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军令一条条的准确下达,三千多军卒各自行动起来。没多一会儿,除了布置绊马索的蔚州兵和辎重营的青壮,大多数人都已经组成了应有的防御阵型。
医护营在中间,蔚州兵守两侧,前几排的长枪兵拄枪于地,枪锋斜指,后面的弓兵均将弓弦挂好,满满的箭壶就摆在手侧。再往外,是由雷字营和蔚州骑兵总共一千余骑兵组成的冲阵队形,只等着一声号令,便纵马而出。
至于辎重营和唐俭、马周和我这样没有丝毫武力值的人,全都被已经布好战阵的军卒们围在了中间。而随唐俭而来的那些骑兵,全部被我藏在了阵后。今天,医护营和蔚州兵是主角,这些体制内的专业战兵,这时候可以歇歇了。
就在所有人列阵完毕没多一会儿,东侧的原野之上腾起了一股尘土,不用斥候来报,所有人都知道,王才艺到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滚滚黄尘,苏卫高声喝道:“投石机准备!火药包每斗五包!医护营弓手雷火弹准备,引线两寸,听我号令!”
敌人就在眼前,医护营的所有军卒都因为兴奋或者紧张而满脸通红,我看到那两个叫许怀和徐虎子的两名风字营的兵卒,握着雷火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是医护营这些兵卒第一次面对真正的野战,说是不紧张那是扯犊子。观音峪那场战役之所以能够轻松胜利,依仗的是地利之势,而且算是以逸待劳,可这次不一样,一马平川之下,骑兵的冲击力是惊人的,何况,对方绝对算得上是百战雄兵。
四里!三里!眼看着汉军骑兵越来越近,眼神好的,已经可见对方军卒那些狰狞的面孔。
两里,情势突变!
当汉军骑兵突进到离着医护营和蔚州兵战阵两里远的时候,好多人突然马失前蹄之后从马上飞了出去下。医护营和蔚州兵的战阵里面齐声叫出了一声“好”,事先设下的绊马索开始起作用了!
每隔三十丈一道的绊马索一共设下了五道,总共有一百多名敌骑翻身落马。不过,这样的阻拦丝毫没有对汉军骑兵的队形造成迟滞,即便那些落马的军卒被后面上来的同伴踏在了马蹄之下,命丧黄泉,也没有任何人做一丝停留。反而,冲锋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一里,三百五十步!
就在汉军当先的骑兵将要进入到投石机射程之内的一刹那,苏卫一声断喝:“火药包点燃!投石机,抛射!”
随着这声号令,投石机前的军卒手中的大锤狠狠地敲在了机簧之上,五架投石机的重锤“咚”地一声齐齐落地,长臂一挥,臂斗里面的火药包冒着蓝烟,直奔着疾驰的汉军骑兵飞去。
眼看着二十多只火药包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直没入敌骑带起的滚滚黄尘之中。唐俭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疑问,他不明白,比酒坛子大不了多少的火药包究竟能有多大用处,这玩意儿即便是砸在人和马的身上,又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没等唐俭的问题问出口,忽然之间,由远而近的黄尘蓦地冲天而起,漫天尘雾之间,接二连三地腾起了二十几个巨大的火球,紧跟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敌骑中间接连炸响!
突如其来的爆炸,将原本成锋矢队形的汉军骑兵一下子拦腰截断,腾起的火光之中,无数零落的人肢马腿被抛飞在了腾空而起,又如雨点一般落下。
五斤重的火药包,威力足以开山裂石。即便是没有里面夹杂着的铁片和铁蒺藜,杀伤力也是巨大的。
剧烈的爆炸声之下,很多战马都惊得四散奔逃,更有不少战马或是人立而起,或是不停的尥着蹶子,“唏律律”的乱叫不已,好多汉军被从马背之上甩下,还没等爬起来,便被凌乱的马蹄踩在身上,变成了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然而,火药包如此强大的杀伤力,并没有对汉军骑兵的士气造成什么影响,剩余的一千多骑兵,依旧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发了疯一样想医护营和蔚州兵组成的战阵冲了过来。
就在敌军阵营中第一声爆炸响起的那一瞬间,苏卫手中的令旗再次挥下。只听得“嗡”的一声,数千只羽箭组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从医护营和蔚州兵的头顶掠过,向仍然向前突进的敌骑直飞而去。
锐利的箭矢撕破了阻挡的空气,发出如毒蛇吐信一般凄厉的“嘶嘶”声,转瞬之间,就将大部分敌骑罩在了其中。
随着羽箭射入敌阵,前突的敌骑队形一滞,可是,这种停滞太短暂了,几乎让人察觉不到,虽然有不少人中箭落马,可剩下的汉军却仍旧不顾一切的向前疾驰。只是,那些中箭的汉军和战马翻滚着倒下去之后,却大多被随后而至的同伴踏在了马蹄之下。
虽然我在心里有过思想准备,但是,汉军骑兵表现出来的悍勇和顽强还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五道绊马索;二十五个夹杂着碎铁片和铁蒺藜的火药包;再加上数千只羽箭,已经造成了的他们近四成的伤亡。我可以确定,这样的伤亡如果换做蔚州兵或者医护营的话,早就成了一片散沙四处奔逃了,可是,这些汉军骑兵却仍是不顾一切的向前猛冲,似乎,他们的性命都不是自己的。
如奔雷一般的马蹄声音像战鼓一样,敲在了众人的心上。最前面的骑兵已经突进到了离着己方军阵一百步的距离。挥舞着的横刀寒芒闪烁,喊杀声更是不绝于耳。
眼看着敌骑越来越近,苏卫的令旗再次猛挥:“医护营!雷火弹引线寸半,自行抛射!”
