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晌午,四人来到帝都最有名的酒楼,来到包厢里,在上菜时间之余,姜步月喝了口茶,对御景卿说道:“御景卿你母妃说话怎那样难听?莫说百姓之间相传,怎么皇亲贵戚都如此迷信?”
御景卿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上官允贤,见她脸色无虞,才答道:“我母妃向来这般,不过我与何人交往她也无权过问。”
“你倒是口气挺大。”
姜步月尝了尝面前的糖醋小排,赞许的点点头。
一旁的成轩倒是密切的注意着御景卿与姜步月的谈话,这几日,他也听闻了一些关于和亲的事情,他知晓上官允贤不愿去和亲,因此他也在想办法。过去十几年中,他陪伴在她身边,确确实实为她动了心,只是好像她对自己并无那种情谊。
用过午膳之后,四人又去听戏曲,姜步月好似对戏曲十分喜爱,当天唱的本子是《梁祝》,姜步月听到后面还在抹眼泪,倒是上官允贤一脸淡定。
姜步月抹掉眼泪,问道:“允贤,你怎么不哭啊?”
听到这话,上官允贤想了片刻,道:“世间情爱不过如此,倒是没必要过分执着。”
姜步月又好奇的问道:“那如若你今后也要和相爱的人生离死别呢?”
上官允贤抬眼望去,花旦“祝英台”正在哭着唱词,凄凉的很。
“那便是命运,我也无可奈何。”
姜步月见她说话如此老气横秋,破涕而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太婆呢。”
成轩与御景卿也不禁笑了。上官允贤无奈,任由他们笑去。
待戏曲听完后,成轩有事先行离开,由御景卿送她们回宫。一路上,上官允贤倒是没怎么说话,都是姜步月在说,她好似有使不完的劲,每日都很活泼。
三人先到了素玲殿,而后御景卿将姜步月送回临渊阁。
自上官允贤回宫后,姜步月安静了下来,与御景卿一句都不曾说过,直到二人到达了临渊阁,姜步月倒了两杯茶,自己喝了一杯,才道:“我怎得对你如此没信心?”
御景卿抿了口茶,挑眉道:“没信心什么?”
“允贤啊,你之前在信里道,你心悦一名女子,说的不就是她,可如今看来,她好似对你并无想法。”
“那你说,可是我做的不够明显?让她感受不到我的爱意?”
“那倒不是,你看她的眼神就差没写上心悦二字了。”姜步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如,我替你试探试探她?”
御景卿犹豫了一会,还是同意了。
第二日,姜步月倒是没来找上官允贤,而是被太后叫去了寿康宫。上官允贤在寝宫中发呆,她必须尽快找出证据,扳倒赵氏,若她今后真去和亲,那便是这辈子都报仇无望了。
于是她书信一封,让碧落传给御景卿,让他帮忙查前朝之事,不过一中午时间,御景卿便亲自进宫来了。
见到御景卿,上官允贤还是很惊奇的,“你怎得亲自来了?可是有线索了?”
御景卿掏出几封书信,上面写的全是有关前朝的秘事。
将信交给上官允贤时,他还特意问了一句:“你确定要看?一旦看了,知晓了所有,你便是无法独善其身了。”
上官允贤抬头看着他,无比坚信道:“我不怕无法保全自己,但母妃的仇,我一定得报。”
看了信后,果然与她心中猜测无异,当年赵氏对上官谦偷龙转凤,看上的就是上官谦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之女。所幸,赵氏就算心思再缜密,还是有漏洞。
“这次,我一定要赵氏永世不得翻身!”
待御景卿走后,上官允贤还在想办法,虽说有了证据,但也缺少一个合适的动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转眼间,姜步月也已来了一月有余,除了平时姜步月会被赵氏叫去之外,姜步月倒是经常来找上官允贤,还与御景卿演起戏来,看着他们二人拙劣的演技,她差点没笑出声。她也没拆穿他们,配合他们表演。
这日,姜步月约上官允贤来临渊阁吃糕点,不曾想御景卿和大皇子上官琉也在。
对于上官琉,上官允贤也不甚了解,只是他自小养在太后身边,还是少接触的好。她问了安,便被姜步月拉着坐在椅子上。
“这是景卿从宫外带来的糕点,你快尝尝。”姜步月不由分说的将糕点塞进上官允贤的嘴里,弄得她差点呛到了。
她连忙喝了一口水,才道:“步月,你想做甚?”
