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尘重心失衡,整个人坠了下去,他的身子刚脱离了青砖墙,就砸向软绵绵的躯体上,受到冲击的黑衣人猝防不及,脑袋一懵,双双下降。
“哎呦”
“卧槽”
两声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依然保持着优良的职业水准,吓是真的吓到了,叫音却压的很小,很低。
姿势难看的摔在地上,何若尘只觉得身上轻微的一震,看不清身下之人的面貌,至少可以九成把握是个男人。
为什么如此肯定?
因为他此时正坐在人家胸口上,赤裸的脚趾头甚至插入了那人的鼻孔中.....
何若尘略微有些羞涩。
自己的脚现在什么德行,心知肚明。
下面的仁兄经此一难,估计胃里也够呛了。
他刚要爬起身子,一道人影骤然袭击了过来。
何若尘心头一惊,还有同伙?身子急忙变化了一个方位,却还是慢了点。
那道人影用手臂挡住了何若尘的嘴巴,至于为什么不用手,这乌七八黑的,谁能和他老爹比,当然用手臂最保险,毕竟手臂宽广,往脸上一堵,总能盖住嘴巴!
他的方法很有效,何若尘的半张脸被堵的严严实实,唯有一双眼睛,在漆黑的环境中并无太大的用处。
他口鼻受制,不甘示弱的进行反击,手上动作极快,就在黑衣人堵住他嘴巴的一刹那,何若尘的手掌胡乱的一抓,薅住了对方的头发,下意思的使了力气,往下狠狠的拉扯。
“嘶”,袭击之人吃痛,捂住他口鼻的手臂加重了几分。
此刻,压在地上的人一股脑爬了起来,鼻尖一股臭烘烘的味道,亦如陈年老醋,发酵了许久,熏的他眼泪纵横,呕出声来。
侧着身子干呕了几下,估计肚中无货,半天不见污秽之物,他恼羞成怒的在腰间摸出了火折子,一口气吹了上去。
亮光一闪而过,何若尘看见了一名龇牙咧嘴的俊美少年,半身黑衣,脸蛋有几道浅浅的污泥,却不影响对外展示他精致绝伦的五官。
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啊....
哼哼,帅有锤子用,还不是被我耗着毛。
何若尘这厮酸溜溜的加重了力气,少年吃痛下,头低的更低了。
少年的头发因撕扯加剧,头皮疼痛不堪,何若尘也好不到哪去,口鼻呼吸不畅,隐隐有了窒息的感觉。
两个人一顿互相伤害,谁也不撒手。
少年的同伙吹完火折子,顺着亮光精确无误的找准了何若尘的脖子,他手持一物轻轻的架了上去。
何若尘的脖子一阵冰凉,他识趣的放开了手,嘴巴呜呜呜的叫个不停,似乎有话要说。
“晓芙,放开他。”
少年松开了手臂,头皮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心头怒意难平,狠狠的往何若尘身上踹了几脚。
“误会,误会,看二位的装束,大家应该都是同行,如今世道不好,同行之间相互扶持,才能走的长远,兄台,可否先把东西放下。”
院内,陈岩用衣袖擦了擦溅入眼睛中的鲜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站了起来。
对面举着木杖的家丁此时心里七上八下,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手上的木杖微微晃动,位于身侧两边的狼狗助威打气般的叫了两声。
房内得知女儿无事的老者立即放下心来,如今听到院内的狗叫声,方才拄着拐杖往破损的窗户走来,他不担心外面的情况,自己家里四条狼狗加上两个自诩练过武的家丁,收拾一个贼汉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另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更没放在眼里。
靠近窗户,他瞥了瞥院外的情形,一名家丁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贼人脚下两条染满鲜血的狼狗微微抽搐,估摸也撑不下几分钟了。
而自家的另一名家丁像被被人施展了定身法一般,摆足了架势,却不见下一步动作,剩余两只怂狗只敢对着空气叫唤,气的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中的拐杖咚咚咚的敲在地上,又怕又怒的叫道:“贾贺武你上啊,打死贼人,爷赏你二十两白银。。。”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知所措的贾贺武听到老爷许诺的二十两纹银,把心一横,他爆喝一声,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手中举起木杖轰然砸向陈岩的头颅。
