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尘只是个普通人,他永远有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有很多人任清尘一辈子都无法看透,好在任清尘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所以他的一生就会相对而言比较轻松。
他在兰家住了两天,兰有秀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明白。
如今李舒雨下落不明,元庚身子也日渐不好,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寻回悠王,成了满朝上下心照不宣的当务之急。
而李舒雨流落民间,若官府去找,结果未必如意,元庚与左仆射王敷连夜密议,决定派出得力干员,以江湖身份行走民间,秘密寻找二十三年前下落不明的悠王李舒雨。
任清尘并非京官,与朝堂党政无涉,背景单纯,又是王敷最得意的学生,最可贵的是……任清尘跟着兰庭玉学过十年的武,比起普通官员,他更了解这个武林。
所以任清尘就成了王敷的最佳选择。
任清尘心里也清楚,寻找李舒雨事关重大,若是随随便便就能找了来,王敷直接派一队亲兵或是身边护卫就能将此事办妥,托付给他,其中的艰难险阻定是难以估量。
任清尘武功不济,也不打算自己一人寻找李舒雨,于是他离开洛阳后,第一站便来了永州,他希望能够得到兰家的帮助,如果蹇修愿意陪他一起找李舒雨,那么不仅李舒雨的安全可以保证,也可以借武林盟的势力探查当年真相。
当今武林,白道以天极剑会与武林盟为尊,黑道则由名为刹的组织独霸。
天极剑会乃是前朝所创,大抵由少林、武当、峨嵋、崆峒、青城等门派组成,遵循最正统的最规矩的路子去修习武学,天机阁中收藏着整个武林的至尊秘宝——步莲诀往生卷:大日极乐书。
天极剑会统领白道多年,每过五年便召开论剑大会重新选举剑王,当选者必是德行武功俱佳的英雄豪杰,在武林盟并无盟主的情况下,剑会剑王无疑是白道至尊,受黑白两道所有英雄尊敬。
当今剑王乃是十年前在论剑大会中胜出的关风云,他出自衡山派门下,乃是衡山派前任武威长老的大弟子,今年三十五岁。
关风云出身名门,为人正派,对武学悟性极高。此人当选剑王,乃是众望所归,这些年来关风云与各门派关系也处的极好,众门派都对他心服口服。
关风云五年前娶师妹白红梅为妻,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更是传为武林佳话。
传说关风云身披银袍,手持纯钧剑,豪气干云,风彩卓然,然而任清尘却没有多少心思跑去越州观赏这位关大侠的天人之姿,他只想快些找到李舒雨,回朝廷复命,过上安生日子。
兰延陵蹲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煮茶,兰有秀与任清尘坐在院中聊天。
“清尘的意思,是请蹇修助你寻人,保你安全?”兰有秀问,“左仆射请你出来找人,有没有提供什么线索?清尘打算自己找?还是请帮手帮你找?”
任清尘道,“李舒雨失踪时不过襁褓中的婴儿,实在难找,既然他是与生母赵才人一起失踪的,先找赵才人要简单的多,我打算沿昔日吴王进军之路寻找,若赵才人当真还活着,多少也该在这些地方留下些踪迹。”
兰有秀道,“你说得有理,我今晨已经同蹇修说了这事,他也愿意陪你一同找。”
任清尘感动,“秀姐,谢谢你了。”
兰有秀笑着说,“清尘客气了,我和蹇修看着你和延陵长大,在姐姐心里,你跟延陵一样,都是我的亲弟弟。”
兰延陵将茶水端过来,少年早已经听见任清尘同兰有秀说的话,于是睁大眼睛问,“师兄,你们什么时候走呀?”
“老师给了我一年的时间寻找,但我想着毕竟手中线索不多,还是快些的好,明日就该启程了。”任清尘摸着自家师弟的脑袋,笑嘻嘻的说,“延陵啊,我和大师兄走后,你在家要好好照顾秀姐,好好练武,别惹秀姐生气。”
少年有点犹豫,仿佛有话要说,他抓住任清尘的衣袖,尚未开口,门外的黑衣男子大步走来。
“秀妹,清尘,出事了。”
“大师兄,怎么了?”任清尘连忙问。
蹇修来到院内,拿起桌上茶碗饮尽了里头的茶水,将手中的木牌递给兰有秀。
“东风令?”兰有秀面色微变,“武林盟出事了?”