姜步月突然笑得羞涩,道:“这不是景卿特意送来给我,自是要你一同品尝。毕竟将来,我与景卿要是回了七域,我们便与你不常相见了。”
旁边的御景卿差点没被茶水呛死,咳嗽了几声,一脸茫然的向姜步月眨了眨眼,但姜步月一个眼神都没回他,反而继续道:“你还不知吧?刚刚皇上将我唤去,问我和亲的意见,我自是想让景卿与我一同回七域的,我王兄的王嫂还是让他自个在七域寻找吧。”
上官允贤狐疑的看了看姜步月,又看了看御景卿,极力压制心中的酸楚,但又不愿相信,感觉她还是在演戏诓骗自己。
这时,上官琉也开口道:“皇妹无须猜疑,这是真的,我方才也在父皇宫中。”
上官允贤捏紧了手中的茶杯,上官琉没有理由诓骗自己,只是,听到自己不用被送去和亲,没有欣喜的感觉,反而心里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起身道:“步月,我想起宫中还有事,先走了。”
御景卿还想追出去,被上官琉拉住了:“你还想要媳妇不?”
御景卿点点头。
“那就别去追。”
姜步月附和道:“是啊是啊,相信我,过不了几天,她便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随即,她又道:“如果此次成功了,你要如何谢我?”
御景卿道:“你想如何便如何。”
回到素玲殿后,上官允贤失了平日的稳重,一边揪着盆栽的叶子,一边道:“御景卿,你这个骗子,前不久还说不喜欢步月,转眼就要去当七域的驸马。骗子!”
一旁的碧落看到她如此,也无奈的摇摇头,她的公主啊,怕是栽了。
接下来几日,上官允贤也再无赴姜步月的约,一个人待在寝殿,也不知是与谁赌气。碧落看着自家公主这样,想劝解也无从下口。
又过了几日,上官允贤终是待得闷了,去了御花园走走,倒是碰到了几位妃嫔在谈论成国公府的事,据说失散二十多年的成国公府的大公子找回来了,走失的这些年成国公夫人每日以泪洗面,这次找回儿子,在帝都发放善粥。
那些妃嫔还说,这成国公府的公子模样俊朗,还尚未娶妻,谁要是嫁给他,那真是有福了。
上官允贤偷听了一会,便觉得无趣,一群深宫中的女人,竟知晓如此多的八卦。没过一会,便回了宫。
可她确实不知,接下来,这位成国公府的大公子会找上她。
上官允贤在院子里看医书,成轩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今日成轩身穿玄色长袍,墨发束起,着实不同于往日。
她还未开口,就听成轩道:“允贤,你可愿嫁与我为妻?”
上官允贤愣住了,一时间不知作何回应,刚想拒绝,又听成轩道:“我原是成国公府公子,此番恢复身份确实便利许多。我知晓你不愿去和亲,若你此时与我定亲,便不用去和亲,而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
这下,上官允贤算是听明白了,她抬头看着成轩,见他眼里满是希翼,无奈道:“成轩哥哥,无需如此,步月已有驸马人选,是御景卿,怕是不日就要与御景卿回七域。我知晓成轩哥哥疼惜我,但不用为我如此牺牲,你即以恢复身份,就应该有更好的女子相配。”
她顿了顿,又道:“我只是一个晦气的公主,没有人家会接纳的。”她这句话,也是说与自己听的,她根本也不要妄想御景卿,他们也是两条路上的人。
成轩最听不得她说这种话,将她拉到身前,道:“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我喜欢你,是真心想要娶你过门,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只是这份情,我也不知如何表达。怕说了,你会排斥。但如今我也不得不说。我不愿你去和亲,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了。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上官允贤拂开成轩的手臂,道:“可是,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你看着我长大,处处维护我,保护我,教导我,我一直把你当兄长、师父。我也很感谢过去十几年来有你的陪伴。况且,我已有喜欢的人。”
成轩颇为失望道:“是御景卿吗?”
上官允贤别过头去,不去看他,答道:“是。”
“可你也说了,他要去当驸马了,你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
“即便如此,我也还是喜欢他,况且这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事,我也不会强求。”
成轩又不甘的问道:“那,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对不起……”
成轩见她如此,算是明白了,也不再多说,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素玲殿。
上官允贤低头翻着书,却也看不下去了,她从未想过成轩会如此,只是今后该如何面对他。
姜步月见她许久没来寻自己,便主动上门,还带了七域的特产。
“是不是我不来寻你,你便不再见我?”
