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夷风长剑脱手,那飞剑直刺藏的眉心,藏长刀与之向抗,叮当一声,那青钢剑重新飞回师夷风手中,师夷风持剑而立,仍无半分惧色。
藏飞身跃起,他的刀法是大开大合的路数,一旦出刃,必要得胜而归,两人均是十分功力具出,台上衣袂翻飞,真气激荡,几个胆小的弟子纷纷腿软跪下,连头都不敢再抬。
任清尘虽然看不懂,但从刀光剑影中也能嗅出杀意,不由焦急道,“不是说好只比胜负?怎么杀意如此浓厚,若是当真伤了人,又该如何是好——”
“胜者只有一个。”独幽淡淡说,“既然都拿出了真本事,自然生死勿论。”
任清尘蹙眉,“这……”
他想说,这武林中人也太意气了些,比个武还要赌上生死,不管是藏还是师夷风,都是武学上的翘楚,非要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不管谁死谁伤,对白道都是个损失,岂不是大大的不划算。
他想不明白,正在郁闷,身旁的东方镜却温声说,“只是比个武而已,怎会生死勿论,藏不过是起了争胜之心,等到分出胜负,自然罢手,谁都不会受伤。”
任清尘刚想说东方镜天真,台上一声惊呼,师夷风的青钢剑弯折断裂,断剑飞出,直刺北面的高台。
高台上是高令德等人,那断剑骤然飞来,高令德和龙庭连忙闪身躲避,但岚先生不会武功,又坐在轮椅上不便行动,眼见那断剑飞来,花从风上前一步,将断剑一把握在手中,救了岚先生一命。
他松开手,肥胖的掌中没有半丝血迹,众人又是倒吸一口气。
花从风笑呵呵的把断剑放在东风院弟子端来的托盘上,“夷风,你小心些,莫要伤着人。”
师夷风面无表情的盯着藏,一言不发。
藏抹了一把额间的血水,喘息着抬头看向师夷风。
师夷风将手中的半块断剑扔了,负手而立。
藏往地上一座,撑着身子,笑着说,“喂,服不服?”
师夷风远没有藏这么狼狈,但仍旧说,“今日输你,不在功法,只在兵器。”
藏往地上一躺,“我不想再跟你打了,就算你换一把更结实的剑,我也不会接招了!”
他赖在地上不起来,师夷风面无表情的走到藏的身边。
两人目光对视,藏翻个白眼,不想理他。
“也罢。”师夷风沉默片刻,道,“既如此,你我改日再战。”
他冲藏拱了拱手,转身便走,也不向台上几位院主回话,院内弟子目瞪口呆的见师夷风挤出人群,竟是头也不回的当真要走,不由面面相觑。高台上的高令德先是一愣,又低斥道,“把他拦回来!”他是师夷风的师父,师夷风说走就走头都不回,不仅没把他这师父放在眼中,更是将整个武林盟都视若无物,真是岂有此理!
“夷风向来有主意,他要走,谁能拦得住。”岚先生淡声道,“高令德,不要失态。”
师夷风性格古怪,除去武学其余皆不感兴趣,高令德本期望师夷风夺得魁首,大涨武林盟志气,顺便将更换西风院主之事暂缓,看能否拖得花从风回心转意,或是师夷风继承了西风院主之位。
但师夷风此番离席而去,将高令德的如意算盘尽数打散,他有些坐不住了。
高令德站起来,望了一眼已近黄昏的天边,道,“如此一番激战,藏公子也负伤在身,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再比。”
藏的步莲诀冠绝天下,方才与师夷风的交手众人都看在眼中,自己有几斤几两,各自心中有数,能否再与藏争锋,众人心中已有定论。
藏尚未说话,一旁看戏的云殊却突然跳起来,“慢着。”
高令德完全没想到云殊突然发难,他望向云殊,云殊的目光盯在藏身上,“怎么能让他这么跑了,今天必须比,我来跟他比。”
高令德一愣,“云少主也要参战?”