陈岩一直盯着家丁的动作,木杖挥下时,他的手握紧着短刃对准劈下的木杖迎了上去,短刃很锋利,木杖和刀刃撞在一起,利刃深深的没入杖中,一击未中的贾贺武准备再劈时才发现木杖和贼人的短刃卡在了一块。
陈岩把握住短暂即逝的机会,他忍着小腿传来的疼痛,一个大步接近贾贺武,蓄势待发的拳头狠狠撞在他的小腹,苦逼的贾贺武瞪大双眼,紧握木杖的双手骤然一松,肚中阵阵翻江倒海,整个人噔噔噔退了五六步才稳住了身躯,哇的一声,隔夜的菜饭喷洒一地,污秽之物染满了胸前的衣服,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酸臭味。
陈岩乘机握住木杖本想补上一击,旁边认怂的狼狗见主人受袭,愤怒的一跃而起,他只好作罢,木杖转了方向,左右挥打,啪啪,张牙舞爪的狼狗吃痛的在地面翻滚了一圈,为主人冲冠一怒的心情也立即灭的干干净净,畏畏缩缩的后退,宛如真的打怕了,就连贾贺武的命令也充耳未闻,片刻竟退回了狗舍。。。
寒风呼呼的吹,树上堆积的雪花随风飘了飘,院内的贾贺武站在原地傻傻发呆,手中空无一物防身,背信弃义的狼狗也离自己而去,他独自一人对上手拿木杖加短刃的陈岩,实在没了勇气反抗。
窗内的老者眼中惊恐一闪即过,他努力的压住情绪,强颜欢笑的拱了拱手:“哈哈哈,鄙人姓崔单名一个正字,祖籍寿州人士,初来乍到一心只为求财,不愿结怨,夜见小女房间点着油灯便唤了两声,平常乖巧的小女却没有应答,鄙人实在担心就推门而入,不巧瞧见了。。瞧见了壮士,之后也是一片爱女心切,望壮士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鄙人无以为报,心甘情愿奉上纹银一百两,给壮士赔礼道歉,以表心意还请笑纳。”
陈岩听到一百两时嘴角抽搐了两下,心里跳的厉害,假装谈定的收起了短刃,扛着木杖向崔正行去,小腿上的疼痛宛若减轻了许多,贾贺武瞥见走来的陈岩有些畏惧的低下头,眼睛的视线正好和地面的狗链对上,他徒然明白了刚刚老爷说话时,拼命给他挤眼的意思。
陈岩顷刻走到他的身前,留下了一副健壮的背影,仿佛没做任何防备,贾贺武手上冒着汗珠,跃跃欲试又恐贼人反制杀人,一张脸上变幻莫测,磨磨唧唧的拿不定主意。
崔正见陈岩停在破窗外,当前两人离的很近,中间仅仅只有一道青砖墙,他蒙上了黑巾的脸只暴露出了一半,脸上的血液因为寒冷的天气已经开始凝固,他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拿来。。。”
崔正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一脸讨好的笑道:“壮士稍等,我这就让贱内去取。”
崔正别过头,特意看了一眼窗外的贾贺武,贾贺武仿佛感觉到了老爷的目视,情不自禁的把头埋的更低了,根本不打算按照他的意思捡起狗链朝陈岩下手,崔正心头勃然大怒也无可奈何:“珍蘇快到主卧取一百两白银来。”
“你很不错,去给爷拿一坛烈酒来。”
陈岩莫名其妙的呵呵一笑,蓦然朝着身后的贾贺武大有深意的说道。
“是.......小的现在就去。”贾贺武承蒙大赦,一溜烟的小跑,消失在夜色中。
房内的崔正一脸懵逼,感受到陈岩玩味的眼神,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干笑着,而站在女儿床头的妇人担心的望着崔正,神情慌张,欲走不走的怔在原地。
崔正现在一点其它心思都没了,只想赶快送走这一位蒙面煞神,见婆娘傻愣着,不仅气结,积攒许久的怒意不敢向陈岩发泄,唯有指着妇人怒吼着:“我的话是不是听不懂,取银子去。”
妇人惊慌失措中被相公一顿暴吼骇得娇躯一颤,哭哭泣泣的离开了房间,转眼不见了踪影。
“让壮士见笑了。”
崔正脸上的笑容十分古怪,他再次拱了拱手,一张老脸挤在一块像极了绽开的菊花。
“不急不急,一个妇道人家徒手取一百两纹银怕也拿不动吧,你不去帮个忙?”陈岩藏在黑巾的嘴角似笑非笑,戏谑的的反问崔正。
“鄙人身为一家之主,怎能将客人丢在一旁无人接待,岂不是失了礼数。”
崔正听出了陈岩的嘲讽,可形势比人强,他置若罔闻的咧了咧嘴巴,厚颜无耻的逢迎着。
“哈哈哈,崔员外太客气了,不过在下还是第一次看到放狗欢迎,家丁持杖的待客之道,果然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与众不同,今天真的长了见识。”
陈岩拱了拱手,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这厮简直厚颜无耻到了极点,也不想想是谁夜间偷入人家女儿的闺房内,如此作派,别人提刀将其砍杀了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