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答应了兰延陵跟着任清尘一起找人,但兰有秀还是多留了两人一日。
在把所有东西收拾妥帖后,兰有秀再三叮嘱兰延陵,如果遇到危险一定不能硬碰硬,要知难而退,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就跟二师兄先回兰家,从长计议。
兰延陵很乖巧的点头答应,背上包袱,牵起马匹,与任清尘踏上寻人之路。
出了永州,任清尘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师弟,少年仰起头,沐浴阳光,很开心地笑起来。
“延陵,第一次出永州,感觉如何?”
兰延陵笑着说,“谢谢师兄帮我说话!”
“还是大师兄帮你更多一点。”任清尘意味不明的笑着说,“是不是你们两个串通好的?否则秀姐怎么会让你出门?”
兰延陵笑着说,“没有啦,其实大师兄知道我很想去外面看看,上次他去武林盟,我想跟着一起,可姐姐不让……”他舒了口气,“现在好了!有二师兄陪我一起,姐姐也该放心了!”
任清尘觉得好笑,“你呀,长大了也像个小孩子,秀姐担心你是有道理的。”
“师兄,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兰延陵立刻说。
任清尘翻个白眼。
虽然兰延陵武功比他高,但指望兰延陵保护他,怎么看都是不靠谱的一件事。
自己这个小师弟,单纯善良,对任何人都不设防,从小到大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从来没有主动欺负别人的先例,江湖险恶,若他不跟在身边,兰延陵怕是要让人卖了都要替人数钱。
他来兰家,明明是来求个老江湖一路上多指点他,可带上兰延陵,就变成了他一路指点兰延陵,怎么就反过来了呢?
真是世事无常。
第一次离开家,兴奋过后总会有些迷茫,两人沿着官道走了一会儿,兰延陵伸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沿路的山色和花草,一开始觉得新鲜,但看多了也就是重复的那几样,于是热情就淡下来了。
“师兄,我们要找李舒雨,从哪里开始找呀?”
任清尘意味不明的笑着说,“找李舒雨不急,我们先去一趟江州吧。”
“江州?”兰延陵一愣,“去江州做什么?”
“我的延陵呀,为了把你带出来,我可是应承了秀姐帮她做一件事的。”任清尘瞅着自家小师弟,说,“想知道是什么事?”
兰延陵有点迷惑,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的婚事!”任清尘笑嘻嘻的说。
兰延陵吓了一跳,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婚事?!”
任清尘看到自家师弟这副受惊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怎么?忘了?你可是订过婚的人,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兰延陵一时愣在当场。
“我……”
任清尘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十五年前,你三岁时,师父与江湖名门‘武林药库’东方家族定下婚约,约定你与东方家二小姐的婚事,成年后完婚——”
“师兄!你不要说的这么大声!”兰延陵又是惊慌又是羞窘,四下张望,见官道上没有旁人,才松了口气。
任清尘开怀大笑起来。
兰延陵叹了口气。
任清尘从小就爱捉弄他,他小的时候,自己这个二师兄可是没少拿爹爹的宝剑烤肉,装病偷懒,带他去街上买糖葫芦……东窗事发,任清尘就把所有祸事往他身上一推,害他被爹爹罚跪。
跟任清尘同路,少不了要被捉弄,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兰有秀竟然把他的婚事交给任清尘,所以任清尘带他去江州,是要找东方家族……提亲?
