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黎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哈欠……唔，前辈？早上好……”伊黎揉揉惺忪的睡眼，“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确实挺早的，冥界的暗阳还没有升起。
和伊黎相比，悠竹的精神状态不是一般的好，站得笔直，手持着比她还高一些的镰刀，仿佛没有时间的概念。
“早上好，伊黎。刚刚得到消息，主世界那边出现了一只怨灵。冥王叫我去解决，顺便带上你去学习一下。”悠竹没有一点商量的语气，摆明了不让伊黎拒绝。
根据俄涟总结出来的“与老大的相处准则”，伊黎知道她现在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不要问为什么，悠竹决不允许她的后辈对冥王的指示表现出一点犹豫。而她本人，对冥王所说的一切都深信不疑，所有命令都十分果断地选择执行。
“老大哪都好，就是太像大人的提线木偶了。大人说啥就是啥，老大从来没表现过一点怀疑。”俄涟这样感叹道。
伊黎在半梦半醒中穿过悠竹打开的异界之门，在冷风打在脸上的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前辈，这里就是主世界吗？”伊黎好奇地环顾四周，觉得主世界和冥界完全不一样。冥界可没有花草树木、山河湖海什么的。
相比起来，主世界比冥界更充满生机——这也是主世界更有魅力的原因。
“是的。”悠竹回答了一声，便开始感应周围有无异常——她的目标只是那只怨灵，其他的什么景物都不需要关心。
伊黎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不过悠竹已经开启了感知，用她的灵力覆盖了一大片范围。在感知范围内的一切不光会被悠竹发现，而且也会被她的灵力影响。没她强的就会受到威压，程度视被影响者的能力有所差异。
不消说，伊黎作为新生的十一号死神，自然没悠竹那样强。她根本说不出话来，连动一动都变得很困难。
“一号死神……原来这么强啊……”伊黎看着悠竹心想着，既畏惧又敬佩。
悠竹也不是不知道开启感知对伊黎的影响，要是维持久了……说不定伊黎会受伤的。
“找到了。”悠竹眯起眼睛。她视力很好，这只是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以后，伊黎也会对这个动作感到害怕的——因为这是悠竹进攻前的标志性动作。
伊黎感到一阵轻松，舒了一口气。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发现怨灵，而且她也不知道怨灵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和怨灵打交道，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对不怎么强的家伙来说，有时连安全都无法保障。
冥王自然知道这一点。但伊黎作为死神，不可能永远都接触不到怨灵。光学理论知识是没用的，她必须由一个可靠的人带领并保护着，在实践中学习。
渐渐走近，她们已经可以看见目标怨灵了。
伊黎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原以为怨灵是很可怕的，但现在一看，怨灵就像是一个体型庞大的孩子，一直在哭。
“哭泣的怨灵，还好。”悠竹自言自语，“哭泣的还可以安抚，如果是愤怒的怨灵……”
愤怒的怨灵？伊黎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大喊大叫搞破坏的、满脸通红的“孩子”。
悠竹似乎完全忘记了伊黎的存在，仍在自说自话：“也不知道它之前是遇到什么了，这么悲伤……真想和它好好聊聊啊。”
“前辈？”伊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怨灵是可以沟通的吗？”
悠竹收回了目光，转而看着伊黎：“那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怨灵表现得很平静，是可以沟通的。哭泣和愤怒的怨灵，如果没有平静下来，是无法沟通的。但是我可以，我是个例外。”
“例外？”
伊黎还没弄明白呢，怨灵就已经看见她们了，并且发出了一声尖叫，哭得更厉害了。
“快，把耳朵捂住！”悠竹迅速捂住自己的耳朵，冲伊黎大喊。
捂住耳朵……？伊黎没办法完成这个动作了，她现在只感到悲伤。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聚集在一起，完全淹没了她，将她与外界隔离。
怨灵的哭声也算是它们的武器，很容易就可以控制住一个人，尤其是意志不坚定的人。
悠竹怎么呼唤，伊黎都无法回应了。她叹了口气，转身直面着怨灵——依旧捂着耳朵。
“为什么这么悲伤呢？有什么事情吗？你……可以告诉我啊。我愿意听你的倾诉，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分担痛楚。”悠竹轻声说着，她知道极度依赖听觉的怨灵是可以听见极其细微的声响的，“请相信我……我们不会是敌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比起传统的解决怨灵的方法，悠竹其实更喜欢另辟蹊径。当然，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了。
她的能力，是“毫无实战价值”的虚灵沟通。
怨灵看着她，哭声渐渐变小了。在它短暂却深刻的记忆中，没有人尝试和它沟通，更别提说要和它做朋友了。
怨灵虽然听上去很可怕，但单纯得很，大多数都是“涉世未深”的孩子。
“我不知道你有着怎样的过往……请放心吧，在这里倾听的，只有我。”悠竹仍轻声细语地说着，向怨灵伸出手，“不要怕啊，我们可以相处得很愉快吧？”
“呜……你能听懂……我的话？”怨灵主动向悠竹靠近，似乎是在寻求庇护一般，“你……不是人类……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们怕我……不肯听我说话……”它越说越急，好像下一秒就会再次哭出声来。
“我听着呢……”悠竹不再说话了，她知道她应该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而不是一味地说教的“开导者”。
悠竹确实是死神不错，但是她一直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个普通的灵体。每当有机会和灵体独处交流的时候，她都会感到异常放松——那是和冥王之外的人相处时都不会感觉到的自在。
这份心情……没有第二个人能体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