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看到丽莎总是绕着走。
原因很简单:自从酒馆“被告白”事件发生之后,丽莎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摇身一变成为媒婆。从前,她在无聊的时候只会开秋的玩笑,可现在我也沦落为她的玩乐目标了。
要我说,她似乎对“刚刚成年的妙龄少女”存在着难以矫正的重大误解,总是三番五次的给我介绍“恋人”。
“如果浪费了这样一张青春的脸,那就太可惜了。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一定会后悔。”她在一次酒后是这么哭着跟我说的。
丽莎年轻的时候受过什么情伤嘛?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找了个机会去问秋。可是七人团中除了我之外她来的最晚,秋表示对此毫不知情。于是我又辗转去探问资历较老的雷昂和狄米尔。
狄米尔就不用说了,那个家伙一直都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他对我的问题完全不感兴趣,连搭理都不搭理我,像晾空气一般把我晾了半天。而雷昂是个守口如瓶的好好青年——“这毕竟是丽莎的私事,还是问她自己比较好。”
——我当然知道喽,可她自己才不会告诉我呢!
最后,我只好向金钱的奴隶主——卡缪屈服。据我所知,卡缪是被丽莎带进佣兵公会的,他们二人的关系亦师亦友,故而卡缪一直管丽莎叫“丽莎大姐”。
“丽莎大姐的情史?我当然知道了。但是你总得意思一下吧。”卡缪对我摆出了一个要钱的手势。
我心疼的倒抽一口气,从口袋里翻出几个还带着余温的铜币,放到他手心里。
“喂喂,也太少了吧。”卡缪鄙视的瞧了瞧他手中可怜的几块零钱,又瞧了瞧我。
“真的没有了。”我摊了摊手。
自从加入公会,我就不好意思再要布拉德斯科的零花钱了。加上最近接到的任务又不多,我手头实在有点拮据。更何况,我还要留点钱吃饭呢。
“好吧好吧,看在你是西维亚的份上……”卡缪无奈的说。
“丽莎大姐啊,别看她那个样子,年轻的时候她也有过恋人……那是在她加入佣兵公会之前的事。听说两人感情相当好,都已经打算结婚了,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某一天那个男人突然就消失了,连影子都找不到。”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吃惊极了。
“是啊……若是遭遇了不测也就罢了,可偏偏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那样凭空消失了。在那之后,丽莎大姐找了他很多年,也消沉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我曾经听她讲过,如果不是因为在一次偶然中遇见了老大,她才不会重新振作起来,更别提加入什么公会了。没有老大点醒她的话,丽莎大姐会一直堕落下去也说不定呢。”虽然讲述的内容蛮沉重的,可卡缪的语气依旧是老样子,不咸不淡的。
“……这么说来,布拉德斯科是丽莎的贵人喽?”
“这么想大概也没错。喂喂,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告诉你的,千万别到处说啊。”
“才不会到处说的。”我不满的反驳。
“啊,对了……说来说去,卡缪你是怎么认识丽莎的,又为什么加入公会呢?”我好奇的问。
“哈?想知道我的事情,这么点钱可不够哦。我的秘密很贵的。”卡缪双手插兜,背对着我笑着说。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可没有更多的钱给他。
“哎呀,今天我讲的话够多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他酷酷的对我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在那之后,我听说丽莎跟着一帮佣兵做任务去了。难得清净下来,我推掉了秋的好几次邀约,认认真真的练习了几日弓术和剑术。又过了几天后,丽莎回来了。
“西维亚,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这天中午,营地靶场上,卡缪嘴里叼着一根猫尾草斜倚在栅栏上,他左手拿着几张羊皮纸,右手拿着一支羽毛笔,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天知道,他已经在我附近晃来晃去足足有好几个钟头了。
“你最近很闲吗?我的秘密也是很贵的。”我连续几次都没射中靶心,没好气的说。
“我也不想的,都是丽莎大姐……”卡缪满腹牢骚。
我流着汗发出一声哀鸣。
营地的靶场是露天的,炎炎夏日这里一点遮蔽也没有,正因如此,很少有佣兵在中午来靶场练弓。而我是个倔强的另类,我简直要被烤焦了。
“丽莎大姐前段日子接的那个任务,犒赏相当丰厚。那个女人啊,这几天都忙着到处喝酒挑事,自在的很呢。”
“难怪……”我手中的弓箭射出,斜斜的打在靶心外三厘米的地方,又没中。又热又累,我不想练了,气恼的把弓扔到一边,走到一边的树荫底下,泄气的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卡缪把纸和笔塞进口袋,单手撑着栅栏的外沿,一个轻盈的跳跃进入靶场,然后来到我身边坐下。
“天这么热,我都懒得嘲笑你。”他说。
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算了算了……你也别这么沮丧。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方面,这也没办法。”卡缪说着翘着腿在我身边躺下,他把脑袋枕在双臂上,眼神寂寥的看着天空。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
卡缪是个矛盾的家伙。
仔细说来,他的瞳色很淡,是一汪水蓝色。发色也很淡,是浅浅的亚麻色。当他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一种干净清爽又柔和的感觉,可实际上他整个人都和干净清爽和柔和不搭边。正相反,卡缪是个相当务实的又孤傲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来他刚刚的问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一张脸。
“我大概喜欢深色头发的男孩子。”我说。
“啊?”卡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我,猫尾草从嘴里滑到草地上。
“我说,我喜欢深色头发的。丽莎不是让你记下来给她嘛?”
“哦,哦。”他用一只胳膊撑起上半身,不急不徐的从口袋里把纸和笔摸出来,“还有呢?”
我的大脑勾绘出一名男性的影子,那不是什么模糊的、相像中的轮廓,而是非常具体的、印在脑海深处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