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冰从第一天打算跟铁高峰一起走走江湖就知道,以铁高峰身份地位那一定是江湖权力核心,风口浪尖的人物,但刚刚两天第一件不知来由的事居然就是几千人席卷西部几省枭雄的大阵仗。这对沙正冰多少有些意外,从铁高峰与钟彻及静水山庄上下人等出出入入时严肃认真隐藏的紧张气氛看,即将发生的事一定是件大事。铁高峰作为武林盟主居然没有托大从中调和,这与多年传闻铁的办事风格显然不甚相符。很显然铁是支持钟彻约架的,至少没有反对,而且看意思铁高峰是站在静水山庄这一边的。
沙正冰心说:“江湖最终果然还是要刀剑说话的,没有刀剑谈不好的功名利禄人情事故,没有刀剑制造不出的生离死别家仇国恨。”沙正冰一时感触万千,心中所感竟轻声念了出来。铁高峰坐的最近自然听得明白,两人行走江湖几十年,生死杀戮自然见的多了,自己手中剑杀过多少人已记不清了,自己多少次死里逃生也有些记不得的了。毕竟初入江湖时经验不够功夫也不够,哪次不危险呢!连铁高峰有时也慨叹,自己能走到如今运气可能真的更重要。沙正冰没料到一句感叹会戳着二人痛处,见铁高峰如此反感染的更多了三分悲凉情绪。
好在不多时庄里人报告天山派顾掌门及门人弟子到了,众人出来接时,见天山派一众约有近二百人队伍,头里高大雄建气度不凡的正是天山掌门顾千钧。一众人等免不了客气过场相互恭维,刚安排妥当峨眉派陈掌门铁鲸堂孙旷震远镖局赵凯各自带门徒到来,几人却在八十里外就汇合了的,浩浩荡荡一起到来,也有四五百人左右。其中有老相识相好的也就拉着叙旧谈交情又相互引见的,未曾谋面互道久仰只说:“某某大侠德高望重威名如雷贯耳的”。有那双方都熟些各自一一介绍招呼,门徒依着辈份一路躬身行礼的。一直闹到天黑,门里院外到处是人,热闹之极。也就显得没那个紧张了。
沙正冰久在西域一带走动,与天山派虽无甚交流却也没有冲突,沙顾二人彼此事迹却互有耳闻。难得相见也就比别人多些熟络,各种事务却是师兄铜千帆与铁钟二人及几掌门商议。从顾千钧口中得知。原来此事起源已有好些年头,却始终纠缠不清。
原来钟彻祖父钟无忧当年剑术超群,与衡山前前掌门王必诚,峨眉前前掌门艾长修本是至交好友,三人都好钻研武学。钟无忧所长剑术,王必诚拳掌江湖闻名,艾长修内功与暗器另两人有所不及。每有机会就一起切磋指教,到后来各自帮派事务也交于师兄弟打理,三人倒一心一意竟在钻研武学上。
三人武学修为本就高深,各自门派功法又繁多,起初简单交流倒还无没什么问题,一起探讨练习得几年之后,发现对方与自己练习方法矛盾深不可解,自己门派武学也漏洞百出,用原来的方法练得一百几十年或许有几分出神入化的机会。否则终究难有大成,几人爱武成痴,自身武学局限又无法突破,搜肠刮肚也只得一个好主意,三人一起打破门派成见,把各自武学和盘托出。三人一起研究,各自从零开始用全新方法练起。效果果然不同凡响,前三年几人进步神速。越往后却越难,原来各派武学,每个方面都有各自侧重点不同,然后跟据各自特点自成系统。训练方法也是不同,比如钟家武学依托于剑术而成,其吐纳内息着重于关节柔韧,敏捷快速,王必成拳掌力逾千钧,内外功法都有助于肌肉力量协调。艾长修又是不同,都因各派功夫侧重点相差太大,总有些互相矛盾之处,初练时尚能互相妥协调整。越练的深矛盾却是越对立,如果再一味找中位协调的功法折中来练,不但毫无好益处,反而各家功夫长处都练的没了,漏洞倒是越来越多,所以越往后练阻碍越大,停顿越长。
