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亚度尼斯与同伴们很快在距离窗户稍远的一处圆桌边落座了,他谈笑风生的侧脸在酒店昏暗的光影下非常引人注目。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炽烈,在某个瞬间,他突然转身与我对视。下意识的,我立刻心虚的扭过头,躲避那道探究的视线。很快,我的余光瞧见他把视线收了回去。
回过神来,卡缪正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低头大口的喝着面汤。
“喂,雷昂……你觉得琪琪怎么样?”这时,耳边秋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过来。
“琪琪嘛?她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雷昂回答,“怎么了?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不,我只是问问罢了……”秋的头垂的更低了,紧捏着玻璃盒的手指尖有些泛白。
我透过她低垂的脑袋,很轻易的瞄到亚度尼斯所在的坐席。此时此刻,他的左边坐着一个粉色长发的漂亮姑娘,穿着看起来相当昂贵的裙装,应该也是个贵族。他右边的男性却样貌寻常,身上是寻常百姓的服饰,虽然说不上华贵,倒也干干净净,非常体面。
也许……他并不反感和平民交朋友也说不定。
“喂喂,回神了。”卡缪伸出一只勺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神游天外,没有理会他。
“你好歹顾及一点我的面子啊。”卡缪没好气的用勺子敲打我面前的碗碟,发出“砰砰砰”的声响,我吓了一跳。那帮贵族们显然也对这奇怪的声音赶到非常惊讶,他们纷纷扭过头来打量这边,当然,也包括亚度尼斯。
我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道钻进去,恼怒的瞪了卡缪一眼。
一旁的丽莎“噗”的一声呛出酒来,她放下酒杯,然后赏了卡缪一个暴栗。
“搞什么啊,丽莎大姐!”卡缪立刻不爽的瞪了一眼丽莎。
丽莎说,“当然是因为你欠揍咯。”
“欠揍的大概不是我吧。”卡缪反驳。
丽莎:“那你说说,除了你还能有谁?”
卡缪:“哈?这多明显,当然是某个让佣兵公会丢脸的家伙。”
我:“……”
会牵扯到整个公会的利益?不至于吧。
“喂喂,你们别吵了。”好好小姐秋小声阻拦,然而他们二人并没有听从劝告,反而吵得更凶了。
丽莎把嘴巴张的老大,“哇,哪有这么夸张,人家只不过多看几眼而已。街上有美女的话,也不见得你们男人不会盯着看吧。”
卡缪冷笑道,“这完全是两回事!再说了,要看的话偷偷看不就好了,干嘛这么明显啊。”
秋(超小声):“那个,雷昂,其实我……”。
这时候,一直坐在不远处用餐的琪琪走了过来,立刻吸引了我的视线。之前因为人群拥挤,我并没有仔细的打量她,如今近距离一看,这些日子以来她把短发蓄长了些,脸上还化着淡淡的妆容,比起从前的“假小子”,她现在显得有女人味起来。
直率又有女人味,雷昂那个内心单纯的家伙搞不好真的会中招……也难怪秋那么紧张。
当琪琪走近时,卡缪和丽莎神奇的安静下来了。
“雷昂大哥,我和哥哥他们先回营地了,别忘了下午的任务哦。”她相当自然的边冲雷昂挥手边说,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和雷昂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嗯,放心吧,没问题的。”雷昂回答。
身后,她的哥哥——那位紫发的腼腆青年,在紧张兮兮的看了我几眼后,便和妹妹一起离去了。
在那之后,我们几人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沉默。其中最坐立不安的就是秋,她苍白着脸,满怀心事的样子,就连雷昂这个粗神经都看出不对劲来了。
“秋……你怎么了吗?身体不舒服吗?”雷昂问。
“不……并没有。其实我想说,今晚你有空的话,可以在营地后山丘等我一下吗?我……我有话想跟你说。”秋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这段话。
“可以是可以啦。只是……什么事啊,现在不方便说嘛?”雷昂好奇的问。
“……因为是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想单独和你说。”秋回答。
“这样啊……”雷昂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我们几个,“可以啊,只是……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很不好。丽莎,你快瞧瞧她是不是生病了?西维亚才刚刚康复,该不会传染了吧。”
我:“……”
卡缪:“……”
丽莎:“……唉,我看她是没病,你有病才对。”
雷昂吃惊的把碗勺放了下来,更加困惑的与我们面面相觑。
……
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得而知。
我只晓得,秋回到营地宿舍后哭了一宿,第二天我去敲门的时候,她的眼眶红肿的厉害。那个曾经满载爱意的玻璃盒子被随意的搁置在床边的矮柜上,成为了主人不值一提的伤心事。
在那之后,我们几人的生活似乎没有显著的变化。秋保持着她伤春悲秋的小女生性格,卡缪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丽莎也照常天天往酒馆跑,雷昂仍旧日日为任务奔波,至于狄米尔……他一般而言都难见踪影,偶尔会在马厩出没。这些都是我早就习惯的事。
唯一的不同便是,当雷昂在场时,秋变得刻意活泼起来。她的笑声会比平常更大些,话也显著的增多。明明失恋的人是她自己,却反而要安慰雷昂不要因此感到尴尬似的。
秋是个非常温柔的姑娘,这一点倒是和雷昂蛮相似的。
而我呢……我……
自从那日见过亚度尼斯之后,他在我梦中出现的频率更高了。并且糟糕的是,幻想中他的脸是那么清晰,让我即使睡醒了还在整天胡思乱想。
这种感觉又舒适、又奇怪,就像在冰冷的寒冬,突然袭来一阵暖风将我团团裹住,让整个身体都因为这股暖流而酥软起来。每当我想到他时,我觉得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以至于他鞋底的泥尘都那么惹人喜爱。也许,这就是秋所体会过的“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