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林济川全身上下没有一分钱银两,留在苕城的这几天,他依然每天去集市上兜售自己的画作,到了饭点便来找许知意蹭饭。
“林公子,你可真准时呢,外面刚准备吃饭。”丫头梳云看到踩着饭点匆匆赶来的林济川,不由笑出了声。
林济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哈哈,俗话说,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嘛。恩?今天吃什么?”
梳云答到,“酱肘子、炭火熏鸭、清炒素三鲜,还有糖藕,都是咱们小姐喜欢吃的。”
“今天姐夫和我二姐出门了,午饭就咱们两个人吃,你多吃点吧。”许知意笑道,“画作可卖得出去了?”
“哎,别提了……街上一溜卖画的学子,我一路看下来,觉得自己画得也不比别人好,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不瞒你说,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没有我爹娘留下的这些钱,我的日子肯定就”
转眼间已经到了一年中的冬月,也该到了返程回家的时候。今年的春节时间早,在苕城的这几天里,许知意也陆陆续续看到很多学子准备启程回乡。鉴于姐姐和姐夫今年刚成亲,新年是肯定要早些回家准备去拜见各位亲戚好友的,几人也不再多逗留,准备第二天就启程返回。
从苕城回喧晖县,可以走水路,也可以选择陆路。水路的行程较慢些,但是相对而言更舒服,考虑到一行人中有女子,方韫优先考虑走水路,之后再转马车回喧晖城。好不容易到了渡口边上,没成想由于天气冷了,很多人都想着要赶在年前回家,接下来几日的船已经都被预定了出去,若是想要回家,可能需要等上几日,等先前的船只回来后才能回去。
方韫建议道,“那不如我们还是走陆路回去吧,这样等着,也不知道到底还要多少天才能有船。”
“几位,是准备过江吗?我这儿还有艘船,之前定下的人家改了时间,我这闲着也是闲着,可以送你们一趟。”一位船夫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凑上前来。只见这是一个个子矮小,面容有些猥琐的中年男子,他着一身旧袄子,手里不断地搓着,“我的船现在就空着,随时都可以走。”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船,那是一艘小型的福船,挂着三面帆布,船上还有几个船工坐着。
“好。船家,我们租下你的船,现在就准备启程吧。”看到有现成的船只送上门,方韫自是喜从心来,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
“好嘞!您几位请上船。我叫王三,几位有事儿都可以叫我。”王三欢喜的笑起来,脸上的褶子皱得更厉害了些。
几人上了船,可不知怎地,许知意心里却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姐夫,姐姐,我看到岸上还有好些人想过河但是今天没等到船的,这船那么大,要不,我去岸上问问,如果有人着急的话就喊他们一并上船吧?”
“也好,反正这船也坐得下。”许知清颔首道。
林济川站起身,“我去问吧,你们坐着便好。”
“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上了岸,许知意侧首道,“林公子,找一些看着比较憨厚老实,嗯……力气也比较足的男子吧。”
林济川笑了笑,“许姑娘果然火眼金睛,我也觉得这船夫看着有些古怪。出门在外,平安最重要,多找些男子万一打起架来也能帮上忙。”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的,找到了6个男子,大伙儿听说这里有船可以过河回家,还不需要自己掏钱出船费,高兴得很,几人都是在城里卖力气活的,个个很魁梧,林济川告诉他们,因为船上有弱女子,希望他们能在到达目的地前帮忙保驾护航,因此免去了他们的船费。几人连连点头应允。
从苕城穿过长江转夹江,到达岸边的长乐镇,再从长乐镇转马车回喧晖城,是最便捷的路线。古代的船只速度慢,又多是人力手摇,走了6、7天了,也才堪堪走到两江的交界线处。由于前几天一直没发生什么事,加之许知意与那船夫王三相处的还算融洽,听他说起自己家中妻子早亡,两个女儿托给了老母亲看顾,因此打算跑完这个月的船就回家去看闺女,许知意心里颇有些羞愧,她想,可能自己是想太多了,不能因为面貌丑陋就判定别人是坏人呀。
不过这几天,林济川的心情却显而易见的有点失落。
“阿嚏,好冷啊……”晚上,躺在床上的许知意还是忍不住打起了喷嚏,这天越来越冷,船上的客房又没有暖和的被子,坚持了好几天终于还是有了感冒的苗头。
因为天冷,梳云便和自家小姐挤在了一张船上,小姐还说了些什么“人的体温是最好的取暖方式”之类的怪话。听到许知意打喷嚏,梳云蹭地一下坐起来,“小姐,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我自己去吧,你别管我了,顺便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许知意披上外衣,端了一杯热水走到船舱外。“古代的天空真美啊,好多星星。”看着天空,她忍不住感慨道。
“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许知意回头一看,是林济川。
“你呢?怎么还没睡?”