三人一起修练十年,发现各自武学矛盾不可调和,钟无忧提议各自把对方二人内外功法完全抄录完毕,然后三人各自回去独自修练,各人拣对自己有效的练习。十年后再相聚会,再把各自体会经验互换。然后再过十年再聚,因每次交流都只选别人试验成功的,比盲目瞎试自然安全有效许多。二人欣然同意,各自把内外功夫法门抄作三份,带回家勤学苦练去了。
十年后各人所练新功法皆有突飞猛进的效果,几人满心期望再次聚会在钟无忧家中,果然各自看对方二人也是功夫大进,只怕以往年练习方式三十年也是追赶不上的,各自还补强了弱项。三人切磋一番却还是不分上下,平起平坐。后来各自把自己十年经验体会抄写两份,临别交换。本以为此种方法能兼各家所长,又在对各方修练几年的成熟经验之上,几十年下来各方必能进步神速,或许天下武学前三甲就是兄弟三人的了。不想人生命运造化弄人,眼看大功指日可成,不想有个意外却终究导致竹篮打水一场空,几十年手足兄弟变世仇。这事皆因钟无忧六年前纳得一年轻美貌小妾说起,因钟无忧数年醉心武学大受冷落,小妾又正值青春年少少,当初本来爱慕钟无忧人品才情才委身做小。哪知钟大侠虽外形风流倜傥,一身聪明才智却全花在武学剑术之上,实在没有多少时间怜香惜玉,风流温存。这小妾寂寞越长,心里实在有天大的报怨不愤之气,这次见兄弟三人相聚,又尽是昼夜不分形影不离的舞刀弄剑,总觉把自己个青春耽误的凄惨。三人临分别前,见钟无忧案几有三页纸全是武学之类,一半懊恼一半玩笑就把第一页涂抹了一半,第三页撕去一半。然后用信封封了,送行时假意备得好多果稣糕点送他二人,问钟无忧信封可是二人的,钟无忧不疑有它。放在食品合里一起送去。二人到得走后归家开封看时,大呼上当懊悔不已,疑心被钟无忧骗了自己多年心得,却拿假货蒙骗自己。其实二人回去照旧修练也可大成,有无钟无忧纸签都可,二人却疑心生暗鬼,又加懊恼钟无忧失信,看他涂改所余之处又觉很是合理,但总恨分析参详不透那涂改之处。又不知钟无忧为何如此,最后都以为是钟太过自私怕被二人超越的小人行径,二人皆不耻钟的为人,都对钟家的功法心得猜疑不决,加上王艾二人久不掌事,多年沉迷武学,各门事务经营却都不放在心上,各门师兄弟不免有那不服篡权之举。两派中一下勾心斗角的折腾又是几年,哪又有时间练得多少功夫。钟无忧却是亲兄弟姐妹当家,又没这等烦恼。十年倒是都在认真参习这功法心得,这第二个十年过的好快,王艾二人再无交流之心,却到底有好奇争胜之心,总要来看看对方进益如何。
头两三年钟无忧那小妾总隔三岔五纠缠亲蜜,原说男女贪欢必然耽误男人修为?浪费时间,分散精力之类。哪知钟无忧却大受益处,原来几十年钟无忧日夜苦练殚精竭虑,神经高度紧张。智力精力早有疲惫,其实早该休息。那小妾又极聪明醒事,练得兴奋舒畅时绝不敢打扰,只待那钟无忧愁闷无进展时跑来打闹厮磨。不消三年生得两小孩子后,整天里宝呀贝呀带娃瞎闹去了,倒也不多来打搅钟无忧了。恰好钟正需要深入研究二人手稿。自是一天非比一天。