“嗖”、“嗖、嗖”!早已摩拳擦掌的林字营、火字营、山字营的三百军卒随着苏卫的号令振臂而起,三百枚黑色的雷火弹冒着蓝烟打着旋儿,从医护营的战阵飞出,直落入敌骑之中。
“嗵!”“嗵嗵嗵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再次在不顾一切疾驰的汉军骑兵之中响起,火光起处,巨大冲击波将汉军炸得人仰马翻,四散迸射的铁蒺藜“噗、噗、噗”地钉射进人和马的身体上,溅起一朵朵灿烂的血花。
任何悍勇都抵不过神的力量。三百枚雷火弹的爆炸威力让汉军骑兵在前进途中又留下了数百具尸体。至此,两千汉军已经损失逾半。面对着如此高昂的代价,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汉军骑兵终于产生了退意。作为军人,他们或许不怕死,可是,在没有丝毫胜利希望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将性命白白葬送在这里。
雷火弹的爆炸声音还没停止,已经有汉军拨转马头逃跑了,有了第一骑,就跟着有第二骑,剩余的不足一千汉军,转瞬之间又逃走了四五百。然而,剩下的四五百人,仍旧是不顾一切的向医护营和蔚州兵的战阵冲了过来。我猜想,这些人或许已经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失去理智了。
面对着疾驰而至的敌骑,羽箭仍旧如飞蝗一般攒射着,不过,因为距离越来越近,仰角已经转成了平射。眼见着浑身插满了箭支的数百骑兵越来越近,苏卫高声喝道:“全体枪兵伏低,握紧枪杆,准备接受冲击!”
军阵前面的风字营和八百蔚州兵早已做好了准备。九尺的白蜡枪杆加上一尺的精钢枪头,足有丈许。枪尾牢牢的插入到了土地之中,枪锋斜指右前方,组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钢铁森林。
不过片刻之间,疾驰而至的汉军骑兵就和风字营及蔚州枪兵撞到了一起,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最前面的数十杆长枪一下子弯成了弓背的形状,把持不住的己方兵卒瞬间被弹飞起来,落在了后面的军阵之中,引起了一片骚乱。不过,疾驰的汉军骑兵冲势也在这一瞬间被化解开来。苏卫见状,大喊道:“不要慌!不要慌!长枪斜刺!弓兵从两侧依次上前,呈包围之势!横刀斩马腿,把他们砍下来!”
听惯了苏卫号令的军卒不再犹豫,数百杆长枪如毒龙一般刺出,,后面的弓兵纷纷放下手中的弓箭,操起横刀,依次从军阵的两侧绕出,将几百名汉军骑兵包围在了中间。白刃战开始了!
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基本上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医护营和蔚州兵两千多名军卒形成的巨大包围圈,将汉军骑兵包围在了中间。长枪抽送之间,飚起了一道道的血泉,横刀翻飞之下,溅起了一片片的血雾。这一刻,医护营和蔚州兵巨大的人数优势抵消了这些汉军所有的悍勇和血性,锋利的横刀斩过马腿,汉军接二连三的跌落尘埃,再被随后而上的横刀砍翻在地。
在苏卫的最后一道令旗挥下的一瞬间,彭小易为首的雷字营和薛氏兄弟为首的蔚州骑兵如闪电一般冲阵而出,向着逃跑的四五百汉军骑兵追了下去。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太祖他老人家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对医护营来说,就没有穷寇莫追这一说,趁你病要你命,痛打落水狗才是这些人的作风。
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汉军的抵抗也越来越弱。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向唐俭道:“唐公受惊了。”
唐俭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晌之后才喃喃道:“老夫终于知道陈侯为什么能在短短的半年之内便由一介平民而贵为侯爵之身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
我连忙摆手笑道:“唐公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陈墨手无缚鸡之力,几次征战,都是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身旁还得让人保护着。哪有半分的英雄气概可言。”
唐俭摇了摇头,叉手而礼道:“陈侯此言差矣。有万夫不当之勇者固然是英雄,但六韬三略满腹锦绣者更是英雄。从前的事情老夫不知,但就这次御敌而言,陈侯能面对两千敌骑而面不更色,指挥若定,这英雄二字,陈侯自然是当得!”
我连忙还礼道:“既如此,陈墨多谢唐公夸奖。”
望着远处未曾散尽的硝烟,唐俭皱着眉问道:“陈侯,老朽冒昧的问一句,那火药包和雷火弹等武器,可是你医护营独有的么?”
我微笑道:“唐公,此等犀利之物,医护营怎敢独有。不瞒唐公,这火药的配方,在下已经献给了秦王。此番征讨刘贼,秦王想必应该有所应用吧。”
唐俭眼中冷芒一闪而过,接着问道:“那,太子那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