林济川沉默着,没有马上回答。
许知意想了想,突然福至心灵,这小子一定是饱经失恋痛苦啊!“额你是不是还是觉得很伤心,没关系的,时间会是最好的疗伤药。”
“时间会是最好的疗伤药……是啊,嫂嫂,你也是因为这样才出门来散心的吗?”但凡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林济川会喊许知意嫂嫂,有旁人在时,为了避嫌,他都是称呼自己为许姑娘。
“啊??我?”许知意有些不明白这是唱得哪出。
“我哥就是在这出的事,我爹说,当时下暴雨,船进退两难,两江交界口的水流速度变得特别湍急,后来一个浪打来,船就支离破碎了。”
啊,原来林望川是在这里发生的事故……许知意这才知道自己理解错了林济川的失落。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榆木脑袋,可作为林望川的前未婚妻,她一时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现在她和林济川的关系也很尴尬吧,明明本来是小叔子,却变成了未婚夫,而且对方心里又一直把自己当嫂子看,哎,虽然自己对这两兄弟都没有什么感情,不过一旦身在局中,这感觉就非常微妙了……
想了想她还是说道,“那个,林公子,要不这次回去,你和林老爷林夫人说清楚,让他们来解除婚姻吧。虽然你没能和你心仪的女子在一起,可我其实也并不喜欢你,既然我们彼此都无意,也没必要非绑到一起不可。”
林济川显然有些吃惊,“可,可这对你的名声,不大好吧。”
“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反正我们的事也没有公之于众。”
“嫂嫂,我才发现你是一个如此洒脱的女子哎!我好崇拜你。”林济川眼睛里突然泛起了光,嗯……他这样一张俊脸看着自己,许知意都忍不住红了红脸。
正在此时,船舱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这是我姐姐的声音!”许知意顿觉不妙,又听到里面随之传来了梳云的哭声,还有碗碟打碎的声音。
许知意心里一急,就想往船舱里冲。
“你别急,我们从边上轻轻绕过去。”林济川赶紧抓住了许知意的手,小声安抚道。
两人沿着船舱的窗户往前绕,原来他们先前的第一感觉并没有错,那王三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趁着大家警戒心变弱,今天晚上就带着几个船工动起手来,由于大家都在睡梦中,很轻易就被绑了起来。船舱的走廊里,几个人被绳子捆住,嘴巴也被塞了起来,王三守着,其他人则在各个屋子里翻箱倒柜,搜罗钱财。
“慢着,不对啊,少了一男一女!”王三眼神一斜,“老李老丁,你们快去船上找找人看!不能让他们跑了!”
林济川拉着许知意藏进了船上的一间小库房,“不好,看王三的样子,只怕不是要钱那么简单。”
“怎么办?我姐姐、姐夫,还有梳云他们都在那里,怎么办……”许知意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不行,我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抬起头,她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林公子,像这样的大船一般都会带有一只小船的吧?可以麻烦你去找找看吗?”
“好的,你就躲在这儿不要乱跑,知道吗?”林济川闪身出去,许知意在小库房里找了找,拿了一根可以防身用的短木棍,在脑海里细细过了一遍现代学过的女子防身术,平静了一下呼吸,一边想着有什么方法能够自救。
假如他们只是要钱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这群人或许是想拿到钱财后,将他们推下河,到时候找个在江上遇难的借口,连尸身都很难找到。或许可以想办法把这些人给制服?但是只凭自己和林济川肯定很难,自己不会武功,林济川又是一介书生,是不是可以有办法把一同上船的几位壮士从绳索里解放出来呢,这些人身强力壮,或许能够搏一搏。