云殊呸了一声,“他会步莲诀,我今日不上,明日、后日也无人敢来挑战他,步莲诀之威天下皆知,旁人上来不过送死。”云殊向来大大咧咧惯了,高令德也知此人不好惹,云殊向藏挑战,他也不好驳面子,只道,“云少主,今日天色已晚,你们比武多有不便。”
“派人举火便是。”云殊高喝一声,场外自有云氏商社的弟子闻声而去,云殊要向藏挑战,场内外兴致高扬,没有半分想要散去的样子。
高令德咳了一声,花丛风笑眯眯道,“老高,年轻人心高气盛,由他们去吧。”
高令德冷眼望向花丛风,后者自是知他的安排,只是在花丛风眼中,魁首是否由武林盟争得并不重要,他自是没有高令德心急。
“叫陆虹、蹇修、白云间在后台观战待命。”高令德对身边弟子道。
武林盟除去四院,尚有四领主,四位领主各有千秋,负责执行任务,只是武学上稍逊师夷风一筹,高令德心道,若退无可退,可叫他们四人上台一试,只是不知藏与师夷风交手后,还剩几分力,尚要看云殊的战况。
云殊与藏在江州一会,自是知他底细,他今日上台只因不服在江州中毒后失手于他,即便打他不过,这口恶气也是必定要出。
何况这人是桃慕苏的故人,云殊反感任何与桃慕苏沾边的人和事,心道江湖规矩与他无干,他也不求什么江湖第一的威名,更不要什么西风院主的名位,今日终于等到藏与师夷风交手力竭,不管用暗器还是毒物也罢,今日一定要将这人打一顿才肯罢休。
藏方才与师夷风动手,内力损耗过剧,额间也带了伤,此刻云殊上台,真应了藏在江州与云殊说的那句‘你身上带伤,你仇人便放你离去?’
这现世报也来得太快。
不过藏与云殊不同,他即便受伤力竭,也毕竟有步莲诀在身,坐起来,藏仍然笑得出来,“恭喜你得遇神医,身上的毒已全解了,只是今日没了悲雪,刀剑无情,你可要小心,我不会因为你是故人而手下留情哟。”
云殊道,“呸,谁是你故人。”
“云家的摘叶飞花之术实在精妙,上回在江州没得看仔细,今日你想传授于我,却之不恭。”他盘着腿坐着,一句话没说完,一枚花叶扫着他的眉间掠过,藏连忙抬头,惊讶的望向云殊。
云殊趁他低头间射出一片花叶,而他究竟是怎样出手,藏竟然毫无所觉,摘叶飞花不愧江湖第一暗器,云氏商社的家传武功,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藏正色望向他,翻身一跃而起,将手中的长刀插入竹笛中,塞回腰间。他知晓云殊不擅武器,他也不欲占他便宜,两人在台上动起手来,竟然比的是拳脚功夫。
“比拼拳脚?”任清尘愣了半晌,“这倒是今日第一回遇见。”
“云氏商社最出名的功夫便是摘叶飞花,除去这个不擅长任何兵器,所以——”兰延陵一句话尚未说完,场上云殊突然后退两步,花叶飞爆而出,藏终于等来了云殊使出这一招,不由得定睛细看,脚下不忘挪移,一来二去两人竟然走过了七八招。
兰延陵抽空瞥了一眼席中,那个身着悲雪的人正在与身旁一名红衣女子说话,那红衣女子赫然就是在江州出手救云殊之人,那女子垂着眸子,桃慕苏言词之间漫不经心,也不似在交代什么要紧的事物,但却一直没有抬头看台上,仿佛半点不关注台上动向。
他偷眼看向桃慕苏,认真的打量这身着悲雪的男子。
桃慕苏容颜秀雅,五官秀美略带女气却并不柔弱,指若葱根、口若朱丹,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尤其他那双白皙修长的双手完全看不出是武人之手,兰延陵心中敬慕之意更甚,如此人物,果然当得起陈金阁阁主之位,享得起武林盟奉为上宾的优待。
他偷偷望着桃慕苏,一时不由看得痴了。
身旁的东方镜见他半天没有动静,自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少女含情似水的双眸落在那人身上。
微微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