兰延陵虽然已经十八岁,但的的确确还是个孩子,从未想过成婚的事情,也没想过要娶妻,虽然有婚约在身,但兰庭玉死后,东方家族就再也没有同他们联系,久而久之……所有人都把这婚约给忘了。
没成想,兰有秀还记得。
想想也是,两家立下婚约,兰延陵是男孩子,尚且等得起,但东方家族的小姐适婚之期就那么几年,若是耽误了,那可是女儿家一生的事,一旦传扬出去,兰家的声名必然受损。
兰延陵这次跟着任清尘出门,兰有秀意识到自己弟弟长大了,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十八了。
他已经成年了,那么,婚约的事就没有再拖的必要了。
提亲这事,兰有秀本该自己亲自前往东方家,但两家毕竟这么久没有联系,东方家的情况兰有秀也不清楚,所以她打算先请任清尘带着兰延陵前往东方家,看看对方的态度,顺便让东方小姐见一见自己未来的丈夫,若是一切顺利,她再亲自上门,送上聘礼,将这份婚约履行完毕。
任清尘比兰延陵大十岁,又是他的师兄,也算管的起这事,将这事交给任清尘去做,兰有秀也放心。
一想自己要娶亲了,兰延陵有点回不过神来。
这一路上,兰延陵都有些消沉,远没有刚出门的时候开心快乐了。
他年纪还小,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娶亲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件大事,任清尘说不好这对兰延陵来说是好是坏,但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约既然定下了,那自然只能履行。
任清尘现在只盼着那东方家族的小姐不要是什么膀大腰圆面如无盐的丑女才好,否则也太对不起自家小师弟了。
他偷摸瞅了兰延陵几眼,少年眉目清秀,五官端正,面部线条棱角分明,肤色比他略深一些,长期练武的身材挑不出一点毛病。这样清俊的少年,任清尘琢磨着……不说天仙绝色,东方家的小姐起码也得是个秀美佳人才配得起自家小师弟吧。
江州位于长江畔,为旧时吴国西境,以彭蠡为界,分割荆、扬两州,有户两万一千八百六十五,管四十一乡。
江州并非洛阳、扬州这等富庶之地,但也决计算不得贫弱。去年狭迁宽,江州扩地二百余里,当年所收赋税涨了一半,元庚下旨褒奖刺史刘京,又将江州作为狭迁宽的楷模,下令由王敷主持,在江南七十三县继续推行狭迁宽之策。
兰延陵与任清尘晌午到的江州,正是市集最热闹的时候,兰延陵在永州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市集,玩杂耍的,拉大片的,还有贩卖各种稀奇药草,卖特色小吃的,数之不尽。
兰延陵不过是个孩子,立刻被街上热闹的景象吸引,几个招揽客人的酒楼看出他们是外地人,纷纷上前揽客,把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拉来拽去,一时不知要往何处借宿才好。
慌乱间,任清尘撞了个过路的小丫头,连忙道歉,那小丫头却急急忙忙的要走,口中念叨着今天谛月教的笑狮长老驾临江州,能掐会算,百算百灵,她好容易排上队,定不能耽搁了时辰。
兰延陵长到这么大,从未卜过挂,兰庭玉生前不信神鬼之说,不许儿子与不学无术的江湖术士混在一起,生怕他为歹人所骗,误入歧途。
十八岁的少年没什么主见,听那小丫头说得有声有色,立刻生了好奇向往之心,任清尘对自家小师弟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不知如何是好,但兰延陵有心前去,他也不好拦着,兰延陵福至心灵,提议反正查找皇子之事全无线索,不如往这江湖术士处一试,灵也罢,不灵全当一乐,无伤大雅。
任清尘听得直皱眉,他自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但兰延陵所言也有些道理,反正都是全无线索,说不准瞎猫碰上死耗子。
任清尘苦笑一声,只能答应。
那笑狮长老所在乃江州最有名的酒肆笑迎客,笑迎客是当今天下第一商贾云氏商社的酒楼,云氏商社生意做遍全国,兰家也有几宗生意与云氏商社有往来,兰延陵在姐姐兰有秀口中听过云氏商社的大名,但自己却从未见过。
笑狮长老包了整个云氏酒楼,请他算命的人从楼口排到一楼的大厅,二楼稀稀落落有些达官显贵饮酒作乐,多是来看笑狮长老施展通天法术的。
兰延陵排了一个多时辰的队才从楼外进到楼里,站在门口远远望见那笑狮长老的长相。
那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穿着一身道袍,身边站着两个童子,气度卓然,任清尘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这老道士跟普通江湖骗子的区别。兰延陵没见过世面,立时被那道貌岸然的老道士唬住了,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只觉自己运气好,刚出门就碰上了前辈高人。
小童端着竹篮,挨个儿收钱,一个人十两银子,虽然贵了些,但兰家也是富庶人家,兰有秀舍不得让弟弟受苦,出门时给兰延陵带了百十两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白花花的银子落在篮中,被装入竹箱堆在桌旁。
两人取了号,排队等着。
任清尘本也对这等旁门左道没报什么希望,纯粹是被兰延陵拉来凑热闹的,于是更闲适一些,还能四下观察来往的人群和笑迎客内的桌椅板凳、装修布置。
兰延陵显然有心事,任清尘见他低着头,有些局促不安。
“在想什么?”任清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