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我是被窗外的冷风吹醒的。
做那种噩梦也不是第一次了,就连恐惧都会因为没有新鲜感而打折扣。
昨夜下了一场雷阵雨,我临睡前又忘记关窗户,于是当我起床时,整个人都有些头重脚轻。
但我的身体一向都很好,故而我并没有把这些头疼脑热当回事。完成洗漱后,我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但我把这归结于噩梦的后遗症。几分钟后,我离开营地,穿过熟悉的街道,最后来到佣兵公会的大厅。
一大早的,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哟,是西维亚啊,怎么不见雷昂呢?”
偶尔,有穿梭在大厅内的熟悉佣兵这样跟我打招呼。
自入夏以来,公会就进入了任务的淡季,而鹰之城的佣兵们大都是丽莎那样的及时享乐派,哪怕只有一枚铜币也恨不得立刻花出两枚,压根就没有攒钱的习惯。
换句话说就是,除了有幸接到大单子的几人之外,最近大家普遍都很缺钱。
因为这个原因,大厅中央的任务栏上新贴的几张任务单,很快就被揭的寥寥无几了。我今天实在是起晚了。当我走近一些,仔仔细细的任务栏上看了一圈,竟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
隔壁里约村的大胡子武器商人又在任务墙上发布了新的内容,这次的任务目标同样是运送货物,但与上次相比增添了一条保护运货人的条约,当然了,酬劳依旧是同类任务中的最低价。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导致这张单子无人问津吧。
我本不想管,可是一想到空空如也的荷包……我只好伸手将单子揭下来。
径直走到大厅的接待处,公会管理员布奈今天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此时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金边黑纹圆眼镜,正坐在接待台后面的红木椅上自在的翻看文件。
“西维亚啊,来登记新任务?怪了,今天雷昂不在?”
“他有别的事情要做。”我说,并且炫耀般的摘下衣袖处的非临时版佣兵徽章,对着布奈的脸晃了晃。
所有人见到我都“雷昂、雷昂”的,搞得我像小孩子一样。
“哼,你这小丫头。”布奈扁扁嘴,接过任务单上在上面盖一个鲜红的印,“看你黑眼圈这么重,昨夜没休息好吧。出任务可别受伤哦。”
因为他的提醒,我的脑袋似乎更重了。
随意点点头,我把盖完章的单子揣进口袋里。
我驾着艾玛,一路向北而行,很快就到达了十几公里外的里约村。
我到达武器店时,胖乎乎的大胡子商人正在为他店里的展示柜擦拭灰尘,奇怪的是,比起前一次,店里显然多了许多武器之外的商品。
武器店同时有卖一些药品或防具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摆在侧面展示柜上的女式花篮是怎么回事?
……这里不是武器店嘛?什么时候改杂货铺了?
“是来做任务的佣兵吗?”大胡子商人正背对着门的方向忙活着,听到脚步声,他立刻转过头来。
“唉?是你啊……”他吃惊的朝我身后使劲瞅了瞅,在确定只有我之后,粗声粗气的说,“搞什么,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那个‘哥哥’呢?”
“……单子上没有注明要两个人吧。”我对‘哥哥’这个词已经免疫了,不慌不忙的说。
再说了,单人的任务和多人的价格不同,我可是仔细读过佣兵守则的。这么点钱,还好意思要两个人,真是个厚脸皮。
“虽说只是送货任务,可是你这样细胳膊细腿的,搬运起货品来怎么有力气?”大胡子不满的嘟囔,“到时候还不是得麻烦我这个平民百姓……也不知道怎么让你这种黄毛丫头当上佣兵的。”
“……废话那么多,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说,就不能换个人来吗?”
“……反正公会的章都盖好了。如果因为个人原因要临时撤销任务,还请依据佣兵守则的条例,付我劳苦费吧。”我一手抱胸,另一只手掌向前摊开,示意给钱。
“这怎么行?!”大胡子哇哇大叫,“算了算了,那你跟我来吧。先说好,要是一点活儿都干不了,我会写报告要求缩减酬劳的!”
……事精。
“同行的‘送货人’在哪儿?”
“就是我啊,我!”大胡子说着用力关上店门,“难不成还有别人吗?”
我跟着他来到武器店屋后的院子,那里停着好几辆载货马车,其中一辆由一匹杂毛的马儿拉着,马儿身后的载货仓上空空的,旁边的空地上杂七杂八的摆放着好几个盖住的大型木质筒状容器。
“货物就是这些嘛?里面不是武器吧?是武器的话可要加钱的。”我毫不客气的说。
我可不是雷昂那个冤大头。
“不是不是,只是羊奶罢了。”大胡子不满的哼哼,“金木镇的铁匠一家跑路,连带着我的生意都不好做。武器货源不稳定,平日里只能靠卖羊奶赚钱。”
我可不信商人的鬼话,直接上前一步,检查离我最近的那个容器。掀开金属包边的桶盖,一股浓郁的奶味扑鼻而来。乳白色的液体表面倒映着我的瞳孔——的确是羊奶没错。
我又挨个检查了其他几个容器,里面也都是羊奶。
不得不说,里约村的羊奶真香啊。难怪丽莎那么爱喝这里的羊乳酒。
“好了没有啊?”大胡子在身后大声问。
我把盖子盖严,转过身点点头。
“小女孩就是麻烦……”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还以为我听不见呢。
“喂,你听好了啊。”大胡子走过来,“现在我们要把这些奶桶搬上马车货仓。我看这样好了,我们两个站在一左一右的位置一起搬,我喊个口号然后同时用力,把它们一个个稳稳的搬上去……搬得时候一定要用力,这些可是很重的,如果撒了就麻烦了……”
他边说边做出动作示意。我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然后在他震惊的眼神中,我轻轻松松的抱起地上一个奶桶,端起来快走几步,稳稳当当的放进货舱里。
“你……你……”大胡子的嘴张的老大,像哑了火的炮竹似的半天说不出话,在空中挥舞的胖手指一会儿指了指我,又一会儿指了指奶桶。
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继续工作。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所有的奶桶就都装载完毕了。
大胡子全程摆出一副被饭团噎到的表情,实在可笑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