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游,行路难。古有蜀道难行如登天,吾欲行而力多舛,未见西蜀横绝峨眉之鸟道,心往雪山飞霜之太巍,实吾憾也……”
小道旁的山泉边,少年一手持行山杖,一手持书轻念。
杨清生一路走过了多个山岭,如今不知是在何地。只知道已经超过了槐阴郡地界,身处深山中。
侯夫子临别前,觉得有愧,赠了几本书给杨清生,杨清生所读是侯夫子在书中的笔记。
在山泉边停歇一会儿,杨清生捧起一手清泉,轻轻的喝了一口。
山泉甘甜,山间清风来袭,阵阵清凉。
杨清生觉得无比惬意,背靠山石,伸了一个懒腰。
正值午时,日头正大。杨清生看了眼时辰,就打算先歇会,不急赶路。
放下书本,杨清生轻轻眯着眼。
不知过了多久,杨清生被某个动静吵醒,起身看向山下的小道。
小道上,几道身影相伴上山。
几人很快到达杨清生所在的山泉,马上看到了杨清生。刚开始,几人先是警惕,但看到杨清生身边的包袱中露出的书本,就又放松了下来。
杨清生也在打量他们,总共四人。三男一女,三男中,一背剑男子走在最前面,隐约是头。另外两人,一人手中持铁棒,一人书生模样。那女子也是背剑,颇有几分英气。
领头的那背剑男子笑道:“小兄弟莫怕,我们就是路过的,不是打家劫舍的强人。”
杨清生点了点头,报以微笑。
倒是那书生模样的男子对杨清生颇有兴趣,笑问道:“小兄弟也是读书人?莫不是负笈游学?”
杨清生回道:“并非游学,只是走一下远路。”
书生男子点了点头,这也倒是合理,如此小小年纪,如果是负笈游学,他自己都不信。
背剑男子笑道:“小兄弟饮饱了么,能否让我们也饮饮山泉,赶路有点渴了。”
杨清生笑着让开了。
那几人都上前去,轮流饮水。
那女子喝完水后,看了眼杨清生,想了想道:“小兄弟你还是快些赶路吧,方圆十数里可没有什么村庄,都是深山,你一介读书人,夜晚了在深山里不安全。趁现在天色还早,早些出山,说不定能在天黑前找到村庄。”
杨清生谢过,然后收拾完包袱就告辞离去了。
在杨清生离去后,那女子就在山泉旁坐下,取下背后的剑轻轻擦拭。
那背剑男子也来到女子身边坐下,轻声笑道:“雪燕,又动善心啦。”
背剑女子淡淡道:“只是好意提醒下,毕竟是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背剑男子点了点头。
杨清生离开泉水后,就继续赶路。手持行山杖,背后背着个包袱,包袱中有几件衣物和书本。
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储物戒的存在,杨清生可以将东西都装到里面。但杨清生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如果有人看到他一个身无一物的人,却敢在深山里行路,不用想都知道有问题。包袱只是障眼法,虽然没有行过江湖,但一些道理还是懂的。
深山其实没有路,都是杂草。还好杂草不高,杨清生还不用太吃力的开路,一些地上其实还有以往进山砍柴的樵夫开出的路,杨清生都是沿着这些小道行走。只要有人开过路,那么就会有出山的路。
走了两个个时辰后,杨清生还是没有看到出山的路。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看样子不久就会落山。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西边开始出现红晕,映照在山道中。
杨清生想了想,如果实在出不了山,那就随便找一处搭个窝就好了。先前也不是没有睡在山中过,而且他还带了被子,就在储物戒中。
当太阳完全落山后,杨清生摸黑点了个火把,继续赶路,想找一处空旷处。
走着走着,杨清生突然发现地上的路好像更加清醒了,没有了先前的毫无痕迹,好似地上的路没有先前那么荒凉。
果然,过了一会,杨清生看到前方的土坡上,有个荒废的小祠。
天空突然一声轰响,不一会儿便开始滴落水滴,盛夏暴雨无常,往往白天烈日炎炎,夜间却暴雨侵盆。
杨清生一路小跑,跑入祠庙中。
祠庙不大,但也有个内外院之分,外院是一处空地,中间有个古旧的香火鼎炉,上面已经布满蛛网灰尘。
杨清生绕过香火鼎炉,轻轻推开祠庙的门。
门上已经布满蛛网,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到这里过了,也不知为何如此荒凉。
祠庙内,一尊无头的石像摆在最中间,两边有着几个灰尘满满的蒲团,在见识过了多个鬼怪和修道之人后,杨清生胆子已经十分大了,并没有觉得有多恐怖。
杨清生对着那尊石像拜了拜,轻声道:“打扰了,借宿一晚,勿怪。”
杨清生放下包袱和行山杖,把火把插在了一根破旧的柱子上,开始打量四周。
祠庙已经破旧不堪,除了那尊无头石像,几乎别无他物。
杨清生想了想,心神一动,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炷香,点燃后轻轻插入石像前的石板缝中。
口中默念:“夜宿贵地,保佑平安。”
做完后,杨清生在附近搜索一番,捡到了一些木材,用火把点燃,做了个火堆。