到三人复再聚会,钟哪知其中这些原故,依然如故,二人听他修为境界已自远远不及。都以为他炫耀,内心厌恶憎恨之极,王必成气不过拔剑相攻,钟无忧潇洒自如轻松相对,不过五十招左右王必成已是狼狈不堪,钟无忧却还以为是十几年前一般,练的兴起却叫艾长修一起上,二人均是宗师掌门深以为羞辱。艾长修恼羞成怒,二人遂夹攻钟无忧,却仍然不能取胜。不过百几十招二人联手也落下风,二人心中咬定被钟欺骗,埋藏胸中十年怨愤彻底爆发,二人使个眼色均起杀心。下手绝不留情凶险万状,那钟无忧越是凶险越是精神抖擞。到后来已有些如痴如醉如疯如狂,王艾二人开始还有四分进攻,后来竭尽全力也只招架之力。原来各派内功心法均得自千几百年修改发展,历经各代能人异士研究打磨而成,其对身体有害有副作用的部分已修剪殆尽。虽然效能同样也慢了许多,但却是最稳建可靠的方法,尽管如此历代走火入魔者仍然大有人在,当然其中天赋异禀智慧通神者也偶尔有之,能兼百家之长而弃百家之短最终创新升华成为举世无双的神功绝学!此等功法却多半艰深晦涩深奥难懂,得来不易失传不难。钟无忧三人苦研几十年对个人而言太长对一门数代流传的功夫而言毕竟急躁了些。所以三人虽都聪慧过人,却哪里有时间对运气哪路经脉条条试验数十年。所以使到极处终究不稳,已经到走火入魔边缘。
钟无忧战到如疯如魔处境,已经不能自控,王艾二人恼恨到极点又惊恐到极点,只能拼死抵抗。却突然两声尖叫,王必成左眼已被刺瞎,左耳也被削去。艾长修右膝盖被刺穿,从此拐杖不能离身。眼看二人生死关头,幸得钟家四兄弟抛出一张捕兽大网,把钟无忧罩在网里才救下二人性命。二人一世威名从此扫地,各带残疾悻悻离去,钟家兄弟虽然一再赔礼告罪,终难熄王艾二人怨气,从此结下世仇。
钟家兄弟对钟无忧全力运功救治,好在钟无忧只在走火入魔边缘蹭了一下即刻回来。此后未曾再犯,初时兄弟劝他不再练那功法以免再堕魔道,钟只忍得半年哪里受得了煎熬,后又痛定思痛把几十年练功心得从头慢慢精研审视,反复推敲绝不冒进。七八年后终于练至出神入化境界,兄弟子侄见效果斐然也都跟着修习。
钟无忧深感愧疚,于是从头把心得感受记录满满六页,另再抄六页作为两份要亲自拜访谢罪,先往峨眉拜访艾长修。艾长修本已年老,先年师兄反目,后总觉遭钟无忧至爱好友欺骗凌辱,又遭惨败残疾威名扫地,十几年伤心伤情加上多年练功太甚,方法过急休息不当,已经枯槁凋零苟延残喘。恰好钟无忧赶到,见过钟最新手稿恍然大悟悲喜交集,呕血不止气绝身亡。
峨眉派上下认定钟一再侮辱艾掌门至死不休,于是全体人等勤修苦练誓言报仇血恨。有一聪明弟子背着修习钟手稿果然大有收获。练得一页被艾长修师弟发现夺去丟进柴灶烧的干净。
钟无忧见昔日挚友芥蒂如此之深,遂绝了去衡山找王必诚登门致歉之念。却不想王必诚与艾长修同病相怜,千里迢迢赶去祭拜老友。王必成到峨眉时钟无忧离去已半年。刚几天却有数十结仇黑道高手乘丧挑衅,两派同仇敌忾战退强敌,其中一峨眉弟子功夫犹为突出。功夫方式与众师兄大有不同,自己三人的影子再熟悉不过,众人仔细询问,那青年不得已说仍在偷练那一页纸的内外功夫,大家方知钟无忧诚心实意,可惜另外几页却化为灰烬。
王必诚见钟无忧诚心向峨眉道歉却不理自己,不由恨意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