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悠悠地睁开眼时,屋子里并无他人,只有窗前有缕缕的药的霭霭雾气,左肩上传来隐隐的痛。
他记起来了,那一道寒光,一柄玉弯刀斜斜地飞了过来,沿途倒下了五六棵竹子,但瞬间便晃过自己的眼前。
他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惊呼。
轩辕泽取了温热的湿帕子进来时,正对上纳兰朦胧的双眼。
仔细地号了脉,轩辕泽的脸上有一丝惊喜,看来那齐天阁的药粉不错。起身端了药碗的时候,见到了正掀帘而进的齐天舞。
盯了轩辕泽一眼,齐天舞咬着牙接过了汤药碗,轩辕泽帮纳兰半坐了起来,轻轻地退了出去。
齐天舞的眼睛红肿着,但神色间有一丝担忧,有一丝歉意。
纳兰半坐着,靠在背后的软垫子上,就见齐天舞轻轻地吹着汤匙里的药,缓缓地送到自己的唇边,纳兰感觉自己的唇很干,可是苦苦的药汤就温温湿湿地触到了自己的唇边。
纳兰张开了口,就着齐天舞的手一口吞下了那一汤匙的药,药汤很黑,但是不苦,一点也不苦,纳兰看着离自己如此之近的齐天舞,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明艳娇媚,莫可名状;只是眼下那双大眼有些红肿,写满了歉疚。
齐天舞不言语,只是看着手中的碗、汤匙和纳兰的唇,她感觉得到病中的人正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一整碗的药,一柱香的时间便喂完了,齐天舞取过一旁的湿帕子,递了过去,纳兰没接,齐天舞只好缩回了手,顿了顿,还是伸出手去,擦拭了一下纳兰嘴边汤药的余迹。
齐天舞不敢对上纳兰的眼,那目光如炬,太过于灼热。
转身离去的瞬间,纳兰的声音响起,“姑娘双眼似蜜桃,可是为了在下?”
齐天舞停下了原地,如果说不是,那是撒谎;昨日见到倒在林子间的纳兰,那左臂的鲜红让她手足无措,可纳兰的神情,却似没有一丝的痛苦,唇边竟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眼睛合上的瞬间,眼底有一抹的温暖,而他全身,却有着莫可名状的淡定和飘然出尘。
她伸手点了纳兰左臂的穴道,封住了血的不断的涌出,但她不敢去拔出那柄玉弯刀,她怕血会如泉水般喷出,她怕他会疼。
她看着大哥和待卫位抬起了纳兰,她一路蹒跚着跟着;她看着大哥缓缓地要取出自己的玉弯刀,她闭了眼,她怕再也见不到他醒来,再也见不到那眼底的一抹温暖。
大哥不停地责怪着自己,她也后悔,后悔手中的玉弯刀怎么就顺手飞了出去,怎么就没再多看一眼,那是人,不是什么猫狸。
她看到他流了好多的血,她看到他微微皱了眉,她猜测,虽然昏迷了,但是还是很疼吧。可他就一直昏迷着,她偷偷来过三次,每次在窗前,都看着他安详的面容,她甚至担心,他是不是不会再睁开双眼。
可是现在,他醒了,还喝完了自己喂的药,还和自己说着话。
齐天舞慢慢地转身,抬起头,对上了纳兰的眼,那眼底,真的有一抹暖,如春日午后的太阳。
“天舞莽撞,只因林子间太暗,且这林子无人会进去,天舞当时以为是只狸猫,一时伤了先生,还请先生恕罪。”
“漫天飞舞,齐天舞?祖上说玉弯双刀如舞非舞,似影非影,昨日有幸目睹,纳兰也就懂了祖上的心意,为何是愁肠侍酒舒。”
纳兰的声音不大,但是齐天舞能听得到,她不知道纳兰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她猜测他不会责怪自己刀下伤人,而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眼光,自己却也不厌恶。
纳兰看着齐天舞端着药碗款款而去,那脑海里红色的身影,此时是一袭淡淡的紫,带着几抹浅黄。她的眼睛写着担忧,她担心自己,担心自己成了她的刀下鬼?
纳兰摇摇头,不去想她的身影,可她那纤细的、拿玉弯双刀的手刚才却端起了药汤,持了汤匙,而自己就毫无感觉地喝下了整碗的药,他看到了她细长的眉,红肿的眼,小且挺的鼻翼,红润的唇,尖尖的下颌和纤长粉嫩的脖颈。他希望她能看自己一眼,可她卷翘的睫毛忽闪着,就是不抬眼。
她绵长的鼻息在空气中游走,在小小的方寸之地留下淡淡的女儿香。纳兰觉得自己体内有东西在萌动,有血向心头涌。
她起身了,她要离开了,纳兰有一种想留住她,再看着她的冲动,哪怕是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静静地感觉得到她的存在。
她停了下来,悠悠地看向了自己,那眼中,有悔,有怜惜,有歉意,有不忍心。
轩辕泽看到齐天舞慢慢地远去,再掀帘进来时,就见纳兰仍呆呆地坐着,眼睛盯着门口,却没看见自己。
伸手在纳兰眼前晃了晃,纳兰才回过神来,见是轩辕泽,苦笑了一下。
“还疼吗?”轩辕泽轻轻按了下伤口。
“不疼,可这儿疼。”纳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纳兰原以为,会记住她一辈子,可是现在,却发现她在纳兰心里不见了,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了。纳兰想记起她的脸,可记起的,却是天舞的脸。”
“她不是不见了,消失了,你只是给她建造了一座城堡,将她装了进去,放在了心底的一个角落里,就像我一样,她永远只是你我的一个梦。”
轩辕泽懂纳兰的心,也懂纳兰的痛,就像自己当初心里想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