祠庙中更加光亮。
杨清生从储物戒中取出被套,在地上铺了块布就将被套放上去,坐在火堆旁用木棍轻轻拨动着火堆。
外面暴雨侵盆,还好祠庙屋顶没有破,没有漏雨。
杨清生拿出干粮,边吃边回忆着这几天的路途,那日到达青石镇后,杨清生在镇上买了些物品干粮,还有衣物,然后就出了青石镇。一路向北走,之后又往东,杨清生走了几日后,就迷失在深山中了,如今应该已经出了槐荫郡,只是不知道在那个郡中。
魁爷曾经给过他一幅地图,说是东道皇洲的地图,先前他不以为意。但在青石镇问过后才知道,原来地图在大周中是禁止的,特别是那些还记载着山脉险地,关卡城池的地图。地图对于军方,是一种利器,谁掌握着完整的山川关卡地图,谁就是掌握了大半胜率。可能那种完整的东道皇洲地图,也只有大周官方拥有了。而魁爷给他的那幅,可能更加高级,因为上面不仅有完整的东道皇洲各地地名,山川分部,还记载了各个仙家势力的所在地。
杨清生取出地图,仔细的看了下。
如今他所在的地方,有两个可能,平安郡与淮南郡。平安郡在槐阴郡之北,淮南郡在槐阴郡以东。因为一开始是往北,然后才往东。所以如今杨清生也不确定是身处那一郡中。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一路往东,方向肯定是对的。
杨清生收起地图,继续啃着干粮。
突然,杨清生转头看向祠庙外,迅速收起了地图,然后把被套也一起收入储物戒中。为了保险起见,杨清生又将那显眼的墨青玉戒子收回袖套中,这才起身看向外头的来人。
祠庙外,冲进了几道身影,正是先前在山泉处遇到的几人。
几人都被雨淋湿,在山下看到土坡上有光亮,就一路奔上来,进祠庙后,刚好看到杨清生。
看到杨清生后,几人愣了愣,背剑男子皱了皱眉头,但只是一瞬就恢复,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会在这?”
杨清生看了眼几人,回道:“下雨了,看到这里有个祠庙,就来躲雨,不久后你们就也来了。”
背剑男子觉得十分奇怪,但并没有多问什么,说道:“可还有位置,让我们也避避雨。”
杨清生笑道:“请随意。”
几人也进到祠庙中,在杨清生不远处坐下。
杨清生回到火堆,继续吃着干粮。
过了一会儿,那背剑男子走了过来,笑问道:“小兄弟,能不能借个火,我们随身带的火匣子都被雨打湿了,起火不易。”
杨清生将一火把递了过去,那人谢过。
不一会儿,那边的火堆也烧起来了,杨清生看了那边的火堆道:“这附近的柴火都被我拿完了,我们就共用一下吧,你们随便拿。”
那背剑男子道:“谢过小兄弟了。”
那几人都在烤着火,衣物很快冒起了蒸汽。那三个男子都把身上衣物换下,在火堆旁烤着,而那女子就不行了,附近也不方便换,只好穿着那湿漉的衣物。
那女子瞪了一眼旁边忍不住笑意的三个男子道:“笑什么笑,你,魏衍泽,再笑我把你老二切下来信不信!”
那手持铁棒的光头男子对着背剑男子无奈道:“王大哥,你也不管管嫂子。”
“谁是你嫂子!”
背剑女子气得一脚踹过去,把那光头男子踹得仰面朝天。
背剑女子再回头,瞪着背剑男子问道:“王墨轩,是不是你的主意?”
背剑男子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背剑女子又瞪了眼那书生模样的男子,书生男子苦笑道:“我可什么都没乱讲。”
背剑女子这才继续坐下,把背后长剑横放在膝。
那光头男子继续坐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烤火。
几人也拿出干粮吃起,背剑男子还拿出了个酒囊,喝了几口,然后分给另外两人。
那背剑男子对着杨清生问道:“小兄弟,喝不喝酒?”
杨清生摇了摇头,示意不喝。
那背剑男子笑道:“我叫王墨轩,是名剑客。另外三位都是我的同伴,不知小兄弟贵姓?”
杨清生抱拳道:“在下杨清生,是……是名读书人。”
那书生男子笑道:“读书人,莫白许。”
那光头男子也笑道:“我叫魏衍泽。”
背剑女子淡淡道:“马雪燕。”
杨清生一一抱拳,然后就继续低头翻弄着火堆。
倒是王墨轩健谈,问道:“小兄弟一个人走如此远的路,是要去哪?”
杨清生笑着摇了摇头,王墨轩也没有再问,每个人都有秘密,相互尊重是对的。
杨清生对于陌生人,不可能天生信任,更何况如今只是萍水相逢,还没到达熟的地步。
杨清生也知道他们是想打探他的底细,毕竟在深山老林中出现一个少年,还是独自一人,是个人都觉得奇怪,有些防范是正常。
在吃完干粮后,杨清生就背靠一根柱子轻轻眯起眼。
那边,王墨轩在看到杨清生就那么放松的睡去后,皱了皱眉头,轻轻与几位同伴打了个眼色,示意要多加注意。
几人都是游侠,常混迹与深山老林,鬼怪也见过不少。这次进山,就是听说附近有些邪气,所以进山看看。毕竟附近的官府可开出了赏金,谁找出了原因,就有一笔不少的钱。
杨清生看似在闭目养神,其实都在注意四周,如今也有了武道境界,一些感知还是有的。
那几人看样子也都是修士,或者是武夫。但他们没有动,杨清生也不去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