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乔,字玄龄,齐州临淄人。李二座下记事参军,平日典管书记,赞画军机,为秦王府最得力之谋士。再过几年,李二登基之后,此人综理朝政,精诚奉国,虔恭夙夜,尽心竭节,与杜如晦并做“房谋杜断”之称。论忠恕贤达,大唐相国无出其右者。
如果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房潇大官人真是房玄龄的堂弟,还真值得结交一番。毕竟我以后可能是要在大唐的官场上混迹的,真要是能和房玄龄套套关系,以后的路可能会好走一些。
这个房潇颇为健谈,涉猎也是极为丰富,经史子集人情世故什么都能说上几句,一张俊俏的脸也长得极具亲和力,没多一会儿,就与我聊得就如同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而且,他对于我话语之间流露出来的一些算学和格物之类的学问颇感兴趣,并且我发现,他绝对是对算学一道钻研过的,尤其对《河图洛书》之类的上古算学有着很深刻的认知,这让我惊讶不已,毕竟,这两幅图包含的那些神秘学问在这个时代还属于一些擦边的学问,而且即便在后世,这些神秘的学问也没有人能够彻底参透。
那个仆役的话倒是不多,不过很是勤快。在我们闲谈之际,又去松林中捡拾了一些树枝出来,在原来的篝火左近又拢起来两大堆篝火,把我们四个人围在了当中,这么一来,原本来自背后的寒风也被火焰隔绝在了外面,身体顿时感到暖和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篝火即将燃尽的时候,众人的衣衫也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看着贺若瑾瑜不耐的眼神,我暗自摇了摇头,开口道:“不知房兄接下来意欲何往?”
“不瞒陈兄,在下此次原为游学而出。如今天下已经大定,虽有河北刘黑闼之流扰乱一方,但此獠不过是疥癣之疾而已,平定之日必将不远。在下窃以为,我大唐未来之劲敌,非突厥莫属,是以,在下希望能够到幽州地去看看,也好对突厥风物人情有所了解。”
我起身拱手道:“原来房兄有如此大志,陈墨失敬了。”
房潇也起身道:“陈兄行止如何?”
我转头看了贺若瑾瑜一眼,随即摇头道:“在下本欲回怀戎的,不过,逢此意外,家眷又受了伤,只得到前面的滨县休息两日再定行止了。”
房潇点头道:“本想与陈兄同行的,既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了。”随即,回头对那仆役道:“程武。”
那仆役忙躬身道:“少爷请吩咐。”
“拿一百两银子出来。”
那程武点头应了,从背后解下包袱,从里面拿出两封银子交到了房潇的手里。房潇接过银子,转身对我道:“在下知晓陈兄的随行物品大多随那马车沉入河底了,盘缠必定拮据。相对于陈兄和宝眷的救命之恩,这两封银子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不过,却也应可解陈兄一时之急,还望陈兄能够笑纳。”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即便没有贺若瑾瑜那一千两黄金,我随身的银钱也应该可以足够回家了。不过,现如今马车已经没了,要是在滨县再买一挂马车的话,盘缠必定会捉襟见肘。既然房潇大方的送上了门,我这时候要是拒绝就是跟自己为难了,反正据我猜想,以后应该还会见面的,到时候再加倍还给他就是。
虽说如此,客气两句还是要的:“什么救命之恩的话,房兄不必再提,在下和家眷若是为了银钱,也不会相救了。”
“陈兄万万不要误会,救命之恩,如何是这点儿银子可以报答的,在下也知道,陈兄必定是家境丰厚之人,并不在乎银钱,在下如此做,也只是为了陈兄的眼前之难而已。陈兄若是不收,那在下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既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俗话说,山水有相逢,若是预想不错,陈墨与房兄日后定会有再见之时,到得那时,在下必与房兄一醉方休,这些银钱,在下必会加倍偿还。”
房潇朗声笑到:“便是如此。不过,你我再见之时,银钱倒是不必还了。”说罢拱了拱手,哈哈一笑,转身便走,不做一丝拖沓,那仆役也连忙躬身行了礼,背着包袱随后而去。
待二人走出百余步,一直没说话的贺若瑾瑜突然开口道:“莫要被他们蒙蔽了,这两人绝非善类。”
我微笑道:“你如何看出来的。”
贺若瑾瑜拧着双眉道:“这两人身形步法,都是身有武功之人,而且,功夫都不弱。尤其是那仆役装扮的人,虽然身材魁梧,一双手却是净白如玉,十指修长,这明显不应是一双仆役该有的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练过般若掌之类的高明掌法,而且,造诣颇深。”
我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也看不出他们身怀武功。不过这两人不是普通的读书人和仆役的确是真的。之所以不想和他们一起走,也是因为这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二人应该就是为我而来的。”
“你是如何晓得的?”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遇到了水贼,而且差一点儿就溺亡了,爬上岸之后,惊魂未定,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
“做什么?”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第一件事想到的应该是报官。即便是不想报官,也应该先去附近的市镇把湿衣服换下来,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何况,这两个人身上带着不少银钱,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即便是为了这些银钱,也不会再到处乱跑的。”
“或许是他们迷路了呢?”
