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黎王生的不老,也不丑。事实上黎臻与燕蘅长相都不错,南黎王自然也不差,剑眉星目,颇具贵族之风。只是常年国事操劳,也有了疲态。尤其是前几年南黎状况频出,国主差点就要效仿太祖御驾亲征了,好在白家出了个将才,当年孤军深入敌军内部,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退敌三千里,成就了南黎军战无不胜的神话。否则燕蘅再回来,看到的可能就是废墟。
她从灵钧台回来,前往燕陵拜祭祖母,看到了南黎的国主。
他今年也才过不惑之年,但鬓边已经添了白发。六年前的那场战争终究是给了很大的影响。
从小到大,王上从未见过燕蘅一面,但并不妨碍他能认出燕蘅。毕竟,特意来燕陵拜祭姜贵太妃,还让秦王黎臻亲自护送的除了他那个命途多舛的长女又有谁?
他问:“是蘅儿回来了?”
燕蘅向他一礼,道了声:“王上”没有父女间的亲密,也没有过分的疏离,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仿佛在向一个陌生人打招呼。
也的确是陌生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黎烨苦笑:“你该叫孤父王”
燕蘅声音平淡:“不敢”
黎烨看向祖宗牌位,道:“孤王在你十二岁那年已经恢复了你长公主的名号,一声父亲自然唤得”
燕蘅笑他:“王上自己的国事家事还一团糟,居然有心情去加封一个死人”
黎烨也笑:“孤的长公主不顾一切离开自己的族人,如今却有心情回来面对这一团糟”
燕蘅和黎烨对视良久,忽然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笑完后,燕蘅跪下来,向黎烨行礼道:“父亲”
黎烨坦然受了她一礼,道:“起来吧!”
他说:“随孤回去,你母亲很想你”
提到母亲,燕蘅眼神微微转冷,道:“母亲?母亲不已经有了最好的女儿,何须我去自讨没趣?”
黎烨无奈笑道:“孤承认,你母亲的确对盈儿过分爱护了,但终究是你母亲,当年孤将你送走,她很是难过,还是你姑姑将盈儿抱进宫,她才好起来,也算是将盈儿当成你的替身来照顾。这些年,你母亲很想你”
燕蘅沉默不语。
黎烨道:“即使你心怀芥蒂,也该回去看看”
回去自然不难,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王后罢了。
王后白颖罗是她母亲不假,但王后姓白。白氏一族起自白素书,世代掌控灵钧台,主祭祀祈福等巫族秘术,千年来传承至今。她是灵钧台的传人,却不姓白,回到临安城势必要惹来麻烦。
但她贸然回到灵钧台想必已经入了白家的眼,躲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思考许久,燕蘅道:“那便回去”
燕蘅不想动用术法,自然是跟随着黎烨的鸾驾回来。黎臻也一同回来。
黎烨很不想让黎臻跟着。他闺女十几年不在跟前,一回来他就发现这孩子对黎臻比对他亲多了。尤其是现在,他回程的时候还要批折子看文书,燕蘅闲得发慌看闲书就算了,黎臻居然还在那里摆棋子磨燕蘅陪他下棋。
把一个国主忽略的很彻底。
黎烨磨牙道:“你要是闲就来帮孤处理文书,别老烦阿蘅”
黎臻眨眼,拉长声音道:“王兄”
黎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黎臻卖萌成功,正欲继续攻克燕蘅,却发现燕蘅已经离他至五丈远。
燕蘅已经站到了案桌的旁边,抽出一本文书道:“您歇会吧,我帮您处理”
黎烨踌躇道:“孩子,不是孤不信你,你从未学过这些,也不是储君,不合适”
燕蘅:“那也行”说罢将文书放了回去。
黎烨继续埋首公务,燕蘅把黎臻拖了出去。
黎臻继续喋喋不休:“阿蘅你也不劝着点,你爹这样很容易像你爷爷那样过劳死的”
燕蘅:“我现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黎家亲生的?”
黎臻:“......其实被你发现了,本王是天上一个英俊潇洒阳光帅气的公务员,但是不幸被天雷劈中转世投胎成了个王爷,其实我压力也很大”
燕蘅邪魅一笑,拿了个手帕团成球将他嘴堵上,点了他穴位扔到一个马车上,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们现在正在回临安城的路上,阳光明媚,是个很好的天气。
她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羊皮纸,右手在上面拂过,上面出现了墨色的字迹。
是方才那本文书的内容。
燕蘅的眼里闪过一道暗芒,唇角微微勾起。
这些年,白家的动作不少。灵钧台还能撑到几时?
苏盈也要回来了。
昆元宗有这样一个规定,弟子们筑基以后要下山历练,归期不定。而来自凡界的弟子们大多要回家去,斩断自己的俗世缘分,从此一心向道。
苏盈也到时候了!
不知何时,黎烨批完了折子,走了出来。
车队正在郊外休整,等一会就要重新出发了。
燕蘅说:“苏盈要回来了”
“嗯”
“如果我和她对立,我那好母亲该偏袒谁?”
沉默许久,黎烨说:“阿蘅,她是你的母亲”
燕蘅没有回头,她说:“可是她却将另一个人当成她的女儿”
黎烨没有说话,眼神放得很远,目光悲凉。
当年,他被逼无奈,只得放弃自己的长女,侍卫将那个孩子给他看最后一眼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孩子,小小的,软成一团,面色青紫没有生机。
燕陵生活清苦,缺少医药,他却不能作出太大的关怀。
甚至,他也希望这个孩子死了,好避免那个祸国殃民的预言。但她活了下来,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的让人害怕。
燕蘅,燕蘅,不姓黎,却是黎家的子孙。
她怎么就回来了呢!
“阿蘅”,黎烨艰难开口,“你这么多年受委屈了”
燕蘅笑道:“怎会委屈?”
黎烨说:“你要记住,你身后站着的是南黎王室”
燕蘅猛然回头,满脸错愕。
他道:“你是王室之女,是黎家后人,谁都可以妄自菲薄你不可以,你身上是王室尊严”
燕蘅沉默了下去,过了很久,车队要重新启程了,燕蘅低声道:“谢过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