蹇修摇头,“倒不是出事,听传信的人说,跟刹有关。”
任清尘连忙问,“东风令是什么?”
他身旁的兰延陵笑着解释,“师兄,东风令是武林盟发给弟子的传信令牌,分东、南、西、北四种召集令,对应武林盟的东风院、西风院、南风院与北风院,大师兄是武林盟的领主之一,看来是武林盟遇上了麻烦,想召集门下弟子前往议事。”
任清尘了然,“原来如此。”
蹇修道,“听说,是刹中发生了变动,老主人江明遇刺,其独子江怀枫与刹中的几个首领争抢门主之位,这事闹得不小……”
兰延陵道,“刹这等以杀人为乐的邪道组织,分崩离析是好事!”
任清尘惊讶,“师弟,你见过刹中的杀手?”
“那倒是没有……”兰延陵想了想,很坚定的说,“但是,大师兄跟我说,刹中的人多是些丧心病狂的逃犯,或是被正道武林所鄙弃的恶贼,他们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屠戮百姓无数,武林盟和天极剑会这些年一直以剿灭刹为头号任务。”
蹇修点头,“延陵说得不错,即便是黑道江湖,也自有其秩序和规矩,近年来新兴的这个名为刹的组织,连黑道的规矩都不遵守,我听南风院主岚先生说,刹只想尽可能多的制造杀戮和纷争,好从中谋利,如此组织必不可留在世上!”
兰有秀思虑片刻,问,“蹇修,你要去扬州武林盟吗?”
“既然高院主有东风令传来,我自是应该前去。”蹇修知道自己妻子的意思,兰有秀虽然是个女子,从小也没有修习武功,但向来以兰家为荣,兰庭玉死后,因他一直没有参透兰庭玉家传的‘幽兰剑’最后三路,兰家后继无人,声名大降。兰有秀是盼着兰家再出个名扬武林的大侠,延续荣光。
蹇修对名利没有妻子这么热衷,但既然妻子有这心愿,他也是兰庭玉的从小养到大的大徒弟,自然愿意帮妻子完成心愿,报答兰庭玉的传道受业之恩。
任清尘只瞧了兰有秀一眼,就知道她的心结。
她心里知道这机会千载难逢,想叫蹇修去武林盟寻机会扬名立万,可答应任清尘在先,又不好将自己二师弟的事抛到脑后,一时不知如何处置是好。
正在此时,一直睁着一双虎目望着众人的兰延陵突然开口。
少年用有些青涩的嗓音小心翼翼的说,“姐姐,如果大师兄要去扬州的话……能不能让我陪二师兄一起去找人呢?”
兰有秀被自己弟弟吓了一跳,立刻转头看向他。
蹇修皱了皱眉。
兰延陵一字一句地说,“姐姐,我已经十八岁了,虽然……虽然幽兰剑用的没有大师兄纯熟,但我想,我可以保护二师兄安全。”
任清尘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要兰延陵保护的地步,他不以为然的笑道,“延陵,我不是要你保护我,只是我官府身份,不了解江湖之事,需要个熟知江湖事的人照应,你……”
他本想说,兰延陵从小到大没出过永州,兰有秀将自己这个弟弟保护的极好,江湖世事,他也不比自己明白多少……
他正想拒绝兰延陵,一旁的蹇修却说,“我以为,可以让延陵跟着清尘一起找人。”
兰有秀瞪着自己的丈夫,“蹇修,延陵还是个孩子!”
“他今年十八了。”蹇修对兰有秀说,“我十八的时候,已经开始跟着师父游历江湖了。”
兰有秀说,“那怎么一样……延陵他从小没出过永州——”
“姐姐!”少年打断她,明亮的眸子直视兰有秀,兰有秀从自己弟弟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怯懦,这让她有些凛然。
“秀妹,相信延陵,幽兰剑他已经学会了三十路,自保和保护清尘,足够了。”蹇修说。
兰有秀愁眉不展。
她还是认为兰延陵太小,或者说在兰有秀的眼里,兰延陵永远是那个需要她照顾和保护的小孩儿。
任清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好吧。”沉思许久,兰有秀还是点头,“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