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一摆手,让那校尉退下,回首对我道:“小子,这会儿该看你的了,有什么办法,就别跟老夫藏着掖着了。”
“老爷子,我只能试试,至于行不行,我可不敢打包票。”
“别跟老夫打马虎眼。说吧,可要添置些新的刑具,老人差人去给你准备。”
“这个,您老就不用管了,我需要的东西已经派人去取了,一会儿就能送过来。接下来,你差人将这个女人抬走吧,尽量远一些,我需挨个儿单独拷问,免得他们串了供。”
老爷子一摆手,对旁边的校尉道:“听到了没有,还愣着做什么,将这女子抬到公廨房,好生看管,若是出了纰漏,老夫拿你们是问。。”
那校尉连忙躬身应了,连同其他的两个校尉将女子抬起来,走出了牢房。我注意到,那校尉看老爷子的眼神表现出来的不是单纯的害怕,看上去,更像是恐惧。也不知道这老爷子曾经做过什么把这些校尉吓唬成这样。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外面进来人禀报,郑喜春来了,我点了点头,老爷子吩咐道:“让人进来。”
没多一会儿,郑新春拎着两个布包走了进来。初进牢房,他也是一皱眉头,这里的味道实在是有些让人接受不了。迈步到得近前,把布包递给了我,随后站在一旁。
我缓缓的打开一个布包,里面赫然是一套手术用的器具。有剪刀,有手术刀,有镊子,有钩子,还有针线和羊肠衣线。
岑老爷子一愣,开口道:“小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老爷子,我就是想请您看一出戏。我就是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真正不怕死的人。”
在老爷子满是疑问的目光下,我吩咐已经审讯室剩下的几个百骑司校尉道:“把这个人放下来,弄醒他。”
几个校尉连声应了,七手八脚的将吊着的人放了下来,抬到了刑床上面,拎起来泡皮鞭子用的多半桶冷水,“哗”地一声泼在了这人的脸上。
被冷水一激,这人“嗳”地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晃动着脑袋向四周看了两眼,却又紧紧把眼睛闭上了,双唇也是紧闭,仍然是没有说话的意思。
看到此人如此,我轻笑一声:“看来,这真是个视死如归的主儿,打成这样依然能够不动声色,是一条汉子。”
旁边一个校尉凑到近前道:“侯爷,需要小的们做些什么,您尽管吩咐。”
我点头笑道:“正要劳烦几位,你们用结实一些的绳索将此人的四肢绑缚在刑床上,绑得紧一些,要让他的四肢动弹不得。”
几个校尉应了,拿过来两条将近一寸粗的麻绳,将这人的四肢牢牢的绑在了刑床之上,只留下脖颈可以转动。
我回头道:“老郑,酒精和伤药都带来了没有?”
“家主,都带来了。”说罢,郑喜春将另一个布包打开,拿出来一小坛子酒精和几包金疮药粉。
“老郑,先给这个人用酒精清洗一下伤口,然后给他上药。这可是你进医护营之前实习的好机会,好好练练,机会难得,可别浪费了。”
郑喜春嘿嘿一笑,点头应了,上得前去,几下子就将犯人破烂不堪的上衣撕了下来,然后,拿出一块干净麻布,将酒精倒在上面,直愣愣地就往这人肩上的一条伤口上按了下去。
这犯人原本紧闭着双眼,即便是衣服被撕下的时候也是一动不动。谁知道酒精甫一沾身,他却猛地将头抬了起来,两只眼睛瞬间睁大,脖子上青筋直爆,那张脸也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郑喜春嘿嘿一笑,也不管他,手上依旧动作着。等到第二条伤口被酒精沾到的时候,这犯人再也忍不住了,发出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听着都不像是人发出的动静儿了,那牢房空旷,举架也高,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整座牢房之中,绕梁不绝。
等到郑喜春慢条斯理的将这人身上所有的伤口用酒精沾了一遍之后,这犯人原本凄厉的惨叫声已经变成了呻吟。不是他坚强,而是一番折腾下来,差不多耗尽了他身上所有的精力,虽然疼痛依旧难忍,不过,却早已经没力气叫喊了。
随后,郑喜春又拿出药粉,在每条伤口之上都仔细地撒上了药,并且,拿出干净的麻布,开始给伤口包扎起来。
岑鹤在旁边一直看着,不动声色,直到郑喜春开始包扎的时候才皱眉道:“小子,你这是救人还是审讯,这就是你的办法?”
我笑道:“老爷子,您急啥,这不是刚刚开始么?趁着这个机会,让我的属下练习一下,以后到了战场这都用得着。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啥时候都有的。”
岑鹤冷哼一声:“想要这样的机会,以后多得是。现在抓紧问案,别再弄这些没用的,老夫没兴致与你在此胡闹”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老爷子太急躁了。我没办法跟他仔细讲解如何才能彻底瓦解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审讯这样的犯人,很多时候光靠暴力是没有用的,更重要的,是需要从心理上去击溃他。
从南梁北魏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到现在,所有的当政者对于弥勒教都是深恶痛绝的,任何弥勒教徒被抓到,都不会有善果。这些事情,眼前这个犯人应该也明白,不管招供还是不招供,他这条命都已经算是交代了,既然左右都是一死,那就不如硬挺着装个英雄好汉了,若是轻易招供的话,不是便宜了眼前这些酷吏了么?
