去。”
天朗月答道:“皮厚些,总归不会吃亏就是。”
当下,二人拜别。
等天朗月捆好了薪柴,夕阳已只剩下半边脸儿了。
他赶紧将白狼皮围在腰间,于上系了斧子,插好柴担,匆匆往家赶。
没时间的人,总是愿意抄近路的!
对于天朗月,他不是总爱抄近路,而是总没时间。
这样的人是不会舍得绕远路的!
故而天朗月来来回回,每到山上砍柴,走的从来都是那根独木桥,毕竟绕远路到大路,要远上里许。
那根独木桥,天朗月走了就算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从来就没出现过什么问题。
但这次或许因为比平常更晚了些,心中着急赶路;又或许因为新得了狼皮,斧子未曾系得稳当,故而在走过独木桥时,只听得“咚”的一声,挂在腰间的斧子落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天朗月听得声响,已知不好。待走过桥去,仔细一检查,果然是腰间斧子掉了。
他无奈,只得放下薪柴,双手叉腰苦笑,筹思如何捞回斧子。
他想了一会儿,于岸边抬了块斗大的石头,抛如河中,想测测水的深浅。
那石头落水,溅起老大水花,向河底沉去。正砸在一个白胡子老大爷头上。
那白胡子老大爷生气道:“刚才是一柄斧子,现在又是一块石头,怎么都往我头上砸?”
老大爷边上一只河鳝精强忍着笑,劝慰道:“河神息怒,河神息怒!一个凡夫俗子,他又怎知河神您大驾光临此地?既是无心冒犯,又怎好作得真?”
河神怒气稍平,说道:“看在鳝师爷面上,那我就不去与他计较。”
他转头对着面前的一只独臂螃蟹精道:“那少年真的有说他是昆仑山玉虚宫的小弟子?此次下山乃是公干?”
那螃蟹精回道:“回河神大人。当时那少年见我拾着一把宝剑,便要硬说是他的。我不相信,他便不由分说,动手断了我的蟹螯,将宝剑抢了去。临走时,说的确实是:‘昆仑山玉虚宫小弟子厚子德下山公干’。”
它这一番言语,把自己拾物勒索之行径,轻轻地掩盖了过去。且反诬厚载物伤了它,乃是不由分说。如此一言,虽说是得不到五两银子了,但却显得它无甚过错,而厚载物却是蛮横至极的了!
河神听了这话,半信半疑道:“想来是咱们葫芦县妖孽作祟严重,令昆仑山玉虚宫也不禁为之动容,故而派遣小弟子来此除妖。只是……只是元始天尊乃为仙家至圣,怎么会派这么个蛮横之人前来?”
螃蟹精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惊慌失措。
河鳝精师爷素知这螃蟹秉性,见了它那不安模样,晓得它言语之中必有失实之处。但当下也不点破,只是对河神道:“或许那少年当时有要事在身,急着去办。年轻人嘛,心急火燎,难免便一时性情火爆了些。”
河神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又一块石头从头顶落下,再次砸在了河神头上。
河神见此,大怒道:“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本神。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当下沿着石头上系着的细藤往上游去。
细藤浮着的另一端系着一段浮木,但浮木距离头顶的水面还有丈余。
他钻出水面,见一个少年正在独木桥上,举着一块巨石要往自己头上砸来。
他赶忙喝止道:“喂,喂,喂!下面有人,先别急着投!”
那少年正是天朗月。
他见如此湍急的河流之中,居然冒出了人来,不由得大吃一惊。但石头已然脱手,情急之下,赶忙抓住绑着石头的细藤往边上甩去。
当真好险,那石头落水处,距离那河中钻出的人只相去尺许。
而天朗月也借着这甩石头的势头,蹿到了岸边。
河神游到岸边,正要质问砸石之事。
天朗月不等他开口,抢先言道:“此处流水湍急,只怕鼋、鼍、鱼、鳖也不能游动,而老丈你却可以在水里面来去自如,只怕除了这水中那善良、无私的河神外,再也没有人比得过您了!敢问游泳有道术吗”
天朗月自然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河神。
只是他亲眼所见,眼前这老丈居然能在这湍急的河流之中来去自如,故而便想着求他等会儿帮自己捞个斧子。
他想着拿河神与眼前这老丈相较,总归不会失了他身份。再者,既然夸河神是善良、无私的,那么能够拿来与河神相较的这老丈,等于也夸到他是善良、无私的了。如此,等会儿再求这老丈捞个斧子,就不会是难事了!而请教游泳道术云云,不过是随口的一个话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