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允贤离开了御花园,快速朝承乾宫走去,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回来会给父皇带来困扰,可她没想到,这次居然闹得这么厉害,父皇也将她满的如此严密。
到了承乾宫后,她发现承乾宫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个个面色惶恐。
上官允贤直接走到常德面前,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把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常德一直遵守上官谦的旨意,不敢说。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当然是公主是主子。”
“既然如此,便把事情说与我听。不然你是想抗旨吗?”
“奴才不敢。”
常德在上官允贤的催促下,把一切都告诉了她。上官允贤听了事情的始末,差点没摔在地上,要不是有月灵和碧落,她早就撑不住了。
她推开月灵和碧落,独自一人走进了承乾宫。
在大殿门口,上官允贤还看到了陈长安身边的贴身侍女书涵。
看来皇后也在这儿。
上官允贤刚进大殿书涵就要给她行礼,她朝书涵摇摇头,书涵才作罢。
“皇上,此事务必要瞒的严密些,不然依盛安的性子,必定会让皇上将她送回皇陵。这好不容易才回来,怎能又让她去皇陵。”
陈长安看着手上的奏折,皱着眉说道。她心里其实是有私心的,上官允贤走了,她的心里也不好过。
上官谦叹了口气说道:“瞒是要瞒的,就是怕瞒不了多久……”
在大殿的拐角处,上官允贤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再让父皇为难了。
上官允贤不再犹豫,抬腿走进了大殿,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上官谦和陈长安同时心里一惊,这事瞒不住了,现在她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平身吧。”
上官允贤并未起身,她神情认真的说道:“儿臣都已经知道了,这么久以来父皇还费尽心思瞒着儿臣,不想让儿臣担心,儿臣多谢父皇。只是,儿臣不想再让父皇为难……求父皇,将儿臣送回皇陵。”
说罢,上官允贤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上官谦听了这话,面上一凛:“不可能。”
陈长安也劝说道:“盛安,这事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还是回去吧。”
上官允贤摇摇头:“不,儿臣不走!求父皇将儿臣送回皇陵。儿臣实在不想看着父皇顶着如此大的压力,还要面对那么多百姓的争议,儿臣不忍。父皇坚持把儿臣留在皇宫,难道是想把儿臣变成千古罪人吗?”说着,泪水顺着脸庞滑落,“父皇,儿臣明白,父皇很爱母妃,所以才会答应她好好照顾儿臣,但是在皇陵也未必不能得到很好的照顾。而且,儿臣,生来不祥,强制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灾难。其实这几日以来,儿臣也感受得到父皇对儿臣的用心,儿臣已经很满足了……求父皇将儿臣送回皇陵。”
陈长安要上前扶起上官允贤,上官允贤却推开了她的手。
陈长安颇为无奈的说道:“本宫明白,你不想你父皇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可是生来不祥这些,通通都是迷信。但是你为何不换个思路想想,这次要将你送回皇陵一事是孟家起的头,这孟贵嫔刚被降级,威南将军就上了奏折,这摆明了是为了针对你。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回去吧,皇上会把此事处理好的。”
上官谦看着上官允贤跪在地上,那坚定的模样,像极了木初珑。突然间想起木初珑临终前对自己的嘱咐。他已经对不起木初珑了,不能在对不起他们唯一的女儿。
“朕绝对不会将你送回皇陵,这不仅仅是对你母妃的承诺,这更是朕对自己的承诺。如果朕连自己的女儿都留不住,那朕做这个皇帝还有何用?”
说着,上官谦伸手将上官允贤扶了起来。
上官允贤抹掉了眼泪:“既然父皇不同意,那儿臣跪在承乾宫的大殿外,直到你同意为止。”
话音未落,她便直接走了出去。
陈长安刚想追出去,上官谦便阻止了她:“随她去吧,让她彻底明白要把他送回皇陵是不可能的。”
“是。皇上若没什么事,臣妾先行告退。”
“去吧。”
说着陈长安退出了大殿。
上官允贤走到门口便直直的跪了下去,刚刚哭过的脸庞因那双浸过水的眸子显得越发动人。
“求父皇将儿臣送回皇陵。”
月灵和碧落见状,连忙过去劝她:“公主快起来吧别让皇上更为难了。”
“是啊,要是娘娘还在,也不会让公主走的。”
上官允贤也只是不说话,静静的跪在那里。月灵和碧落见劝不动她,也跪了下来。
陈长安走到门口,刚想过去劝几句,上官允贤便开口说道:“要是母后是来劝儿臣的,那母后还是请回吧。”
陈长安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侍女书涵说道:“罢了,回宫吧。”
“是。”
这天气说来奇怪,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
常德怕上官允贤跪出病来,也过去劝她,但她依旧神情不改跪在原地,半分动摇的心都不曾有过。
常德见上官允贤如此,只能进去请示上官谦。
上官谦叹了口气,这脾气也随了她母妃,一样的倔。
“她要执意如此,随她吧。待会要是下雨了,给她撑把伞,别淋坏了。”
说罢,他走进了内殿。
常德走到门口,继续守着上官允贤。
不一会儿,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而且一点要停的迹象。上官允贤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常德只好将伞拿来,撑在上官允贤头上。
谁知,她却开口让他把伞拿开。
“把伞拿开,我不需要。”
“公主,万万不可,这是皇上的意思。”
“有什么不可的,把伞拿开!”
