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院门前是一条小巷街道,街上许多卖字画手艺品的小摊。桃慕苏出了北风院,在路上很缓慢的走,路边一个瘸腿的乞儿举着一块木牌卖身葬母,桃慕苏停下来,从身上取出一张银票让乞儿帮他兑换,并给乞儿指了银庄的位置,乞儿擦干眼泪一瘸一拐的跑着去了。
身后有人走过来,桃慕苏转过身来,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女子温柔的说,“桃公子真是心地仁善,只是你给他一张银票,总没有给他碎银来得方便。”
桃慕苏见到她也不惊讶,他迈开一步,与东方镜往小巷的另一端走去,“银两太重,我从来身上只带银票。”
东方镜微微一笑,“陈金阁银号当铺遍地,对桃公子来说,不管是银票还是银两,带与不带差别不大。”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方帕,“多谢桃公子那日相救,东方镜不胜感激。”
“东方姑娘心细如发。”桃慕苏伸手接过那方手帕,放入袖中,“如东方姑娘这般貌美,孤身一人在扬州这等鱼龙混杂之地行走,不怕么?”
“所以我来找桃公子了,如果我遇到危险,桃公子一定会保护我的。”
两人绕过小巷,巷头种着一树山茶花,此时正是花开时节,花色娇艳美丽,枝干挺拔俊秀,桃慕苏伸手摘了半枝,将其放在鼻前轻嗅。
“道人赠我岁寒种,不是寻常儿女花。”
东方镜停下来,桃慕苏将花枝递给她,指尖拂过花心,落在娇美孱弱的花瓣之上。东方镜没有去直视他的目光,而是略微一滞,垂下头望向那支山茶花。
男子白皙秀美的指尖轻轻碾住花瓣,轻慢又坚定的撕扯下数片嫩瓣,艳红色的花瓣在他之下零落成泥,枝上只剩半朵残艳的花儿楚楚可怜的轻颤。
东方镜一言未发,两人之间气氛诡异尴尬,桃慕苏微微一笑,“东方姑娘?”
东方镜将那半枝山茶收入袖中,抬头微笑,“桃公子一言一行都在我预料之外,实在不知……不知如何向桃公子开口。”
“东方姑娘有话但讲,若能相助,桃某自是不遗余力。”桃慕苏温柔的说。
东方镜似乎犹豫了半晌,终是说,“东方镜一介女儿之身,在江湖举目无亲……无可依靠,不知要信任何人,桃公子既对我有救命之恩,阿镜自是相信桃公子。”
桃慕苏点点头,“承蒙东方姑娘信任,在下定不负所托,东方姑娘若有事相求,但说无妨。”
“日前,东方家曾收治一名病人,病人来自江州以南的白杨村,村内瘟疫横行死伤惨重,是名为‘谛月教’之人传教到此,才救了他们一命。”东方镜细声细气的叙述,“瘟疫过后,余下的村内百姓感激谛月教的救命之恩,除却为他们树碑立祠的,谛月教还带走了许多信徒,这件事发生在一月之前。”
桃慕苏柔声道,“谛月教在多处享有美名,此事多处也遇到过,不足为奇,东方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白杨村一名病人发病后去了外村,回来的时候谛月教人已走了,他投医无门,只得来求东方家。兄长心地仁善,立刻为他诊脉,这一诊之下却发现……”东方镜顿了顿,看向桃慕苏,桃慕苏道,“你说。”
“他并非感染瘟疫,而是中了毒。”东方镜柔声说,“他中了一种非常罕见的毒,毒性发作时症状如同瘟疫,定期量服用解药会痊愈,与病症无关。”
桃慕苏闻言停下脚步,眉目丝毫未变,“这人可还活着?”
东方镜摇摇头,“这毒是新毒,任何书中都没有记载,毒性猛烈,还未等兄长制出解药,这人在上山后的第二日就死了。”桃慕苏沉吟片刻,道,“东方姑娘以为,下毒之人是何人?”
“东方镜不敢妄加猜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牵涉这么多无辜百姓的生命,东方家族不敢置之不理,特将此事告知桃公子。桃公子乃是陈金阁之主,又心地仁善,想收集消息探查真相也比阿镜容易得多,于是阿镜斗胆将此事托付给桃公子,不管桃公子如何处理,是单独调查还是要将此事告知武林盟,全赖桃公子一人决断。”东方镜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道,“这是家兄后来研制出的解药,尚未试药,是否有效不敢夸口,现赠予桃公子算作证物。”
那是一只精致的白瓷瓶,桃慕苏将其握在手中,女子身上的体温尚未散去,桃慕苏道,“定不负东方姑娘所托。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但有消息,我定第一时间知会东方姑娘,如何?”
东方镜点点头,“多谢桃公子。”她转身欲走,桃慕苏却突然道,“东方姑娘。”
“听说你有位妹妹下落不明,不知令妹芳名为何?”
“东方兮。”东方镜微笑,“小兮的事是东方家内事,我自己找她就好,不劳烦桃公子。”
她先行谢绝,桃慕苏也没有继续坚持,而是道,“若有需要,找我便是。”
东方镜点点头,冲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女子迈着小步,走的平稳舒缓,终于消失在人海里,桃慕苏舒出一口气,张开五指,仔细欣赏那只瓷瓶。
“嘿,这小丫头倒是个心思细腻识大体的人物。”一直隐在墙后的男子伸出头来,哼着小调,笑道,“长得也很美,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人。”
“比你姐姐还是稍逊一筹。”桃慕苏淡声道。
“哼,云霓那死女人眼瞎到长脓疮!哪里美了!”
“她的确是极美,而且还很……”桃慕苏闭了闭目,没有继续说下去,微笑道,“她也没有成婚,云殊若喜欢她的美丽,不如我替云殊前往东方家提亲如何?”
云殊气结,“老子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你替老子提亲?!”
桃慕苏一本正经道,“人言长姐如母,我与你姐姐为友多年,以陈金阁与云氏商社的关系,现在她不在,我理当多多照顾她弟弟,你尊我为长辈也是情理之中。”
他满嘴歪理,一派胡言,明明与云殊年纪相差无几,却要让云殊尊他为长辈,气得云殊脸色发青,恶狠狠道,“你迟早也沦落得如云霓一般!她迷上什么邪教魔头,我看你也迟早迷上邪教魔女,弄得自己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到时我定在一旁拍掌庆贺,大宴四方!”
他满口恶毒的诅咒,自己说的舒爽,桃慕苏被他诅咒惯了,却也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他道,“我听南烛说,你们在江州遇到了那个人。”
云殊呸了一声,“藏?”
“嗯……”桃慕苏低声道,“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