至于我吩咐郑喜春给这个犯人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一系列的流程下来,是为了让他在心理上自然而然的产生一种活下去的希望。这世上或许真有视死如归的人,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神棍。我可以确定一点,只要是有活命的希望,哪怕是一点点,他内心的信念也一定会产生动摇。
等到郑喜春将犯人身上的伤口全部包扎完毕,我点了点头,老郑的手艺不错,看起来,当初教他的那些基础的急救知识还没忘。
那个刑床的一头是可以折起来的,可以权做老虎凳使用。看着犯人的脸上痛苦之色稍缓,我吩咐几个校尉将床头折起来,让犯人坐了起来,不过,四肢却依旧被牢牢的绑着,没办法移动。
此刻,这犯人的脸颊泛着青色,双唇带着几缕胡须不住的抖动着,但是却又将双眼紧闭起来。不过他那明显起伏的胸膛却告诉我,这个家伙正处在内心的挣扎之中。
我摇摇头,缓缓道:“龙华树下,弥勒修的是慈心三昧,目的是要去除妄念杂虑、远离嗔恚怨憎之念,专致于慈悲心,观一切众生普遍受乐。其实,在我看来,不管是过去佛、现在佛还是未来佛,都应该以普度众生为根本,以慈悲心为准则,可是,你们这些人做了什么?以新佛降世为名,哄骗民众,数度起事,唯恐天下不乱!
别跟我这儿装什么深沉。即便不用问,我也可以确定你一定是弥勒教的重要人物。我想,你也一定知道我是谁。其实,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你是谁并不感兴趣,对你们要做什么也不感兴趣,弥勒教的一千多中坚力量都被我铲除了,剩下你们几个人,能做出来的事儿也必定很有限,这些,我不在乎。”
听完我说的这些,这个犯人依旧紧闭着双眼,不过,两只眼球却在眼皮下面不住的转动着。
我嗤笑一声,转头对郑喜春道:“老郑,虽然岑老爷子不感兴趣,不过机会难得,我还是要接着给你上这一课,刚才上药包扎的事儿咱们做完了,接下来,我教你点儿新鲜好玩的。”
郑喜春凑过来道:“嗯嗯,俺老郑好好学。”
我伸手将那个装着手术器械的布包拽到近前,点头赞叹道:“这套东西打造的不错,比我当初给凌敬做手术的时候用的那套还要精致些。你看,这把小钩子,打造细致,做工精美,看着像是工艺品一般。”
郑喜春道:“家主,这套东西张记铁匠铺可是要了整整两贯钱呢,可不便宜!”
我微笑道:“这些东西关键时候是要用来救命的,当然需要上好的钢材来打造,贵一些就贵一些吧,不过,左近的铁矿正在准备开采,等到大批量的钢材产出的时候,这些东西会越来越便宜的。”
伸手拿起了一把手术刀,我用手指轻轻拨了拨,试了试刀刃的锋芒,点了点头:“老郑,你将此人的裤管撕开,露出小腿,再用用酒精给他膝盖下面的地方擦擦。”
郑喜春点头应了,“刺啦”一声就将犯人的裤腿撕成两片,又拿起那块沾着酒精的麻布在他的腿上胡乱抹了两下。我摇摇头,苦笑道:“老郑,你用的这块麻布脏成这样,还能用来消毒么?下次要记着,消毒一定要用干净的酒精麻布才行,要不然的话,伤口一感染,那还不如不擦。”
郑喜春直愣愣的道:“家主,俺老郑看这厮的腿上没有啥伤口啊,应该不碍吧?”
我阴阴的笑了一声,开口道:“没有伤口?那就给他制造出一个伤口来。”说罢,我手起刀落,自这犯人的膝盖之下一刀就划了下去,刀锋过处,皮肉翻开,拉开了一道半尺多长的刀口,殷红的鲜血紧跟着也蓦地涌将出来。
这犯人硬朗得很,这一刀下去,虽然疼得紧咬牙关,浑身颤抖,却仍是一声也不吭,岑鹤在一旁饶有兴味的看着我的动作,目光里却明显有些不屑的神色,在老爷子看来,这样的刑罚还是有些太普通了。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就划一刀,那还用得着本侯爷亲自出手么?今天,给你们玩点新鲜的。
小腿的正面没什么大血管,皮肉翻开之后涌出来的血液流干净之后,基本上就能看见青白色的胫骨了。我叫过郑喜春,微笑着开口道:“老郑,你看,人的小腿正面,是皮肤和肌肉比较薄的地方,也没什么脂肪,所以,比较脆弱。在这种情况下,正面的强力打击,很容易就会让这条骨头折断,我们总会说把谁谁谁的腿打折,打的就是这根骨头,要是打大腿骨,那可得费了劲了。”
郑喜春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点头道:“嗯嗯,俺老郑晓得了,等会儿,就把这厮的腿打折了试试。”
看着郑喜春发光的眼睛,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让这个杀才学战场救护,我好像是找错人了。
这会儿,半坐着的犯人已经微微的睁开了双眼,虽然还没发出声音,脸上却全是恐惧之色。或许他心里也明白,老郑这个夯货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我不动声色的放下手术刀,拿起那块脏麻布沾了沾伤口处的鲜血,又拿起一把镊子,将伤口处的肌肉提起,拉扯了两下:“老郑,你看,这就是我平常跟你说的皮下肌肉组织,不过有点儿可惜,这个位置的肌肉比较薄,看不太清楚,等会儿我们再找一处肌肉多的地方给你仔细看看。”
郑喜春坏笑道:“家主,俺老郑能自己动手不?”
我点了点头:“当然,实践出真知,但是不许用手,要注意洁净,免得感染。”
郑喜春森然一笑。也像模像样的拿起一把镊子,毛手毛脚的将伤口另一侧肌肤提起来,啧啧道:“嗯嗯,不错不错……。”说罢,这个杀才居然还咽下一口口水,看着他的发光的眼睛,我好像在他的两只瞳孔之中看到了一盆香喷喷的红烧肘子,这个夯货,你以后还想不想让本侯爷吃猪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