“奴才不敢。”
上官允贤伸手接过伞:“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常德以为上官允贤开窍了,退到一旁。上官允贤接下来的动作让他膛目结舌。
只见上官允贤拿过伞,等常德走开后,将伞扔到一旁。
常德也无奈了,公主这么倔该如何是好。雨越下越大,上官允贤早已被淋湿,但她始终固执的跪在门口,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但她别无选择。
莫约一个时辰过去了,倾盆大雨转变成小雨,上官允贤跪的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在雨中有些摇摇晃晃。
上官允贤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向后倒去……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素玲殿里,旁边守着月灵和碧落。这两人估计守了很久,一个趴在床边睡着了,另一个靠在床沿睡着了。她觉得有点头晕,抬头望向窗户,漆黑中夹杂些雨声。
上官允贤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披上外套,走向大殿。看见古筝摆在一旁,便生了要弹琴的欲望。
她坐了下来,伸出纤纤玉手拨动琴弦,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殿上响起,琴声委婉却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
成轩湿漉漉的走进门,只看到算不上明亮的大殿中,上官允贤坐在琴案前弹琴,未挽髻的长发披在身后,略显苍白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越发楚楚动人。
他刚从承乾宫回来,今日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傻丫头,以为回了皇陵就真的没事了吗?只怕她前脚回了皇陵,后脚就有人来夺取她的性命。
当成轩神游之际,上官允贤也弹完了一曲,她站起身,拿了一条方巾递给成轩。
“成轩哥哥,快擦擦吧,别待会着了风寒了。”
成轩没有接过方巾,反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就算要求皇上将你送回去,就好好说,淋什么雨?你本来身子就不好,两岁时还中过毒,这样多伤身……”
成轩本想好好和她说,可一开口就忍不住要说说她。
“好了,成轩哥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了,我之所以会提那样的请求,这其中的缘由你比我还清楚吧,我不想让父皇处于两难的境界,更不想他因为我背负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成轩哥哥,这些你都明白的。”
成轩见上官允贤如此固执,叹了口气道:“算了,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自然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你快去休息吧,弄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上官允贤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成轩推进了卧房。
随后成轩走出大殿,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上官允贤没有告诉成轩的是,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今日这出戏,她不仅要断了那些想害她的人的心思,更是要绝了自己的后路,至此,她已经无路可退。
月灵和碧落在成轩进门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两人估计已经全听到了。
上官允贤脱了外衣,躺在床上,说道:“碧落你去给我打点热水,我想泡个澡。”
碧落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碧落退了出去,关好门就离开了。月灵急忙忙的向前:”公主,今日您真的太过冒险了,您可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啊。“
”我没事的,我这么做只是想要绝了自己的后路罢了,“她靠在床沿,自嘲的笑了笑,”我既无权也无势,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只是利用了父皇与皇后娘娘。“
月灵看她这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作罢。
碧落准备好了热水,上官允贤屏退了宫女,一人泡在浴桶中,不知不觉的竟然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父皇、母妃,还有小时候的她,他们在草坪上玩的很开心,只是她一直看不清母妃的脸。她一个转身,父皇母妃全不见了,她不停的寻找,哭喊着:“父皇母妃,不要丢下允贤,允贤一个人好害怕!父皇母妃……”
……
“不要,父皇母妃,不要,不要丢下允贤……不要……”
上官允贤面色酡红,病的迷迷糊糊,嘴里不停的呢喃着。上官谦站在床前,着急的看着太医为上官允贤把脉,心里不断的自责,自己昨日就不该由着她胡来,如今才刚回来就生病了。
太医把完脉,向上官允贤行了一礼,颇为疑惑道:“皇上,公主曾经是否中过毒?”
