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州住了一夜,兰延陵和任清尘准备前往归山。
任清尘这一夜睡得实在不好,本以为已有些李舒雨的线索,未料想那全是江湖骗子的胡说八道,如今他连李舒雨这个人是否活着都未可知,更无从找起。
兰延陵年纪虽小,却也能看出他寝食不安,连声安慰待了结婚约之事,便陪他四处逛逛,不找到李舒雨绝不回兰家。
任清尘想起那江湖骗子所言的婚约一事,便问兰延陵将要如何,兰延陵这次倒是没有多少犹豫,直说登门道歉,请求东方家解除婚约。
见他如此铁心,任清尘也没有再多言。
毕竟他确实没有见过那位东方姑娘,若让他娶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莫说兰延陵不乐意,便是到了自己头上,自己定也不甘愿就此顺从命运。
归山位于江州西北,东方世家百年来一直居于此地,历来东方家族号称武林第一医家,兰庭玉早年曾与东方家主相熟,两人煮酒论剑引为知音,约定以彼此夫人的第二胎结为亲家。
后来东方世家遭遇变故,东方家主与东方夫人去世,东方家族自江州城内退隐归山,从此与世隔绝,两家再也没有往来。
关于十多年前东方家族究竟遭遇了什么变故,兰庭玉从未与徒弟们提起,临终之时也没有再提婚约之事,但兰有秀自是记得弟弟有这么一桩婚约的。
归山风景秀美,入了山便有些野鹿山兔在树林中游走,任清尘本以为东方家族隐居深山之中,归山中多半瘴疠横行,却似乎并非如此。
一条山路崎岖蜿蜒,山脚下有个村子,任清尘与兰延陵刚进山,便遇到几名从山上下来的老农。兰延陵还是极少见过这等山明水秀之地,一时流连忘返,四处走走看看,独留任清尘一人站于原地,上前问路。
“老人家,请问您几位是做什么的?”任清尘心道若东方世家隐居归山,多半是躲避什么仇家,那山上少不得有什么机关暗器,两人若是冒冒失失上山,怕是要落入陷阱之中。
“俺们老哥仨是农夫。”那老人见任清尘一身体面的长袍,甚感意外,他与另外两个老人放了锄头,走过来,“小哥你们不是这山里人吧?要进山?”
“是。”任清尘应着,说,“几位老伯可知道这山中隐居着一个东方家族?”
“噫,是有嘞,他们就住在山腰上那个未晞山庄里。”其中一个人疑惑的打量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找他们做啥嘞?”
任清尘笑起来,一瞥眼看到兰延陵正蹲在花丛中似乎在四下寻找什么东西,一时生了玩乐之心,道,“我是送姑爷上门的,他们家中有什么人?”
“送姑爷?”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他们原来住在江州城里,十多年前才搬进山里住,听说老家主因故去世了,老夫人带着三个孩子,还有家里的男男女女来山上建了这山庄,三年前老夫人也故去了,还是俺们替他们去山下买的棺材蜡纸。”那老人似乎有些哀伤,慢慢的说,“现在东方少爷当家,东方家都是好人,山里有人被狼虫虎豹咬了,都是他们给我们医病,他们家的三小姐活泼可爱,小时候俺们还带她在河中捉过鱼嘞。”
任清尘仔细的听着,问,“他们从不下山?”
“从不下山。”那老伯摆手,“他们有什么要买的,都是俺们进城给他们带,他们从没出过归山。”
东方家族为什么不踏出归山?就算隐居,采买也该外出走动,否则生活十分不便。任清尘蹙了蹙眉,“他们为什么不出山?”
“这个好像是……老夫人定下的门规。”那老伯说,“俺们也不知道为啥。”
“老伯可去过未晞山庄?沿着这条路上去能到么?”
“能能能,这山上就一条路。”
“这山上没有什么机关暗器?”任清尘想了想,问,“他们隐居在这里,不设伏吗?”
“设伏?”那三名老人听得一头雾水,似乎不太懂任清尘的意思,只说,“俺们村里的病人都是从这山路上上去的,没见旁的什么东西啊。”
东方世家隐居深山,家中子弟足不出户,却不在道路设伏,这是什么道理?任清尘有点懵,但还是从包裹里取出一块碎银,递到一位老伯手中,“谢谢老伯,我们两个这就上山。”
“哎哎哎,指个路还要什么银子。”那老伯连忙推脱,笑呵呵的道,“三日前那一行上山的人也这么客气,那领头的老道士一样出手就是大块银子,俺们都没要。”
“三日前有人上山?”任清尘有些惊讶,“他们去了未晞山庄?”
“有。”
“这几天有两批人入过山,都在俺们这里问过路。”那老人说,“第一回是一伙穿白衣裳的教众,他们入山第二天,又来了个漂亮的女娃娃,带着三四个人往未晞山庄去了,也问过路。”老伯笑道,“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找东方家族哩。”
任清尘想了一会儿,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只道,“既如此,我们两个就上山去了。”
“你们一路小心,这山上豺狼虎豹有不少。”
“多谢老丈关心。”任清尘拱手道谢。
“有啥事,来山下的柳树村,俺们都在哩。”
任清尘点头“多谢老丈。”
那三名老人背起锄头准备离开,兰延陵走过来,“师兄,这山里有些我从没见过的植株,很是奇特,大约是些新药材。”任清尘心道你小子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出过远门,能认识几种药材,会有没见过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对了,三位老伯。”任清尘突然唤住还未走远的三人,道,“你们知道那未晞山庄的二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稍年长些的一个老人道“二小姐?阿镜姑娘?”
“阿镜姑娘身子不好,很少听到她的消息啊。”一个老人说,“只是进庄的时候见过她,很规矩的大家闺秀,可漂亮呢。”
兰延陵睁大眼,任清尘道,“如此,谢谢几位。”
任清尘与兰延陵顺着三人指的那条小路上山,归山很大,山路又崎岖狭窄,景色虽好两人却不敢分出太多心神欣赏山景,走到山腰的时候,能够看到山脚下大片的梯田,任清尘和兰延陵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
兰延陵取了些山涧水,两人吃了些东西,任清尘打掉自己身上的面饼沫,站起身来,望向远处说,“延陵,已经可以看见未晞山庄了。”兰延陵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山那边高处的确有一户规模不小的人家,然而从低处看高处,却无法看清全貌,只能看到青石墙围成的大院子。
“延陵,待会儿进了未晞山庄,一切小心,毕竟两家已经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任清尘想了想,说,“东方家未必是从前那个东方家了……我想……”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来,兰延陵不明其意,“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师弟你想,东方家族在江州是名门望族,为何一夜之间隐居归山?”任清尘低声道,“而且足不出山,像是在躲什么人,可如果是在躲着什么人的话,为何山道之上却无机关暗器?”兰延陵被他问住,他江湖经验浅,自是不及浸淫官场多年的任清尘,任清尘武功虽不济,却也不算虚活二十八岁,只听他道,“最可疑的是东方家主的死因,他身体健朗,一夜之间病逝,从此之后东方家族搬入深山居住,你难道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
兰延陵道,“师兄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