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喜欢眉毛浓郁的男人,他的睫毛要长,眼睛是绿色的,眼角稍稍往下,鼻梁不能过高,但也不要太矮,适中就好,至于嘴巴……他的嘴巴要薄一些,宽一些,上唇是这样的形状——”我用手在在空中比划了一番“——这样笑起来会很好看。然后,他最好有戴黑色耳钉,就在左耳,这个位置,耳钉要这样的大小,上面有蛇形的花纹……”
说到后来,我才发现卡缪压根就没有记,反而是放下了手中的笔,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我。
“怎么不记了?你不想要丽莎的打工费了吗?”
“西维亚,你在逗我吧……我要你说的是一类人,而不是某一个。”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树叶哗哗作响,云彩遮住了烈日,大地骤然凉爽起来。
“有什么区别……反正见不到了。”我叹了一口气,学着他的样子,躺在草地上,翘着腿,用双臂交叉垫着后脑勺。
可能是这片遮住日光的云搞的鬼,我开始感到一种怅然的情绪。卡缪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把头扭了过去。
如果我不说,他永远都不会问——这就是卡缪。和雷昂的温柔不同,卡缪是个干脆的、不爱多管闲事的家伙。有时候他的这种性格会让人感到冷漠,可这种相处方式反而让我很想倾诉。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银月城,三年前的神女祭。”我小声说。“实际上,我只见过他一次,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样啊……”卡缪漫不经心的应答。
“并且,他当时还以为我是个无家可归的男孩子,还叫我‘弟弟’来着。”我补充道,“他可能眼神不太好。”
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我忍俊不禁。
“西维亚,你……”卡缪突然有些惊讶的坐起身子,看着我的脸。
“怎么了嘛?”我困惑的问。
“西维亚,你没意识到嘛?你在笑啊……笑的非常开朗呢。”卡缪神色复杂的说。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在笑。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这种笑容是由心而发的,非常轻松、自然的笑容。
“搞什么啊……”卡缪不满的重新躺下。半响,我听到他说:“你这样的小鬼,偏偏喜欢上那个家伙,我会很难办的。”
“你这是什么话?”我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他的语气就像知道我口中的人似的。
“笨蛋,我在说——你口中描述的那个混蛋我大概认识,并且我知道他现在在哪儿。都是你非要描述的那么详细,我想假装不认识也说不过去吧。”
“啊?你骗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
“不要废话了,你给我好好记着。你口中的那个混蛋,他的名字是亚度尼斯,目前人就待在塞特国。他啊,眼神可好得很呢。”
“……卡缪,你在说什么啊?你确定嘛?”
“……不会错的。戴蛇纹耳钉的绿眼睛混蛋,那种可恶的家伙,整个大陆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
我不记得那天余下的时光是如何度过的。总之,自打从卡缪口中得知“亚度尼斯”这个名字之后,一整个下午我再也没有心思练弓了。
直到晚上,营地里灯火熄灭之时,我躺在床上夜不能寐,脑海里依旧回想着白天里卡缪与我的对话——
“西维亚,你知道我的故乡是红叶国对吧。”
“是啊,那又怎么了?”
“亚度尼斯这个人,我小时候和他有几面之缘……好笑的是,直到他被辰之联盟的大人物风光的接走之前,我都以为他和我一样是个毫无背景的平民百姓……”
“这么说,他是辰之国贵族吗?”也难怪,我记得初次见他时,他衣着的布料看起来相当好,不像是平民穿得起的。
“贵族?哈,他啊……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贵族,他是辰之联盟当代盟主的亲孙子。他的父亲——埃弗西斯,在年轻时是个相当叛逆的家伙,据说因为厌倦了政治生活而自愿抛弃贵族的身份,把盟主继承人的位置让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也就是亚度尼斯的叔叔。而埃弗西斯本人则辗转来到红叶国,在这里结婚生子,安居乐业……可谁知道呢,几年前亚度尼斯的叔叔英年早逝,膝下又无子无女,这样一来,继承人的位置就落在了在外生活的亚度尼斯头上。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是联盟的下一任盟主才对。”
“……既然如此,他现在为什么会待在塞特国呢?”
“原因很简单。西维亚,你听说过鹰之城的‘圣贤庭院’吗?那是一所不划分阶级、人种与国别的高等战术学府。许多贵族抱着结交盟友和了解敌人的心态,会将成年的后裔送到这里进行深造……没错,亚度尼斯作为联盟第一继承人,当然也在其中了。”
——卡缪告诉我的这些事情,让我脑子里乱哄哄的。两年来,我们离的如此之近,可我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他在街上偶遇的话,他会认出我来吗?
……大概认不出来吧,他恐怕早就不记得那件事了。我翻了个身,泄气的想。
这天夜里,我胡思乱想了很久才进入梦乡,梦里的世界和我的脑袋一样乱糟糟的。恍惚中,我回到了13岁那年,那个心动与恶变并存的神女祭之夜。在那条又黑又长的窄巷之中,我身边之人的背影模糊不清,一会儿像是亚度尼斯,一会儿又像是利斯特。
即使是在梦里,我的身体依旧感到真实的疼痛,身体上青一块紫一块,每一寸毛孔中都流淌着黑色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边模糊的人影转过身来,一步步向我靠近了。我的心因为这个人的接近而发抖,但身体却懦弱的瘫缩着。
最终,那个人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下了。
“你的血为什么是黑色的呢?”他的右手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颊,疑惑的问。
我突然感到非常害怕,似乎有人死死掐着脖子似的喘不上气来。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我大口大口的拼命喘气。这时,一阵强硬的风吹过,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的人影消失无踪,整条巷子里只剩下那匹黑马安安静静的站在巷子的前端。
很快,这场荒谬的臆想就被无边的梦魇湮灭。紧接着,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