上官谦皱着眉点点头。
“刚刚微臣为公主把脉,发现公主余毒未清,还有这存在体内,只是时间一久,又经过这次的高烧,以后,公主怕是再无生育能力。”
上官谦心里一惊,这毒不是当时就解了?怎么还会残留在体内?
月灵和碧落也是吓了一跳,公主年纪轻轻,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
“那盛安有生命危险吗?”
“若不好好调理,会有很大麻烦。皇上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将公主治好。”
上官谦依旧皱着眉,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为上官允贤担心,不能生育,那就算今后嫁了人,在婆家的地位也不高……罢了,他还养不起自己的女儿吗?
“行了,赶紧去抓药吧。还有,此事千万要保密。”
“是,微臣告退。”
上官谦看着昏迷的上官允贤,眼里满是心疼,是他害了自己的女儿啊。
随后上官谦也离开了,临走前还吩咐月灵好好照顾上官允贤。
上官谦离开后,一个宫女鬼鬼祟祟的从角落走了出来,往任欣苒寝宫雍华殿走去……
月灵见上官允贤还没醒,便去熬药,待房里只剩上官允贤的时候,她缓缓睁开了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刚刚的话,她都听到了,天知道她用了多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能生育,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大的噩梦……但是这样也好,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今后也不用让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受苦。
上官谦走了出去,御景卿和成轩都在大殿等候。
御景卿和成轩见上官谦丝毫没有要说上官允贤病情的意思,两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稍稍酝酿了下,竟同时开了口。
“皇上,公主怎么样了?”
“皇上,公主怎么样了?”
说完后,两人又互看了一眼,成轩略显尴尬,但御景卿神态自若,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上官谦看着两人,成轩是从小看上官允贤长大的,担心她是正常的,但御景卿才见过她几次,怎么就如此关心,平日里,就连自己生病,他都不会开口询问……难道真的被自己猜中了,他看上了允贤?
“允贤只是感染了风寒,过几日就没事了。”上官谦又淡淡的说道,“不是要谈案情吗,随朕去承乾宫说吧,别打扰了允贤休息。”
见上官谦不愿多说上官允贤的病情,二人也不好多问。
“是。”
“是。”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去往承乾宫,到了之后,上官谦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他们三人。当成轩汇报完后,上官谦反问道:“竟有这事?”
成轩沉着脸,答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上官谦冷笑了一声:“朕还真是小看了任贵妃和孟贵嫔!你们给朕继续查,这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说着,他又话锋一转:“过几日,朕要与皇后去同道永荷寺祈福,大概会去半个月,朕将你们留在宫中,务必要保护好允贤。朕走了,她们必定动作还会更多,蛛丝马迹也多了,这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景卿遵旨。”
“微臣遵旨。”
上官谦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早已风起云涌。他曾经有考虑过,让御景卿或者成轩其中一个娶上官允贤为妻,他也探过御王府的老王妃凌静的口风,但是凌静却不愿意,他只好作罢,于是便选定了成轩,他从小看着上官允贤长大,应该会对她很好。但是如今,上官允贤不能生育,试问哪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妻子不能生育?
上官谦重重叹了口气,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让他的女儿不受到伤害?
素玲殿中,上官允贤靠在床头,喝着月灵熬的药。绝口不提自己的病情,既然父皇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药喝完后,月灵让上官允贤躺下去,为她掖好被角。
正当月灵转身离开的时候,上官允贤突然伸手拉住了月灵的衣角,撒娇道:“灵姨,你在这里陪我睡好不好?我一个人睡不着。”
月灵无奈的点点头:“好吧,那公主一定要睡觉哦。”
上官允贤乖巧的点点头。
“灵姨,我醒了想喝小米粥。”
“好,灵姨给你做。”
“灵姨,我还想吃酒酿小丸子。”
“好,灵姨也给你做。”
“灵姨……”
上官允贤说着说着,便慢慢的睡着了,月灵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都病了,还想着好吃的。
如此想着,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给上官允贤准备小米粥去了。在上官允贤生病期间,上官璃也有来看过她一两次,只是上官璃忙着出嫁事宜,聊的也不是很久,看着上官璃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上官允贤有一些被感染,这几天来,心情也不错。
而上官允贤跪在承乾宫昏倒一事,早在宫中传开了,有的人说上官允贤是真心实意为上官谦着想,有的人说,上官允贤只是为了博取同情……
上官允贤不管其他人怎么议论,此时此刻,她只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