“绝不会!第一,这里离着我们本应该到达渡口并不是很远,我们被冲下来不过数里而已,既然我们知道方向,这两人没有理由不知道。第二,这两人是从上游往下游走的,这明显实在寻人。如果是迷路的话,他们不会沿着大河的岸边走,而是应该纵向往东北方向去。”
贺若瑾瑜冷哼道:“既然你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要跟那姓房的聊那么久!”
我摇了摇头,沉声道:“一开始我也没想到这些,只觉得这个房潇人如其名,潇洒俊逸,又学富五车,颇有与其结交之心。直到和他探讨了一些关于算学与格物的学问之后,我才生出了防备之心。因为,他身上的那些学问,若非经过几代人的浸淫,是绝对达不到那样的深度的。而据我所知,临淄房家,并没有人以此道闻名于世。”
这话是真的,刚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和这个房潇有了结交之意。更想着由此与房玄龄能够拉上关系。不过,这话没办法跟贺若瑾瑜说,她并不知道,这个秦王府的记事参军以后会成为大唐的一代名相,这事儿要真是说出来,我又得当一次神棍了。
而且,这个房潇在跟我聊天的时候,始终不曾看过贺若瑾瑜一眼,双目灼灼,一直都在盯着我看。他那个仆役也是一样。这一点我在船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不过,当时并没在意。
现在想来,这事儿绝对是非同寻常,美女在侧,一个大男人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另一个男人看,要不是因为龙阳之好的话,只能说明,这个人对我有其他目的。要知道在这个年代,男女之间的地位并没有像其他朝代相差的那么悬殊,而且,贺若瑾瑜才是她们两个真正的救命恩人,即便是顾忌到所谓的男女大防,但最起码的礼仪还是有必要的,但是,并没有。
我甚至可以断定,这个房潇,应该是知道我的来历的,或者说,他知道我做过的一些事情。我猜想,这个人应该也是朝廷某个势力的代言人,或者,甚至会是归墟岛的静玄老道姑派出来的。
贺若瑾瑜的伤势貌似不轻,得赶紧去滨县延医诊治才行。眼见得天色已过未时,不能再耽搁了。这会儿的天黑得早,要是不及时走的话,赶到滨县又要黑天了。更何况,我和贺若瑾瑜都还没吃午饭呢,这大冷的天儿,还饿着肚子。正所谓又冷又饿,还真是万恶的旧社会。
马和驴都没受伤,这让我很欣慰。不过,那匹马是用来拉车的挽马,没办法骑乘。我只得把贺若瑾瑜扶到了驴背上。牵着那匹马,向上游的渡口走去,到了那里,应该就离着滨县不远了。
“小贼,你说这两人会不会是你师门中的人?”斜坐在驴背上的贺若瑾瑜突然开口道。
我一怔:“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是终北一脉的人?”
贺若瑾瑜点头道:“我刚才想了一下。在船上的时候,我一直坐在马车之中未曾露面,而这两人一身武功,可是在那贼船家逞凶的时候,却迟迟不曾出手,这就说明,他们知道马车里有我的存在,你说是不是?”
我点头道:“你接着说。”
“这也正应了师尊说的那句话,终北一脉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正在寻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人应该是在文登的时候就随在我们身后了,或者说,在我们一下船的时候就盯上我们了,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知道我的身份。或者说,只有终北一脉的人,才会知道我的身份。至于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我伸手挑了挑大拇指,还以为漂亮女人的头脑都简单,看来也不尽然。贺若瑾瑜分析的很有道理,这两个人,的确极有可能如她说的那样,是终北一脉的人。
聊天的时候我就注意到,那个房潇对于算学与格物方面知识的理解,极为深刻。静玄老道姑说过,黑虎部的终北一脉善工善财,而这个房潇所展现出来的知识层面,正验证了这个说法。只有在善工善财的终北一脉,如此高级的算学和格物知识才有可能被真正当成学问来研究。
而且,在这个时代,一百两银子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我最初在白云居答应给吴狗儿的份例,不过是每个月五十个铜板而已。换做穷苦之家,这一百两银子可以活一辈子了。而这个房潇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一百两银子赠送给了我,在往外拿钱的时候,那个仆役居然也丝毫没有犹豫和不舍的表情,这就足以说明,这一百两银子在他们看来,应该是无所谓的。如果这个房潇真的只是房玄龄的堂弟的话,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赠送一百两银子给别人,不太现实。
现在想来,这两人极为神秘。不只是精通武艺、学问高深,颇具教养,挥金似土。而且,接近我的目的性极强,对我有着很明显的结交之意。这一切都在验证着贺若瑾瑜的猜想,或许,她真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