姜步月不甚客气的坐在椅子上,上官允贤见她来了,心中有些道不明的情绪,道:“没有,只是已十一月了,我在准备及笄礼之事,无暇分身。”
姜步月恍然大悟,道:“及笄礼向来是重要的,我可得为你准备份大礼。”
想到姜步月这跳脱的性子,也不知会准备什么惊天大礼,她摇摇头,道:“及笄礼我原不准备大办,我母妃便是我出生这日亡故的。”
“虽说如此,但礼物还是得送的。”说罢,姜步月又风风火火的跑了。
天气一天天的冷了下来,终是赶在月尾下了第一场雪。
上官允贤围上兔毛围脖,又披了披风,才出门去往翊坤宫。饶是手里捧着暖炉,到达翊坤宫时,手还是冰凉的很。陈长安连忙命人端上热茶,上官允贤接过茶,喝了一口才缓过来。
“这种天气,本不该让你再跑一趟的,只是快到及笄礼,当日穿的衣物,本宫已让司衣房制好。还有当天束发的发钗,你看看满意与否,衣物也该试试,不合身还有时间改。”说着,陈长安让公主把衣物呈上来。
上官允贤起身谢恩,又听陈长安道:“这次为你主持及笄礼的是安侯府的侯夫人,也是你大皇姐的婆母,前几年,也是她为璃儿主持的。你放心,安侯夫人不是那些嚼舌根的人。她在夫人中也是名望极好的。”
她心中感动,依她这尴尬的身份,怕是无人愿意为她主持,只怕是陈长安花了不少心思。
“多谢母后。”
出了翊坤宫后,碧落在身后抱着衣物,上官允贤让她先行回宫,她自己走走。
她撑着伞来到了荷花池边,她突然间想起以前的种种,不由得有些伤感。转眼间月灵也走了半年,而她也要及笄。
她从未想过,原来自己也会对他人动情。在皇陵时,她听说了木初珑的事,不太敢相信所谓的情爱,不过一年,竟然会对御景卿动情。这段时光,御景卿助她,护她,她也不知晓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否是依赖。
她将手伸出伞外,接住了飘来的雪花,雪融化在她手心,冰凉的触感,也让她回神了几分。罢了,她也不想思索过多,还是回宫吧。
她转身便看到御景卿在她身后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锦盒,浑身是雪。
御景卿开口打趣道:“原想着,你要迟迟未发现,我便要向前捉弄你了。”
上官允贤着了魔似的向前,将伞撑在二人头上,道:“怎得出门也不带伞?万一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此话一出,上官允贤也觉得不妥,自己是什么身份来说这些话的,刚想解释,便对上御景卿含笑的眼眸。
“原来,你如此关心我?”
上官允贤慌乱的别开眼,道:“我才没有,只是……”
“你还再在意,姜步月说的话吗?”
“你们情投意合,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反倒还要恭喜你们,愿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御景卿见她如此,突然间有些恼怒,将手中的锦盒塞进她的怀里,道:“枉我还寻了这么久的礼物,某人还不领情!”
说罢,御景卿转身就走。
上官允贤看着怀里的锦盒,突然间有些委屈,眼泪猝不及防的掉在锦盒上。
回到素玲殿后,上官允贤便把自己关在房里,她打开御景卿给的锦盒,里面是一支玉垂扇步瑶,她小心翼翼戴在云鬓间,倒添了几分华贵。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双眼通红,失了往日的神彩。
她终是忍不住,趴在桌前无声的哭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再哭些什么,只是突然间好难过。
晚膳她也没用多少,便睡去了。
很快便到了她的及笄礼,这天,她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盘了一个飞天髻。上官谦与陈长安也来了,坐在主位上,身边站着姜步月。及笄礼按上官允贤要求的,办的十分低调,但该有的一分不少。
整场笄礼下来,她都在隐隐的期待,她在期待御景卿会不会来,没等来御景卿,倒是等来了成轩。
成轩带了礼物来,竟也是一支步摇。
“我不知你喜爱些什么,便自作主张给你选了这支步摇,望你喜欢。”
上官允贤看着成轩,眼里倒是坦坦荡荡,她也放下心来,笑着接受了。
“我为你戴上吧。”
说着,成轩为她戴上了步摇。
却不想,这一幕被匆匆赶来的御景卿看到了。
御景卿远远望去,成轩与上官允贤竟是有几分般配,看的他刺眼至极。他匆匆忙忙赶来,看到的却是这般景象,枉他还以为她之前是因为醋了才对自己如此冷淡。没想到,原来她心中从来都不曾有过自己。正当他要离开之时,被上官允贤眼尖看见了。
她丢下成轩,向御景卿追去。
“御景卿!”
听到上官允贤的呼喊,御景卿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御景卿看着上官允贤头上的步摇,心底窜出火来,道:“我赠与你的步摇为何没戴?”
“我……”上官允贤竟然有些心虚,答不上来。
御景卿怒极反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是看不上我的。也对,成轩恢复了身份,你们也好在一起。”
听到这话,上官允贤也气极了,她等了那么久,原来他就是来说这个的。
“与你何关,你只要好好当你的七域驸马就成!”上官允贤随即又冷笑道,“你也不必假意赠我礼物。”
“自此之后,你不再寻我,对我而言,便是最好的礼物。”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走,她真是气极了,她来寻他,就是自找苦吃。
御景卿离开时,还踢碎了上官允贤最喜爱的盆栽,事后上官允贤知晓时,气的命所有人都不许放御景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